沈归时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酒店经理。
刚刚就是酒店经理刷房卡打开了房门。酒店经理听沈归时说已经报警处理,也怕出什么事,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还是马不停蹄地奔过来了,心想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及时应对。
“听你电话里说要报警,不太放心,过来看看。”沈归时迅速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最后望向江明月,“你怎么样?”
“我没事。”江明月推着沈归时往房门外走,“走吧,出去再说。”
“站住!”最初那股强烈的痛感已经过去了,吴驰又一次拦住江明月的去路,他单手将腰间皮带抽了出来,对折了一下,狠狠朝江明月挥了过去,叫嚣道,“敢踢我?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我就不姓吴!”
沈归时反应极快,两臂从身后环住江明月,将她抱离地面,然后利落地转了个身。皮带的金属扣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背上,发出一记闷响。
酒店经理感觉自己的心肝都在颤,连忙上前试图制止:“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动手伤人!”
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归时,问道:“沈先生,您还好吗?需要帮您联系医疗服务吗?”
没等沈归时说什么,酒店经理就被吴驰不耐烦地推开了:“你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打。”
吴驰刚刚虽然在极力忍耐某种疼痛,但也听清了沈归时和江明月的对话,终于意识到江明月之前气焰嚣张地说要报警,原来只是装腔作势,糊弄他而已。
想明白之后,吴驰更加怒火中烧,手中的皮带再度挥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皮带没有落到实处,而是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另一端。
沈归时放下了江明月,他微微侧着身,手掌稍稍用力,顺势将剩下半截皮带从吴驰手中拽了出来,然后随手将皮带扔到了落地窗边。
这个动作随性自如,像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
吴驰也因为这个动作,彻底被激怒了。
他对沈归时有点印象,好像是卢景的学生——晚餐时,卢景领着他和不少人打过招呼。
一个还没毕业的在校生而已。
吴驰没有犹豫,直接扬手打了过去,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你们海大医学院风气真差,对前辈一点尊重都没有!”
只不过,那只手没等挥落,就被人换了一个角度反扣在身后。
吴驰回头看了眼按住自己的青年,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就挨了一记拳头。
“不好意思,我们学院一向学风优良,尊师重道,只是——你,不值得我们尊重。”沈归时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另外,吴教授,还是趁早改姓吧。”
吴驰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沈归时是在回应他之前说的话,但他此刻也顾不上反驳了,因为一个接一个的拳头已如密雨一般落在了自己身上。
酒店经理踌躇半晌,一脸挣扎,想劝又不敢劝。
吴驰一边躲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啊!”
酒店经理咬了咬牙,把房门关上,还反锁了。
江明月错愕过后也反应过来,拉了下沈归时的手肘,“别打了……打伤了要赔钱的。”
沈归时低头看了眼被拉住的手肘,收住攻势。
“放心,没下重手。”他说。
这时,房间门铃响了。
“开门!警察!”
江明月微愣:“你真报警了?”
她那时只是虚张声势,主要是想震住吴驰。
“……嗯。”
沈归时想问不是你说要报警的吗,但很快他就回想起江明月在说“我要报警”之前还有一个称呼:爸。
沈归时略微一想,好像明白了什么。
两人相视无言。
吴驰从地毯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去打开房门。
房门外,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其中较为年轻的那名警察问:“谁是报警人?”
吴驰急忙说:“我!我要报警!我被人殴打了!”
他颤手指向沈归时。
“还有她!她踹我!”吴驰的手指又指向江明月,一脸控诉,宛如小学生告状。
沈归时:“……”
江明月:“……”
另一名年长的老警察打量着吴驰:“你哪儿被打了?”
“这儿,还有这儿,这儿。”吴驰指了好几个地方,“反正全身都被打了!”
老警察蹙起眉头:“你说你这些地方被打了,可我看一没青,二没肿,三没流血啊。”
吴驰冷脸叫嚣:“你意思是我骗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警察在北城办案多年,这种话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闻言神情分毫未变,就淡淡解释了一句:“没说你骗我,就是我看你这个受伤的程度,连轻微伤都算不上嘛。”
吴驰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不打算严肃处理了,他立马又激动起来,愤愤地指着沈归时:“他是学医的!他殴打我的时候避开了所有重要器官!你看着只是轻微伤,其实他下手忒重!这个行径非常可耻!性质十分恶劣!”
吴驰直接给定了性,习惯性地发号施令,“赶紧的,你们快给他拷上!带走!关起来!”
老警察当然不会听他指挥,而是望向沈归时。年轻男人气质斯文,容貌俊逸,一点也不像会动手打人的样子。
“你……打他了?”老警察问。
沈归时轻轻点了一下头。
吴驰重重哼了声。
“是我报的警。”沈归时微笑,“他先打我的。”
老警察都被绕晕了,眉头一皱:“你们互殴是吧?”
吴驰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坚决否认:“没有互殴!”
分明是他单方面挨打啊!
老警察不可能只听吴驰的一面之词,他朝酒店经理招了招手:“来来,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酒店经理强作镇定,装傻:“我刚过来没多久,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开玩笑,整座酒店都是沈家的产业,他今天说错一句话,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老警察问:“他俩打架的时候,你不在场?”
酒店经理艰难点头:“我……在场,我好像看到了这位客人用皮带抽人……”
老警察这才注意到落地窗边的皮带。皮带旁边还有一个手机。
正常人不会把手机放到那儿,所以极有可能是互相争执的时候扔过去的。
“那手机是谁的?”他问。
江明月说:“是我的。”
老警察将手机开机,见江明月扫脸解锁成功,就把手机还给了她。
“手机怎么在那儿?”
江明月朝吴驰抬了抬下巴:“他扔的。”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
看来这三个人之间确实有点纠纷。这种事可大可小,还要看这三人想怎么解决。
“他扔了你手机,所以你踹他?还是因为你踹了他,他才扔你手机的?”年轻警察问。
江明月的视线掠过年轻警察一直举在手里的执法记录仪,落在吴驰身上,神情似笑非笑:“具体经过我可以解释。我想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可以吗?”
吴驰一个激灵,立刻阻止:“不行!”
笔录是书面材料,会有留痕。真让江明月去派出所把今晚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就算不公诸于人前,对他来说也是个隐患。
想到这儿,吴驰的态度直接来了个大转弯:“警察同志,今天辛苦你们跑一趟了,我们是一起来开会的,都是认识的,刚刚只是起了一点小小的冲突,小事儿,哈哈,小事儿,我们自己协商解决就行。”
老警察有些奇怪:“你意思是想私了?”
刚刚还嚷嚷着要把另一个人拷走呢。
吴驰答应得很快,笑容和善:“对对,私了。”
“你们呢?也同意私下协商解决?”老警察又征询江明月和沈归时的意见。
沈归时见江明月点头,也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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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离开后,吴驰就收起笑容,想到白挨了一顿打,心头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倒也没敢再动手,只是冷冷一笑:“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还在医疗系统里混,你们俩就别想有出头的一天。”
江明月脸色冰冷:“吴教授,今天事出有因,想必没人比你更清楚,有什么你冲我来,别牵连别人。”
吴驰无声地“哟”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江明月对这个同校出身的师弟还挺袒护。
那他就更要让江明月知道得罪他没有好下场了。
“你这个师弟还没毕业,是吧?巧了,你们学院的领导我也认识几个,虽然不太熟,但如果我说有个学生学术不精还得再考察几年,他们应该也会给我这个面子。”
酒店经理都听愣了。这人是在针对沈归时?威胁他不能按时毕业?
不是,他以为他在针对谁啊?
沈归时读的是八年制的本博连读,毕业后同时拿本科和博士的学历-证书。如果毕不了业,就意味着他连本科毕业证都拿不到,根本没办法找工作。
江明月抿抿唇:“吴教授,忘了告诉你,今天晚上的事我都录音了。”
吴驰脸色大变:“你什么时候录的音?”
江明月坦诚相告:“就在我说要给郑主任打电话的时候。”
那时她明显察觉到了异常,就在运动手表上点了录音。她刚刚没有坚持要求去做笔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最直接的证据已经在她手上了。
她眼眸清亮,显得无辜又真诚:“如果我们两人以后工作学习中遇到了什么阻碍,那我就默认是你在操作。到时候我很难保证这个录音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可能是某个医学论坛,也可能是贵院的公共邮箱,到那时看我心情吧。”
吴驰气急败坏:“太过分了,你真的太过分了!”
江明月立刻接了句:“不及吴教授针对一个家境穷苦的普通学生来得过分。”
酒店经理反复咂摸着这句话里“家境穷苦”四个字,一时不确定江明月说的是不是沈归时。
穷苦?他沈家穷得只剩下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