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友谊之名 第20章 最初的痛

“雯雯，你再上课偷偷看手机，我就举报你！”陈西很生气。

“我不看了……”

“你以后能不能别把手机带到教室？”

“我放宿舍怕人偷。”

“那就放我这里，我晚上给你。”陈西说。

但是洪雯雯没有照做，她好像有什么很为难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洪雯雯看宋朗的空间访客，每天都会有同一个人。虽然每天来踩空间的人总是那些，可是对这个头像，她莫名的不舒服。看看留言板，这个人给宋朗留言过几次，都很正常：

“踩踩，记得回踩！”

“不能跑堂，留个35码小脚印！”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

把那个头像看了又看，是爽朗爱笑的样子，模糊的像素也掩盖不了的古灵精怪。

想点进那个人空间，没有权限。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就是不安，探索欲把整个人控制住，想不了别的。

晚上，洪雯雯照例和宋朗聊天，想问点什么，开不了口。东扯西扯半天，洪雯雯说：“我多在乎你呀，我的什么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宋朗回：“我更在乎你呀，我连银行卡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洪雯雯不知道自己在聊什么，敷衍着直到十二点宋朗说晚安，她失眠了。

“不行，再等等，他说了晚安未必就已经下线。”

“信任他吧！”

“把他挤下线，明天怎么解释？”

胡思乱想到近两点，洪雯雯心一横，输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宋朗的号码，试了试自己的生日，在前面加字母，加了自己名字也不对，加宋朗的也不对，试了试“雯雯”的字母“WW”，对了。

直奔主题，点进空间，最近访客，点那个直觉不对的头像。

原来，她的每一条心情，每一个动态，他都会互动，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那种氛围，青春期的人怎么会不懂。

她俏皮坐在树枝上，他说：“你在这里才叫风景。”

她编着两个麻花辫，他说：“太清纯了吧！”

她去武当山，他评论：“啥时候同行啊？”

她坐在水边玩水，他说：“你可爱的模样，惊艳了时光。”

……

女孩的回复都很有分寸：“别乱夸！”“小嘴抹了蜜呀？”“排队去，癞蛤蟆101号！”“你是不是又寂寞了？”……

空间展示出来的她，清秀生动，爱运动，幽默风趣，多才多艺。身材匀称，头发柔顺黑亮，看着是那种人缘很好的一类，天天呼朋引伴。

洪雯雯不愿往下翻了，点开留言板，霎时眼前一黑。

第一条就是今晚十二点宋朗的留言：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头轻靠我肩膀。

再往下看，几乎每天，宋朗都在献殷勤。

“在食堂看见你啦，今天真漂亮！”

“电话里唱生日歌还不够诚心，下次我当面唱！”

“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啊，看见你开心的样子我就开心！”

“你真是个小屁孩，单纯的小屁孩！”

……

心如刀绞。

没有勇气再往下看。

退出，关机。

那些文字都有了画面，幕幕分明。

夜深人静，洪雯雯悄然起身，坐在楼梯间的台阶，埋头痛哭。

偶尔有起夜的人，会吓一跳，站住听一会看一会，又走了。

是个满月的夜，从宽大的采光窗看出去，树木的轮廓清晰可见，房屋都镀上皎洁的银辉，如梦如幻。

洪雯雯哭一阵想一阵，一直到晨光熹微，高三的学生三三两两起来，她简单洗漱后，到了教室，一个人对着书本愣神。

“雯雯！你怎么回事？”黄娇娇跑过来：“陈西说你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说肯定到教室了，你要用功了？”

走近一看，洪雯雯的眼睛肿得只有平时一半大，眼下似乎也凹陷了，头发胡乱绑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脸色苍白。

“发生什么事了？”

洪雯雯将身体侧过去，把脸冲着黄娇娇，斜倚着黄娇娇的腹部。

“谁又他娘的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可不会惯着他们！”

“没有……”洪雯雯的嗓子嘶哑着。

“你生病了？”

洪雯雯摇摇头，振作不起来，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就昏昏睡去。

陈西来的时候，黄娇娇说不出个名堂，两个人帮着放风，盯着门口，由着洪雯雯睡。老师进来了：“做早操去！”陈西赶紧告诉老师：“雯雯生理期不舒服。”老师点点头：“让她休息。”

早操后，语文老师送来一杯红糖水和两个水煮蛋、一碗小米粥：“等她醒了，让她吃点东西。”

洪雯雯醒来时，周围都是朗朗读书声，吃了一惊，又看到桌子上放着吃的，回不过神。

“雯雯，语文老师给你吃的。”黄娇娇说。

陈西打量着洪雯雯，她冰冷着脸，眼睛浮肿，面无血色，额上有细密的冷汗。

“你熬了通宵吗？”

“嗯。”

“我记得你大姨妈刚走，怎么又……”

“不是。”

“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洪雯雯不语。

下课后教室里的人都涌去食堂，陈西叫黄娇娇给她带早餐，教室只剩下她和洪雯雯。两个人静静的。

“是因为宋朗吧？”

“嗯。”

陈西没再说什么，微微叹息，向着另一边的窗外仰着头，朝天空看着，在洪雯雯眼前显露出优美的姿势。

一整天，洪雯雯都魂不守舍，而陈西也不再过问，有时候隐隐哼着歌，歌声颤颤的，透出一丝不平静。

到晚上，洪雯雯也不开口，陈西也不套近乎，这次她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

半夜，洪雯雯还是睡不着，又起身到了楼梯间坐着。

没一会儿，身后有动静，一回头，陈西也来了。

“西西，你能带我翻墙吗？”

“你这小短腿翻什么墙？”

“我想出去透透气，我快活不下去了。”

“没出息！”

见洪雯雯一直无助地直望着自己，陈西咬着下嘴唇：“好，你加件衣服，半夜外面冷。”

“宿管那一关过不了。”

“我再去要一次钥匙。”

“估计要不出来了。”

“试试看。”

到一楼宿管门前敲门，还是那个凶巴巴的声音：“敲什么，短命鬼等不到天亮啊？”

“阿姨，我是上次半夜去医务室买药的人，我室友又发作了，我还要去一次，她真不行了！”

“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滚滚滚！”钥匙从门缝丢出来，丁零当啷的。

开了门，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洪雯雯又激动又紧张：“西西，钥匙什么时候还回去？”

“你就听我的就行！”

两个人又不敢被保安发现，在宿舍楼下来回踱步，踱了二三十分钟，陈西又走进宿舍楼，敲宿管阿姨的门：“阿姨，钥匙还给你！”

宿管气急了：“你这样多事的人再来几个，我就不用睡了！脑子有坑，傻货！”开了一点缝，把钥匙重重夺走：“大门关好再上去！”说完就重重用脚把房门关上。

陈西走到宿舍楼外，将大门关好。

洪雯雯担心地问：“可是你只是关上了，后面那个锁没有锁上怎么办？”

“我们回来的时候再说。”

陈西对学校的监控死角和保安盲区了如指掌，每个位置的围墙高低也都明明白白。她把洪雯雯沿着树荫带到科教楼后面的一处矮墙：“呐，只有这里最低了，我把你托上去，你先别下去，我翻过去再接你。记住，别叫！动静小点！”

洪雯雯顺从地骑在墙头，又怕被发现，又怕掉下去。陈西轻轻松松翻到外面，高高举着双手将洪雯雯接了下来。

两人并排走在月光下，洪雯雯觉得，陈西的身影，陈西走路的样子，都特别好看。她腰杆笔直，清俊风雅，茂盛的短发在春风中飘动着。

陈西伸出手牵着洪雯雯：“大半夜的在外面，是不是有点怕？”

洪雯雯摇摇头：“我跟着你有什么怕的！”

走着走着，洪雯雯抬起头：“谢谢你，西西。”

她们的秘密基地，在月夜里和谐美好。

陈西躺在草地上，伸着双臂，洪雯雯很自然的躺在她的臂弯，两人看着星空，天为被地做床。流水潺潺，花草摇曳，虫鸣此起彼伏。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陈西问。

“现在提他好晦气。”洪雯雯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此刻，那让人痛不欲生的委屈、愤怒、震惊，都已经可以说出来，尽管说到要害处，还是声音发颤，身上发抖。

陈西默默听完，半晌，轻声问：“你打算怎么样？”

“我不知道。”

“他知道你已经发现了吗？”

“应该不知道吧，他说他那头掉线了，问是不是我登上去了，我说我试试密码是不是我的生日，就没有多说。”

陈西坐了起来，双手往后撑着，仰脸对着星空：“理性地说，这种情况是常见的，你们是长期异地，之前的感情基础也并不深，而且你还是中学生，他已经是很自由的身份，在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心态上是很不一样的。也许他是一时思想开小差，换作别人，这种可能性也不小。”

她又侧过脸对着洪雯雯：“感性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即便只是精神上的开小差，对爱情都是亵渎，玷污，对你的自尊也是一种碾压、侮辱。”

陈西凝视着洪雯雯的双眼：“对于彼此深爱的人来说，只要想想对方曾在某些时刻，把这样的爱给了别人，你有过替代品，想想他为别人心动的细节，都会是对自己的上刑。你如果选择原谅，你就要准备好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时不时心里一痛，扎着一根拔不掉的刺。而且，它会破坏你的美好，你会变得多疑脆弱，自卑敏感。更重要的是，这份爱不复完整，也不再纯洁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