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个刺客还是让他给逃了,萧陶查过,此人是逆王容时手下的一个小将,名叫王山,但却不是什么心腹,萧陶便不再耗费兵力去追查,而是求了通缉令,派人沿着他逃跑的方向张贴。
这场刺杀可谓是浩大,此次随行的士兵损了六成,贵人们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引发众怒,然而事情并未结束,经过严刑拷打,逆王容时只字不供,容洛予却从他手下的心腹得知,容时的羽翼竟然涉及数百官员,他们虽然品级不高,也没有触及朝廷命脉,但是却给容时这次刺杀提供了情报和便利,光是随行春猎的武官,就藏着七个。
此事一出,天下震惊,就连容洛予也冷汗不已——他以为他和萧陶已经将容时的羽翼斩尽,却不曾想只是折了他一半的势力,不过也幸好这次抓住了他,也铲除了这未来的隐患。而后傅陌下令,将逆王羽翼尽数铲除,圣旨回到京城,再下达地方,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待事情彻底了结后,已是将近过去了一个多月,众人这才启程回京。
哈雅到底是没能入宫,她被指配给了部落里另一勇猛的勇士。傅陌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但苏卿依脸上的伤虽好,可就算用了鬼医青青的药,她的脸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可是那又如何?苏卿依生得美,就算留了疤,也不过是有疤的美人,更何况傅陌完全不在意,身子大好后,每日晨起,就捧着苏卿依的脸给她画妆。淡褐色的刀疤在傅陌的笔下成为了盛着梅花的树枝,孤傲的红梅绽放在苏卿依的脸上,为她的美丽添了一份傲骨。而后,京城也掀起了风潮,众贵妇贵女纷纷效仿,因此这妆容也成为了潮流。
但相比于众人的苦中作乐,失去亲人的人,才是真的苦。
为国身死的士兵都得到了厚葬,其亲人也被好好安抚。傅陌回京后,便将陈王容奇厚葬入皇陵,绿桃被提为王妃正室,封正一品夫人,名字也落在了玉蝶上,可是那又如何?陈王死后,绿桃哭了晕,晕了哭,一个月下来,整个人憔悴不堪,苏卿依不忍心,派云纹前去安慰,第二日绿桃便进宫,恳求傅陌将逆王容时凌迟处死,吓得苏卿依茶都给摔了,赶紧把她带下去好生安慰。幸好傅陌通情理,知道绿桃只是伤心过度,并非有意插手朝政,大手一挥,又赐下许多珍宝以表安慰,而绿桃在苏卿依的安慰下,也逐渐恢复,渐渐不再提及此事。
再说逆贼处理方面,此时除了逆王容时,其他反贼皆被斩首,还有一些潜逃的,也在追查,但是当时那个从重兵把守中跑出的王山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也没有,像是被人护了下来一样,这让容洛予不免有些怀疑萧陶。而萧陶因为失职之故被撤走了将军之权,降为三品将领,负责巡逻皇城,可无论容洛予怎么查,也没查出他有什么不对劲,也就作罢。
就在众人想着傅陌会怎么处置逆王容时时,容时却死了。他的死很是突然,他死的前一晚,还淡然自若地坐在地牢的干草堆上,还有闲情整理自己的妆容,当时容洛予缴查容时老巢时,发现了一件重大之事,再三逼问之下,容时才像施舍一般吐出两个字:
“娘娘。”
可等容洛予问他“娘娘”是谁时,他却只看着容洛予,露出年少时得到心爱之物时满足的笑容,而后又略带讽刺道:“真是一出好戏。”
第二天,他就自尽了,至死,他都没告诉容洛予那个所谓的“娘娘”是谁,“一出好戏”指的又是什么意思,容洛予却觉得容时虽死,但这台戏却还没唱完,他又仔细追查了当初受傅雨白之命给苏卿依下七绝药的紫鸢,却发现一个细思极恐的消息——紫鸢自尽当晚,与她同住一屋的小婢女睡梦中似乎听见她哭着说什么那个娘娘当真狠心什么的,不过这个小婢女素来胆子小,加之紫鸢就在她面前上吊的,便不敢多言,这还是容洛予多番查问才得知的。
虽然紫鸢口中的“娘娘”没说明是哪位娘娘,但容洛予总觉得紫鸢说的,就是容时说的那位“娘娘”!若真是如此,那宫中岂不是藏着一位手段狠辣的女子,不仅利用傅雨白害苏卿依,还设计了这场刺杀,完了,却没让人发现她的任何行踪,若是容时不说,恐怕这位“娘娘”所做之事永远不为人所知!
容洛予的心情很是复杂,且不说现下宫里有这么多不起眼的嫔妃,哪一个都有可能是那位“娘娘”,再说已经不在宫里住着的太妃们,也有可能是,排查范围仿佛无边无际,但容洛予不怕麻烦,咬牙便要查,如今萧陶因为失职之事让他产生了怀疑,而自家老爹汉王又不理世事,傅陌听了他的猜测后态度不明,黑银他们又不听命于自己,容洛予只好自己来追查。
他死死地盯着从容时老巢那里带来的字条,咬牙道:“我会找到你的。”
烛光下,字条上一行秀丽的字,赫然写着——
春猎之行,陈王可诛。
……
经历了一场浩劫,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卿依觉着近来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每天一醒来,就是在傅陌的怀里。此时傅陌的伤已经太好,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咳嗽,然后扯到伤口又疼个半天,现下气色好得很,哪怕是睡着觉,嘴角都是弯着,弧度都没变过。
每日一大早醒来,傅陌便先洗漱好,然后将苏卿依从床上扒拉起来,拿起妆笔就给她画梅,这件事傅陌不肯假手于人,都要亲历亲为。然而每每这个时候苏卿依还困得打哈欠,傅陌便宠溺地轻掐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也不敢用力,于是便托着苏卿依的脸细细描画。
在傅陌的笔下,苏卿依脸上的梅花越来越艳丽,傅陌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当真是**苦短日高起。”
“唔?从此君王不早朝??”苏卿依睡得迷迷糊糊,不自觉就接了下一句,睁眼却见傅陌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神色忽变,眼神骤深。感觉到略带薄茧的指腹在摩擦着她的脸颊,苏卿依一个激灵赶紧滚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呵呵笑道:“皇,皇上,你该上早朝了。”
傅陌慢斯条理地放下妆笔,再慢斯条理地走到床边,见苏卿依一双小脚还没来得及缩进被子里,他低头一看,见其中一雪白的脚踝上,还戴着他之前送的脚链,红色的叶片,白皙的肌肤,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傅陌俯身下去,握起戴着脚链的小脚惩罚似地紧握了一下,见雪白的肌肤以肉眼的速度红了起来,这才满意地将苏卿依一双小脚都塞进温暖的被子里。
“依依,等我回来。”傅陌故意在苏卿依耳边呼气,惹得苏卿依像是煮熟的虾一样缩进被子里,露出的耳尖都是红红的。傅陌发出愉悦的笑声,转身离去,直到傅陌彻底走远了,苏卿依才从被子里爬出来。
“……呼,快闷死我了。”
云纹走进来:“娘娘,皇上昨日送来了些新话本,娘娘可要起身一边看话本一边等皇上下朝?”
苏卿依望向窗外:“云纹,离逆王自尽,已经过去多久了?”
“回娘娘,已过去一月有余了。”
苏卿依沉默了会:“罢了,今日我想自己在宫里转转,你且去准备吧。”
今天是难得的好日子,苏卿依先是去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傅雨白离宫后,这里一直被人好好打理着,干净整洁的模样,跟傅雨白没离开一个样。
然后苏卿依又去了后宫嫔妃的寝宫转悠。
这可把那些没有承宠甚至连傅陌的面都没见过的妃嫔们吓了一跳,不知道皇上心尖上的皇后娘娘来她们寝宫做什么,一面惶恐不已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一面奉承苏卿依。不过事实证明她们想多了,苏卿依不过是来看美人的,知道她们年纪轻轻就当了活寡妇,还可惜了好久,但妃嫔们却不是这样想的,许是在宫里太久,她们已经看淡了许多,每日和姐妹们嗑嗑瓜子,刺刺绣,赏赏花什么的,上无家族之忧,下无争宠之虑,每个人活得比入宫前还自在。
瞧着妃嫔们其乐融融的样子,苏卿依似乎都被感染了,跟她们扎堆起来,喝喝茶,聊聊八卦,就是绣出来的鸳鸯被某个直性子的妃嫔笑了一番,苏卿依也不生气,扬言下次再来和她们一较高下,可把那些妃嫔们笑坏了。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和妃嫔们分别的时候,已近黄昏,妃嫔们纷纷道别,在各自的贴身宫女的随行下回了自己的宫中。苏卿依瞧着那些非但没有因为不曾承宠而颓废、反而活得多姿多彩的女子,回头给云纹道:“我原以为这后宫合该是尔虞我诈的,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之前我跟哈雅公主说的时候,还把后宫说成十八层炼狱一般,真是……”
瞧着苏卿依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云纹偷笑道:“哈雅公主和她的驸马如今正好好在草原上恩恩爱爱呢,年年上贡都有使者,看来哈雅公主是没机会来这里体会‘后宫险恶’的!”
苏卿依恨恨地扫了她一眼,云纹彻底憋不住笑了。
“起风了,想来今夜有雨。”苏卿依看着天上的晚霞,暖橙色的光洒遍天下,给人的感觉特别温暖,安静,又舒适。
视线里出现一道身影,那人背着光,一时间看不清他的模样。
“皇上来接娘娘了?”云纹也瞧不清楚。
苏卿依没回答,只是笑着看那人走近。
是容洛予。
暖橙色的光落在他背后,他的脸上却阴沉一片,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苏卿依。
苏卿依勾唇笑道:“有事寻我?”
“是。”
“何事?”
“我奉命追查逆王余党,查到了些事情。”容洛予不复之前的笑嘻嘻,难得地板起脸,“臣,特来告知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