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涟漪 第27章 马来小姨

那家商店乃是内海手表盘针厂所设立的第三产业，其规模颇为可观，占地面积大约有 200 个平方。它的构造独特，由两间相互连通的屋子共同构成。

其中一间屋子被作为国营商店留为己用，这里陈列着各类商品，布局规整，散发着浓厚的国营气息。而另外一间屋子则被出租给了众多商户，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商业集合体。

在这些商户之中，叶凡家所占店内面积是最大的。他们家的三组柜台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叶凡妈妈凭借着自己的勤劳和能干，一个人就能够将这三组柜台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总是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位顾客，熟练地介绍着商品的特点和优势。

而旁边国营的部分则呈现出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这里的售货员大多来自手表盘针厂里暂时无事可做的工人。他们或许对于销售工作并不十分熟悉，也缺乏足够的热情和专业素养。因此，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顾客寥寥无几，而售货员们却闲站在那里，形成了售货员数量远远多于顾客的局面。

当叶凡往国内拨打电话的那一刻，商店里的场景理应是这般模样。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容嬷嬷，她身穿着一件略显陈旧却整洁的工作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此时的她正全神贯注地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那布满皱纹的双手熟练地将一件件物品摆放整齐，脸上带着她那一贯严肃且认真的神情。

紧挨着容嬷嬷的是陈连江，只见他身材不高，面容奸猾。此刻，他正与一位前来购物的顾客热烈地交谈着，眼神中充满了真诚与专注。他一边耐心地倾听着顾客的需求，一边用手比划着，详细地介绍着商品的特性和优势。

再往后看，便是小朱子。小朱子身材瘦小，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她站在柜台后面，手中握着一支钢笔，正快速地在账本上记录着什么。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专注，仿佛生怕记错一个数字。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依次展现。而最后一个，应当是与叶凡年龄相仿，并且很小就已经参加工作的刘昆。刘昆身材匀称，面庞还带着几分青涩。此时的他正埋着头，认真地清点着货物。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不断地滚落下来，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依旧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在这过程中，他们排队似的以此拿起那电话听筒与叶凡对话，交流长短不一。最长的交流甚至要深入问道马来西亚的方方面面，从马来西亚独特的多元文化，到其繁荣的旅游产业，再到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无所不包。而最短的对话，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句问候，也会来回重复几次，充满了真挚的关怀与牵挂。

时间在交谈中缓缓流逝，十几分钟之后，在叶凡满心的期待与焦急之中，电话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叶凡妈妈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那声音犹如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叶凡内心深处的思念与不安。在这漫长的等待时光里，叶凡紧紧地握着听筒，手心里已满是汗水，仿佛那听筒便是连接他与家的唯一坚固桥梁。而商店里的众人，依旧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浓郁生活气息的生动画面。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老姨了，”叶凡妈妈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来，语调高昂，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她正在从她的店里往这里赶呢，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一会儿你可得好好和她说话。”叶凡妈妈的语言异常兴奋，那情绪仿佛能穿透电话，直直地传递到叶凡的心里，叶凡能清晰地听得出来。

叶凡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似乎是因为过于兴奋而导致的。她接着说道：“你老姨听到这个消息，那也是高兴得不行，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赶紧出发了。儿子，你可得准备好，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呢！”叶凡妈妈的话语如连珠炮一般，急切又热烈，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满满的期待和喜悦。

“妈！快让我说话！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叶凡再也顾不得 Miss.Jones 办公室里那份原有的安静，声嘶力竭地喊着，将这些话重复了三遍。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

素薇、陈扬、林宁、胖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中既有对叶凡急切模样的调侃，也有因为这紧张氛围而产生的一种不自觉的放松。

看到叶凡如此急切的表情，Miss.Jones 也并没有去阻止他的大喊。她先是微微一笑，用温和的语气轻声对叶凡说了一句，“Do not warry！”那声音轻柔而舒缓，仿佛具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随后，她又贴心地用华语补充上一句，“不要着急，慢慢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包容，就像一位和蔼的长辈，耐心地等待着叶凡接下来要说的话。

此时的叶凡，额头上青筋暴起，呼吸急促，他的内心仿佛被一团烈火燃烧着，急切地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表达出来。而周围人的反应，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有丝毫的平复，反而更加坚定了他要尽快把话说出来的决心。

那次和交妈妈交流了自己在国外所面临的种种困难之后，叶凡便一直处于边学习边等待的状态之中。

在平日的生活里，那些曾经经常出现在他餐桌上的印度飞饼、烤香鸡和肉骨茶，如今都已成为了遥远的回忆。取而代之的，是和 Shreya 老师一样的白米饭撒小干鱼儿。做出这样的改变，全是为了尽可能地节约资金。

叶凡自己也不清楚那样艰苦的生活究竟坚持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在最为艰难困苦的那段日子里，连那一点点用来增添滋味的小干鱼儿都被节省了下来。无奈之下，他干脆从 Xtra 超市购买量贩装的方便面，那种没有调料的方便面，价格仅仅是 2.2 令吉。随便在锅里放点盐煮一煮，就能够吃上好几天。然而，这样的食物毫无味道可言，吃起来如同嚼蜡。但叶凡可以忍啊！毕竟这是艰苦奋斗的必经之路。

在那些特定的日子里，叶凡周围的人无一例外地都看出了他身上所暴露出的“毛病”。曾经那个总是洋溢着乐观积极气息的人，竟在转瞬之间变得离群索居，仿佛换了一个灵魂。

“叶凡，你是破产了还是怎么着？”陈扬满脸疑惑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与不解。

“破产？没啊…减肥呢！”叶凡故作轻松地回答道，然而那勉强挤出的笑容却显得格外僵硬。

“他还能破产？家里卖翡翠的，开一刀一个肾的钱。”林宁半开玩笑地说道，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试图以这种方式来缓解略显沉重的氛围。

“别开玩笑！”叶凡眉头微皱，一脸认真地回应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你们看他脖子上这块儿翡翠，没钱了往当铺一当。”林宁丝毫不理会叶凡的反应，继续有声有色地演绎着，“当完了就怎么着！嘿！咱们少爷又回来了！”他手舞足蹈，仿佛正在讲述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叶凡，你这块儿翡翠真的那么值钱？”素薇也被林宁的话吸引，目光紧紧地盯着叶凡的脖子，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你听他瞎说！”叶凡无奈地回应道，声音中透着些许的无奈和疲惫。

“那你不如去外面问问，看看能当多少钱？如果价钱合适你就当了，可以解决点你的经济危机。”素薇表情严肃，眼神坚定，极其认真地说，她的话语中饱含着对叶凡现状的担忧和想要帮助他的急切心情。

此时的叶凡，内心五味杂陈。他望着身边这些关心他的朋友，心中既感到温暖，又为自己目前的困境感到无比的焦虑和迷茫。那块翡翠，承载着家族的记忆和情感，又岂是能轻易拿去当掉的。然而，现实的经济压力又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可不行！这块儿翡翠是我的元神。”这词儿竟是叶凡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的，或许是因为他前不久刚刚看过一次《蜀山传》，这正是那里面出现过的词儿。就这么随口一说，竟然出乎意料地让大家都相信了。想来，那应该都是《蜀山传》的功劳吧？这部影片中的奇幻元素和神秘设定，似乎赋予了叶凡这句话超乎寻常的说服力。

说着说着，连叶凡自己都逐渐相信了那东西就是自己的元神。具体的意思就是，它仿佛能够代表叶凡的存在，成为他灵魂与精神的某种象征。叶凡甚至在心里暗自琢磨，不知道下次 Miss.Jones 再次召唤自己去她的教务办公室时，可不可以让这个“元神”代替自己去。他想象着那奇特的场景，Miss.Jones 面对着这块翡翠，一脸困惑与不解，而自己则能躲在一旁偷着乐。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自己一时的幻想罢了，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这样荒诞的事情的。但这种奇妙的想法，却在那一瞬间为他沉重的心情带来了一丝轻松和愉悦，让他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烦恼与压力。

几周以后，在商博那略显凌乱的屋里，那部陈旧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屋内原有的宁静。叶凡碰巧就在附近，顺手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妈妈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她是从遥远的内海市打过来的。

妈妈在电话中给了叶凡一个联系方式，是关于两个人的，一男一女。男的叫智勇，女的叫妙慈。叶凡得知，在自己来马来西亚的前一年，妙慈还在内海中医学院读大学。妙慈来自文莱，家境颇为富裕，从小便过着优渥的生活。她的男朋友是智勇，一个土生土长的马来西亚人。

妙慈与叶凡妈妈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她们时常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互相支持与鼓励。然而，智勇除了和叶凡上高中时教他电脑的那些新加坡人是同班之外，和叶凡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相当陌生。叶凡对智勇的了解几乎为零，仅仅知道这么一点浅显的关联。

电话号码是妙慈的，妈妈在电话中千叮咛万嘱咐，让叶凡打电话时一定要称呼她为小姨。叶凡心里想着，也不管熟不熟的，反正先按照妈妈说的做就是了。此时的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不打这通电话的话，恐怕连没有调料的方便面面饼都吃不上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叶凡给“小姨”打过电话后，按照之前的约定时间来到了宿舍不远处的 Xtra 超市。那超市的二层他从来都没上去过，一直以来都未曾涉足。原来，那里有一家中华料理店。刚从国内来马来西亚的人，往往都喜欢尝试当地料理，追求那份新鲜的感觉！所以中华料理店鲜有人光顾。

叶凡站在超市门口，望着通往二层的楼梯，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对当地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各种特色美食。然而此刻，他却站在这家中华料理店前，仿佛在异国他乡寻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温暖和慰藉。他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是久违的家乡味道，还是又一次的失落和迷茫。但无论如何，他都决定走上这楼梯，去探寻那未知的可能。

一进包间，叶凡便看到志勇和妙慈正端坐在圆桌的主人位置上。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热情，那股子热乎劲儿，就像与叶凡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叶凡暗自思忖，这应该都是自己妈妈的面子在起作用给撑着的。

待叶凡落座后，智勇随即吩咐服务员上菜。准确地说，应该是上面。不一会儿，三碗“正宗”的老北京炸酱面被端了上来。叶凡来到马来西亚的时间已然不短了，可吃这个东西却还是头一次。在国内的时候，他也没去过几次北京，更别提品尝正宗的炸酱面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吃了好几个星期的无调料方便面，那种毫无滋味、单调乏味的食物几乎让他的味蕾都失去了知觉。此刻，面对着眼前这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炸酱面，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他太饿了，那强烈的饥饿感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他的胃里咆哮着。叶凡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缺失的美味一次性都补回来。

一碗面条下肚后，叶凡那原本空荡荡的胃终于有了些许满足感，这时他才恍然明白了智勇选择中华料理的良苦用意。想来，他应该是担心叶凡在异国他乡待久了会想家。叶凡当时的确是有点想家，那对家的思念就如同潮水一般在心底涌动。不仅想家，他还想念着涟漪，那个在他心中占据着特殊位置的人。

然而，此刻对叶凡来说，重中之重是解决经济上的问题。他的 lever1 考试还没到来，可眼下饭都快吃不上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总结了一下语言后，叶凡把自己的需求说给了妙慈。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叶凡觉得这两个人相对比较而言，自己还是和妙慈比较熟悉。

说出了自己的需求后，叶凡还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事先写好的纸条。那是他和张博在早晨绞尽脑汁研究好写下的，上面罗列着几个生活和学习必备的条目，细致地包括餐饮费用、书籍费用等等。其中，最主要的是他想买一部手机，这样便能方便给家里打电话补款。如果还有可能的话，也可以用手机给涟漪拨电话，那样通话的私密性会更好一些，他便能更自在地与对方倾诉自己的心声，分享在异国的种种经历和感受。

妙慈看过纸条后，轻轻地将其递给了身旁的老公智勇。智勇神情专注，认真地看着那些条目，目光在每一行字上缓缓移动，时不时地还点点头，似乎是对其中的某些内容表示认同。过了一会儿，他看完了所有的条目，又把纸条交还到叶凡的手中。

至于那些要买的东西，他看不看的似乎真没啥实质性的意义。毕竟，对于智勇来说，物品的具体种类或许并不是关键所在。只有最后一个加起来的数字是有用的，那便是 2500 令吉。这个数字在叶凡心中犹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在智勇眼中，或许也代表着一份责任和考量。2500 令吉，对于此时经济窘迫的叶凡来说，是解决燃眉之急的希望；对于智勇和妙慈而言，也是需要慎重对待的一笔支出。

2500 令吉很多么？这实在是一个难以简单定论的问题。叶凡不知道这些钱对于一个刚刚结婚的马来西亚家庭究竟有着怎样深刻的意义。毕竟，他对马来西亚的家庭经济状况和消费观念还知之甚少。

然而，这笔账叶凡真得算得极其认真。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自己的需求，每一项开支都经过了反复的斟酌和考量。他想着餐饮费用是每日必需的开销，不能节省；书籍费用是学习进步的投资，也不能马虎。还有那部心心念念的手机，不仅是与家人联系的纽带，更是在异国他乡获取温暖和支持的重要工具。叶凡深知这笔钱的来之不易，也明白自己的请求可能会给智勇和妙慈带来一定的压力，所以他努力让每一分钱都花得合理、必要，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帮助。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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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马来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