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 第8章 坦荡

俞舟给蒋思睿的印象还挺好的。

上次球赛赢了，谭怡璇就组了局，好说歹说把俞舟给请来了。

当时她没见到俞舟前就很好奇，谭怡璇空窗期挺久的了，从高三起就跟转性了一样，身边一直空着，还以为是受了什么情伤，从此封心锁爱了。现在可算是铁树开花了。

见到这号人物后，刚开始还是有点失望的，虽然说不上一般，但样貌和之前谭怡璇身边的小网红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气质也完全不同，第一眼看上去纯良得像是偷跑来夜店的好学生，还是那种会为了A而整天在图书馆埋头苦学的类型。

她都不免有点心疼了，以为是谭怡璇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把涉世未深的俞舟给拐来了。

一开始俞舟说话轻声细语的，感觉在陌生人面前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哪成想几杯酒下去，俞舟有点微醺，状态也放开了。说话变得有趣起来，各种各样奇怪的梗都能接上，脑子转的还快、伶牙俐齿的模样让蒋思睿啧啧咂舌。

蒋思睿喝酒太快，现在有点酒精上头，只好在二楼找了个座位休息。

一楼中央的舞池挤满了各色的人，身姿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在疯狂地舞动着，仿佛明天是世界末日只活今晚那样。

她没多费劲就找到了那两人，看着俞舟和谭怡璇在舞池里贴身热舞的样子，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俞舟穿的短裙，动作一大免不了不太方便，谭怡璇就脱了外套给她绑在腰间。

这可算是解放了天性，俞舟大胆的动作还引得一小部分周围人的欢呼。

这些俞舟身上的反差都使蒋思睿来了兴趣，说不定要是谭怡璇没先下手，她也会去勾搭两把。

后来玩游戏的时候，就是每个人说一件做过的事情，不能是家常便饭的那种，如果除了自己别人都没做过的话，那就得自己罚一杯酒，反过来如果有人做过一样的事情，那就是对方喝。

蒋思睿之前玩这个游戏就不咋地，每次都被灌到跑洗手间。

今晚倒不一样，多了俞舟给她作伴。

好几次轮到她准备喝酒的时候，俞舟就慢悠悠地举起手。

一开始蒋思睿还以为就是单纯凑巧，后来才觉出意思来，俞舟估计怕她太醉，在帮她挡酒呢。

因为每次轮到她的时候，俞舟总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其他人，感觉没人举手后才举手。

她乐了，直接说了个离谱的事情——“我从三楼跳下去过。”

俞舟的表情就变得有点纠结，本来举到一半的手还是放了下去。

这当然没逃过蒋思睿的眼睛，苦涩的酒精顺着喉咙滑落，心里却在偷笑。

好家伙，这还挺新鲜的。

之前倒不是没人帮她挡过酒，但是以这么委婉的方式，那还是第一次。

她的目光不自觉就往俞舟身上瞟。

后来还是谭怡璇随便找了个理由，才换了个游戏。

蒋思睿说喝太多要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俞舟进来补妆。

蒋思睿从镜子里偷瞄了一眼，俞舟今晚的口红色号很适合她，不会显得张扬，很符合她乖顺的气质。

因为喝了酒，俞舟的脸颊比之前红得多。

俞舟看了蒋思睿一眼，开口了：“你真的从三楼跳下去啊？运气还挺好，这都没残废。”

“假的。”蒋思睿笑着说。

“……那这酒你确实该喝。”

“谢了啊。”

“小事。”俞舟跟她摆摆手就出去了。

蒋思睿回来的时候，隔了老远就看见谭怡璇跟个大爷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她左手拿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摇晃，右手搂着俞舟的腰。

兴许是音乐太大声，俞舟听不清楚谭怡璇在讲什么，索性弯下腰听她说话。

周围人喧闹不断，俞舟随意地把头发别在耳后，露出那张单薄的侧脸，脸上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像是只不小心被困在狼群里的羊，怎么看怎么突兀。

蒋思睿都不用想就知道谭怡璇在装醉，只是想借机揩油，她默默谴责这种不顾周围群众的无良秀恩爱行为。

要说俞舟给蒋思睿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大概就是坦荡。

她见过谭怡璇身边太多人都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那些人大多有所图，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表情和动作却不会说谎。

不管是谭怡璇比大多数人都要优渥的家境，目中无人的处事方式，或是出挑的样貌，仿佛只要得到这个人就能满足心里的优越感，把她当作是一件值得拿出手的展示品来炫耀。

但是俞舟这人很奇怪，她的眼神看上去太干净了，丝毫感觉不到卑微或者执念。

蒋思睿实在搞不懂俞舟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谭怡璇祸害了。

可惜了。

蒋思睿盘算着以后找个机会，撬开谭怡璇的嘴来问出个答案。

散场后，蒋思睿和俞舟在门口等谭怡璇把车开过来。

俞舟叉着手看着对面一对情侣搀扶着走在路上。

男的明显更醉，都走不了直线，三步一歪、五步一倒。

那个女生不免被他连累，还穿着高跟鞋，只能艰难地保持平衡。

突然男的踩到了酒瓶，脚下一绊，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

女生恶狠狠地拍了下男的屁股，用脏话骂他，让他赶紧起来。

看到这幕俞舟笑了，“松弛感呵。”

她对着冷风抽着烟，这根烟还是刚才从蒋思睿手上接过的。

蒋思睿隔着烟雾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是感觉这张脸无论什么表情应该都挺好看的。

“唉，你和谭怡璇怎么认识的啊？”蒋思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迎新会。”

这就怪了，谭怡璇都来两年了，学校还有哪里是她还不知道的，八成是想去勾搭新的小妹妹。

蒋思睿这么想着，觉得俞舟更可怜了，估计还没看清谭怡璇是什么货色就被哄骗了。

她问俞舟要了个微信，俞舟的头像是两只布偶上下叠在一起，像是块吐司面包。

“你这头像挺可爱的啊。”

“你的也挺好看的。”俞舟说。

蒋思睿的头像是张背影，后面是波澜壮阔的大海。

“在哪拍的？”

蒋思睿说了个地名，俞舟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还是谭怡璇拍的，当时我们两个一起去旅游。”

俞舟听了有点吃惊，难得谭怡璇审美在线一次。

“我们两个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蒋思睿又说。

“这么好啊。难得还能在同一个大学。”

蒋思睿寻思谭怡璇不在，可以讲一点她的黑历史。

俞舟听到谭怡璇因为偷偷玩机车被班主任抓包这件事就笑了，笑得很大声。

蒋思睿话说到一半就忽而停下来。

俞舟笑和不笑完全是两个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挺文静的，笑起来多了几分没心没肺的样子。

蒋思睿还接着说下去的时候，谭怡璇的车就开来了。

路上俞舟想和蒋思睿说话，却感觉气氛不太对。

谭怡璇一路上冷着脸，不知道又在发什么脾气。

等送完蒋思睿，车停在俞舟楼下，谭怡璇终于发作了。

“你们聊得挺开心啊。”阴阳怪气的语调。

“是挺开心的。”俞舟不紧不慢地答。

谭怡璇盯着俞舟，刚才玩游戏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俞舟在帮蒋思睿挡酒。

一开始以为就那次，后来俞舟索性不装了，连灌几杯都不带说话的。

谭怡璇看着她越来红的脸，气的在暗地咬牙，本来想替她喝的想法也打消了。

后面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让那帮人换了个游戏。

谭怡璇越想越气，这两人当她死了一样，在那里眉来眼去好一会，还不知道在洗手间讲了什么，出来蒋思睿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要不是信得过蒋思睿的人品，估计就把她锤墙上去了。

谭怡璇义正言辞地指责俞舟不守女德。

俞舟嗤笑，“大清早亡了好吧。怎么，我跟别人说话你都要管？”

谭怡璇指着她，半天没说出口。

“你不是连好朋友的醋也吃吧？”俞舟揶揄道。

“是又怎么了。”谭怡璇可有理了。

蒋思睿的德行好歹她清楚，换个人估计现在吵得车顶都掀了。

俞舟半天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看着她，在想要不要买本《养娃大全》来看。

就谭怡璇这个脾气，三岁不能再多了。

“好歹你们这么多年同学，你就不能……”俞舟没想好后半句。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同学？”

“她说的。还说你们一起去旅游，约好上一个大学。这友情挺难得啊。”俞舟无奈。

反正她是不太能理解谭怡璇的脑回路，她一开始就看出两人关系的亲近，想着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朋友，而且估计以后也会熟起来，不如留个好印象先。

谭怡璇可不管这么多，她言之凿凿：“你得补偿我。”

“……你想怎么样？”俞舟感觉这人肯定没安好心。

“亲我一口。”谭怡璇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这都快一个月了，两人还只是牵个小手，俞舟乐得当个清高的神仙，她可做不到。

俞舟合理怀疑前面只是她找的莫须有的借口，嘴比脑子反应更快，“亲哪里啊？”

“你说呢。”谭怡璇反问道。

俞舟倒也不是反对，只是……

谭怡璇看她在那里苦思冥想，还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闭上眼。”俞舟做好了心理准备。

“都几岁了，还搞这套。”谭怡璇不屑，身体倒是挺听话的。

外面街道上路灯昏暗，这个点了没有行人，两旁的房子也没有亮起灯。

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就是这封闭的车内。

俞舟见谭怡璇第一面就印象深刻，抛开性格不谈，这张脸就挺符合自己的理想型。

只是不想让谭怡璇太得意，所以一直没说。

谭怡璇的追求最开始她没当回事，觉得多半就是新鲜感，晾她半个月估计就放弃了，直到那场球赛。

可能是运气之神那天晚上阴差阳错地降临在谭怡璇那边，俞舟于是想着：好吧，这样也挺好的。

现在俞舟仔细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都觉得有一丝嫉妒了。

这人投胎技术跟买彩票中头奖一样，万里挑一的好。

“好了没啊，我睁眼了啊。”谭怡璇感觉自己被俞舟耍了。

这时一片温热才贴上她的唇。

俞舟刚抽了口电子烟，现在嘴里还是清凉的。

烟雾萦绕在两人的中间，缓缓升起又很快消散。

当谭怡璇睁眼的时候正好对上俞舟深棕色的眼眸。

即使刚才喝了酒，俞舟的眼眸还是清亮的，没有带着那种讨好的意味，反倒是含着笑意的自信。

她看得愣神，俞舟却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极其微小的阴影，整个人笼罩在温暖又静谧的灯光下。

嘴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俞舟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我靠，要命。

谭怡璇感觉脑子跟一团浆糊差不多。

她早就知道俞舟的嘴长的好看，即使是骂人的时候也是唇红齿白的。

很多次她都想过亲上去会是怎么样的，亲身实践后发现比想象中爽多了。

“你怎么不张嘴？”俞舟起身问她。

“忘了。”谭怡璇不由得舔舔嘴唇，上面还残留着俞舟留下的口红印。

这人怎么傻不拉几的，俞舟无语。

就这还说是身经百战？

“要不再来次？”谭怡璇回过神，笃定这次能好好表现。

“来个屁。”

俞舟照旧利索地想摔门走人，手却被猛然抓住了。

谭怡璇笑着说：“下次要舌吻啊。”

然后就松开了手，俞舟自然没搭理她。

谭怡璇坐在车里，靠在方向盘上低头回味着刚才那个吻。

俞舟抽的电子烟口味像是柠檬味的，空气中还弥漫着剩下的清香。

她当然没错过俞舟走的时候看起来像是红了的耳尖。

害羞更可爱了，救命。

她很想现在去感谢蒋思睿，要是没有她，兴许还真讨不到这个吻。

谭怡璇磨蹭了好久才开车走人。

俞舟透过窗户看见那个车影消失，才拉上窗帘。

难得看见谭怡璇这么呆的样子，俞舟想。

她自认为不是什么纯情的人，只是看着谭怡璇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引起的反应，觉得有点可爱？

她摇摇头，谭怡璇这个体格，和可爱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