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虽然是笑着的,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与方才的模样截然不同。
白守溪朗声道:“你既然敲定那人卖的东西是煤炭,他也认同了这一观点。而煤炭燃烧中毒后,死者嘴唇、指甲应呈现樱桃红色,他说他父亲嘴唇惨紫,指甲发白,与之相悖,此其一。其二——”
白守溪眼疾手快,拉起那名方才把人撂倒的那位年轻人的手,天知道她一个瞎子是怎么瞬间辨别那人的方位的。
那年轻人头上一片冷汗,骤然被她抓住手,吓得一惊,完全来不及抽回自己的手。在他露出的手指尖上,是一片乌黑的痕迹。
白守溪:“你用煤炭假装眼下发黑,趁众人的视线被那男子吸引,偷偷拭去,假装是黑矿的效益。”
当下便有几位年轻人反应过来了。
“啊......所以方才那两出,都是演的?”
“谁知道呢?不过,要是黑矿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神,应该也不至于演这么一出。”
“枉我刚刚还这么相信......”
“不过这年轻人是何方神圣?他不会是装瞎的吧?不然,怎么看见那人偷偷抹脸?”
“就是!演技了得。”
然而白守溪不过是听到了有人刻意擦拭东西的声音才知道,不过,旁人的误解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她一手捉着那人,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当初从掌柜的那儿哪来的白色粉末。边上有个年轻人懂些医术,凑上来看了看,惊道:“古可碱!”
□□,一般存在于古柯叶中,因其能麻醉神经,有助于在缝合时避免伤者因为疼痛而昏迷,因此在医学中也有被广泛应用。但因具有很强的成瘾性,成瘾后,反而会给人带来痛苦,早些年就已经弃之不用了。
黑矿燃烧后竟会产生□□?这是为什么??
那道士从她开口伊始,脸色就已经不太对劲,现下更是一片怒意。他并不做解释,只拍了拍手,身旁两名官兵便上前一步,两把尖刀一左一右架在白守溪脖子上,周围的人被这场面吓到,纷纷往后撤,不想沾惹上一点麻烦。白守溪放开了那名男子,他倒不慌不忙,甩了甩自己被抓的有些发疼的手臂,走到那道士的身边,恶狠狠地瞪了白守溪一眼。
道士抛弃了他那低沉的腔调,冷冷道:“那又怎样?这房子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你们想也得来,不想,也得来。”他似乎又找回了几分方才的声音,“孩子们,接受吧,你们已经在我的手下了,如果你们想逃......”
他重新恢复了那笑面:“可以试试。”一阵风吹来,熄灭了屋里唯一亮着的蜡烛。在那烛火黑下去时,火光擦过道士的脸侧,照起一片阴恻。
顿时无人敢出声。
白守溪叹了口气:“回头是岸。”
道士:“船已撤,是淹死在湖中,还是听从我的指令,破浪乘风,悉听尊便。”
白守溪不说话,只轻轻拍了拍手。狂风骤起,整个屋顶都被掀飞开来,四面墙向四周飞散开来。被安排在周围的那些官兵都跟着墙壁向后,四散倒去,只听得一片哀嚎声。
白守溪道:“回去吧。”
几位年轻人面面相觑,几个胆子大的借着月色,飞也似地跑了。胆子小的还踌躇在原地,不敢乱动。
那道士的道袍被风吹的乱飞,他险些没捉住手中拂尘,等到风小下去后,他一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身旁那个小兵悄悄凑到他耳边:“道长,这位便是那举起石头的‘程一’。”
道士不理会他:“你,到底是谁?这是高阶风符才有的威力,你师从何门?”他下意识以为此人乃符道高手,只因修炼符道,需要无数资源贴补。所有符道高手背后,必有仙门助力。
白守溪道:“师从无门。”
道士一挥拂尘,脚下的土地忽然震颤起来,地上隐隐发着光,方才没有走掉的一群人被吓得坐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
“看样子像是什么奇怪的阵法......”
“神仙打架,抓上我们算怎么回事?”
“我害怕,我想我娘了......”
有几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想逃,逃到阵法边缘却像是碰到一面无形的墙,被猛地弹了回来、那道士又回到了他最开始的温和:“孩子们,别怕,等我处理掉这个坏孩子,会帮你们忘记这段不好的记忆,重归黑矿的怀抱。”
白守溪:“你执意如此?”道士冷哼一声,并不答她。白守溪并不追问,只取了一张符文来,简单划了几笔。一道流光从她手中落到符文上,符文腾空而起,狠狠打在地上。
地上的光霎时隐了,阵破。
周围人:“......”
这么简单?!
白守溪道:“走。”
那群人见此情形,慌不迭地跑了。道士脸上一时青白交加,脸色十分难看,却知道自己不是白守溪的对手,唾了声晦气,一挥道袍想要离开。
白守溪:“站住。”
道士下意识停下步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他脸上更加难看。他动了动手,在道袍的遮盖下,他手中的银色小刀隐隐反着光。
白守溪问道:“还有一支矿队,往哪里走了。”
道士白了她一眼:“你坏了我的计划,还想我告诉你?”
周围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方才拿刀架着白守溪脖子的几位官兵惊道:“道道道长!你看,是蛇,这地上全都是蛇!”
蛇群黑压压地聚了过来,嘶嘶吐着信子。有几个怕蛇的,猛地见着这么多,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道士拂尘一扫,将沿着他的腿爬上去的几条蛇勉强扫了下去,又有几条不管不顾往上爬。边上就有官兵求他:“道长......你就告诉他吧,道长!看这蛇头模样,这是毒蛇啊!”
那道士憋得面色发红,怒斥他:“闭嘴!几条蛇而已,给你吓成这样!”
他在前面着急,而在背后,趁他不注意时,有条蛇在背后猛地一扑,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道士大吼一声,捧着自己被咬伤的腿,竟然被吓得昏了过去。
边上几个官兵不那么怕蛇,忍着恐惧,七手八脚的扶起他,颤抖着冲白守溪道:“这位......这位仙君,我们,我们实在不知道矿队哪里去了,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白守溪点了点头,简单吹了个口哨,蛇群自行散去了,她转头便要走。
官兵们忙拦她:“仙君!仙君!这,这蛇毒......”
白守溪:“此蛇,无毒。休息片刻便是。”
官兵们忙谢过了,帮着那道士躺倒。
待白守溪走到门口时,注意到有人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那人跟了几刻,发现自己跟丢了,忙冲上前。白守溪慢慢走出来道:“何事?”
月光盈盈,那人的身影被月光照到,勉强能认出是方才陪道士演戏的那位声泪俱下的男子。然而白守溪并看不见,只能勉强从他身上的煤味猜测一二。
男子像方才那道士一样问他:“你到底是谁?”
白守溪听这声音,才确定了眼前人是谁。然而白守溪并不答他,反而问道:“为什么要帮那人演这么一出?”
男子咬牙:“我......”他显得极为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守溪摇头道:“不说也没事。”说罢便要走。
男子忙拦住她:“等......等等!!”他踌躇半天,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弟弟,在前一条矿队里。他们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听他们的,就会安排我和弟弟见面。仙君,你信我!我,我真的不是......”
白守溪点了点头:“那你知道前一条矿队往哪处走了么?”
男子答:“不知道,但是我隐隐听他们有提起过,似乎是......楼兰!他们要往楼兰去!”
白守溪抱拳:“谢谢。”
那男子见她如此干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仙君,我能和你一起走吗?我很担心弟弟。”
白守溪并不应允:“告知我你弟弟的姓名便是。”
男子忙跪下了:“仙君!仙君,求求你了,真的!我一家四口人,母亲生弟弟的时候死了,父亲被一官家刁难,妄遭牢狱之灾,惨死狱中,我一人勉强拉扯弟弟长大。弟弟一直很懂事,也是因为想为我分担,才来了这矿队。我听人说了,黑矿挖起来危险的很,如果弟弟不在了,我,我......”
他几乎要哭出来,却勉强忍着泪:“弟弟要是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白守溪能听见他的啜泣声,但并不答应他,只淡淡道:“我会救他的。告诉我,他的名字。”
男子:“陆与归,我弟弟叫陆与归!仙君,你带上——”
白守溪离开得很快,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有一阵风吹来,树叶飒飒地吵嚷着,他眼睛一闭、一睁,便看不见她的影子了,仿佛她的存在只是自己脑中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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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