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朝细数今天自己干的叛逆事,感觉是幸亏有易锦阳的阻拦,不然都不是叛逆,而是逆天了。
但姑婆似乎也不甚在意,电视里的剧情还在继续,她却已经睡着了,懒懒地靠着沙发,发出细微的鼾声。
易锦阳拿了条薄毯过来,递给楼朝,楼朝抖开披在了她身上,而后易锦阳拿起遥控器想要关掉电视,被楼朝阻止了。
“关小声一点就行。”
“喔。”
电视的声音调低些许,楼朝起身同易锦阳去了隔壁。
司机大叔领着几个人在干活,专业人士工作效率要比他们快多了,不过是一顿午餐的时间,就从“家徒四壁”到了“一应俱全”。
工人弓着身子在阳台装洗衣机的水管,楼朝揣着手站在一旁,企图掌握这项高难度的生活技巧,易锦阳还在跟司机大叔沟通,因为姑婆年纪大了,易锦阳希望给安排一个护工照顾她,想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楼朝在一旁听着,插了一嘴:“你不如给她找个年纪小一点的同乡,一起去你家打工。”
“啊?”易锦阳愣愣地看向他,“不是吧,哥哥你玩真的吗?”
不知为何,易锦阳现在叫哥哥特别顺嘴。
楼朝倒是愣了一下,然后冲着他点了下头,眼睛慢慢悠悠地望向远处。
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
他说:“工作性质决定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伴她,让她一个人孤独地在家里等待自己,这并不是我想要给她的生活。”
他想她需要跟自己一样,找到自己生活的意义——在七老八十的年纪,有点过分离谱了,但楼朝认为这并不是30和80的区别,而是今天和明天的区别。
“等她身体好了,找个身手矫健的阿姨,陪她一起上班下班。今天的话,午休结束后麻烦你陪她去三院做□□检。”
“好。”
易锦阳听程嘉意提过楼朝要带他去见心理医生的事,他欲言又止,只是咬着下唇看向楼朝,像可怜巴巴等着主人归来的宠物犬。
楼朝便伸手rua了rua他的头发,从两人的身高差来说,这个动作完成起来会比较艰难,可每次在他抬手的时候,易锦阳就会提前特别配合地低下头,所以其实是他主动蹭向楼朝的手掌。
“谢谢。”
“没事,你忙你的。”
易锦阳热情地朝着楼朝挥舞手掌,兴高采烈的样子给司机叔叔看得一愣一愣的,作为家里的老员工,他知道楼朝跟易锦阳目前是个什么样的关系,目前的情况是小易少爷出钱、出力又出人,甚至还出了一只“宠物”。
上头的模样不亚于了中了邪。
可楼医生又不会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大概是他接受得太过坦然,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觉得虽然是白嫖但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大叔很惊讶自己的理解,难道说这就是高学历的魅力吗?他孩子高一了,现在开始使劲努力这辈子能当上博士吗?
易锦阳扯着大叔跟他讲他接下来的安排,同时对接了下电子屏项目那边的进度,他拿着手机,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身影,专业得可怕,帅气儿的可怕,这就是受到爱情滋润的男人吗?
泰裤辣。
隔壁。
楼朝在洗澡,从头到尾做了个完整、细致的清洁工程,出来时他都觉得疑惑,他是去看心理医生,不是要脱光了做体检,洗什么澡。
等到程嘉意的消息发来,说他已经到了楼下,楼朝顶着吹得半干的头发,站在衣柜前穿外套。
他以前的房间没有衣柜,更没有穿衣镜,他平时也很少照镜子,此刻猝不及防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的全身像,他盯着自己的脸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么洗澡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也在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楼朝反而放松了,他扒了下额前偏长凌乱的碎发,穿上外套,看了一眼仍在沙发上睡得很沉的姑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小区门口。
程嘉意趴在车窗上等候,见到楼朝从远处走来,他热情地挥舞着小臂,单纯快乐的样子好似从未经历过那一切。
楼朝的脚步越来越轻松,上了后座,跟司机共享了目的地。
“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
瞧瞧少爷家大业大的,车不少,司机也不少。
楼朝手落在车窗上,侧身看着身边的程嘉意,“假期过得怎么样?”
程嘉意听见“假期”两个字时眼里在发光,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假期,上不完的补习班、特长班,猝不及防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假期,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开始跟楼朝滔滔不绝地讲述。
“我们去了海边,拍了很多照片,我觉得海的蓝和天空的蓝不一样,有时又很像,说不上来,但我更喜欢天空,大概是因为深海太蓝了,蓝得让人抑郁,而天空则蓝得更加温柔。”
楼朝点头附和,“嗯,你说蓝色是你最爱的颜色……”
程嘉意:“啊?”
“咳,没事。”楼朝觉得自己也是堕落得彻彻底底,但当个烂俗的低级娱乐观众,收获一些肤浅轻松的快乐也不是坏事。
“干妈还带我去潜水,拍了好多好多视频。”
程嘉意拿出手机跟楼朝分享,跟他讲那些花花绿绿的鱼,花花绿绿的珊瑚,楼朝听着那些拗口的词汇,感觉自己像个文盲,也是短暂地体验了一回易锦阳的人生。
“冲浪和出海都很有意思,我想以后多试试看。”
“后来我们又去爬山,在山顶看了日落、日出,也拍了很多照片,干妈跟我说史铁生的夕阳和旭日,回来后就买了好多书,我昨天晚上睡前看了几页,他写得太好了,我看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想去细细品味。”
楼朝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挺好的,有人爬山有人看海,有人堵车有人喝酒,但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他们找到了各自的“出路”。
车到了目的地,楼朝同程嘉意下车。
曾教授的工作室在郊区一个大型观光旅游区内,这里的主题是花卉,一半是大型花草公园,另外的一大部分则是一些自营的咖啡厅、书屋、各类艺术工作室。
曾教授买了个带小院子的三层小楼,外墙的涂色以米色、白色为主,看着就是一毫无攻击性的建筑物,门口的两颗茂盛的树,树荫盖住了大半个院子,心理工作室的招牌就悬挂在树干上随风摇摆。
楼朝走到门前停下来,就见着随风摇摆的招牌前面是ZY心理咨询工作室,后面是ZY奶茶屋,透着一股子穷酸和不靠谱。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还没走,似乎是在确认他们的安全情况。
楼朝扭头就想走,正巧曾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他从阳光璀璨处走过来,瞬间楼朝就觉得这间心理咨询室兼奶茶屋的品味上来了。
曾教授同他的老板差不多年纪,但从面相上来说确实天上地下的区别,他的老板是操碎了心看着也快碎了的可怜老头,而曾教授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咋一看以为是走出来一个大明星。
曾教授走到他身前,循着他看过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在看什么?”
“在看你的店靠什么招牌菜存活。”楼朝说话时正好看向他,曾教授穿着现今正流行的“新中式风”,黑色的马面裙和白衬衫,鼻梁上一副无边框眼睛,镜片后的笑容真诚又亲切。
“生活不易,教授卖艺。曾教授说道,他侧身一步,把身后的石板小路让出来,跟楼朝打过招呼后,便看向他身后的小小少年。
程嘉意刚才在车上滔滔不绝,这会儿见了生人,嘴巴就跟焊死了一样,紧闭着嘴,不肯出声,站在楼朝身后,藏住了半个身体。
“程嘉意。”楼朝在原地站着,跟曾教授描述完程嘉意的名字,而后曾教授微微一笑,而后领着他们往前走。
楼朝并没有回头给程嘉意特别的关注,他迈开腿跟上,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打量四周。
曾教授的前院可以用杂草丛生和半途而废八个字来形容,跟收拾得板板正正的他自己形成了强烈的反比。
翻了一半的地,左边种着蔷薇,右边全是野蛮生长的杂草,另一块地放着许多多肉盆栽,有的肥头大耳,有的半死不活,主打一个全靠自己。
可就是这埋汰的小院,却能莫名其妙地让人放下防备,程嘉意走完这一段石板小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他捏着自己的衣袖,等待着。
曾教授将他们领进大门,进了靠近花园的阳光玻璃房,他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鼻梁,略带歉意地说:“我平时不这样,刚好在拍摄,生活不易、生活不易。”
于是楼朝说:“所以你让我来见你,是觉得我当上主治了,付得起咨询费?”
曾教授重新戴上眼镜,好似不认识了似的看向他,“37°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楼朝懒散地靠着沙发坐着,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直白又嚣张。
曾教授:“……”
他转身从旋转扶梯上楼,一步一回头,觉得楼朝的变化大得不可思议,他有预感,感觉这笔期待已久的咨询费他赚不到了。
楼朝面无表情目送他离去,手搭在扶手上,还是无聊地四处打量,外面的花园很不靠谱,但这个阳光房的构造却很有学问。
外面阳光明媚,玻璃阳光里满是热烈的太阳,但是他现在坐的沙发却在较为阴暗的角落,阳光和温暖近在咫尺,却也可以继续蜷缩在灰色里。
程嘉意没他那么嚣张,连张望都透着小心翼翼。
提示声响起时,他像只受惊的鸟立刻望过去,一扇门缓缓超左右打开,一个坐着的身影隔着吧台出现。
问题和答案同时出现在脑海:为什么三层小楼也要装室内电梯,因为她坐着轮椅。
买了铁生的书和维生素
准备从各个方面的开始变强……
但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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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