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生X体育生 第35章 第35章

桌上除了四个热菜，还有姑婆后面取出来的腊肉、香肠，半个卤猪耳朵。

三个凉菜是楼朝走后她端上来的，说是本地人招待客人必备。

“这也太丰富了！”程楚气氛组另外一位成员，在易锦阳倒下之后，赶紧站了出来，“姑婆，你做的腊肉和香肠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的……”

“是吗？但是大家不都是在老麻子家做的吗？”姑婆略显疑惑，又麻利地给易锦阳添加了一碗饭，“他家做得好又便宜，不糊弄人……”

“啊，是吗？”程楚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姑婆做的菜就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家常菜，色香味三个方面都没法夸，他本来想夸夸量来着，毕竟七菜一汤非常丰富，可是少爷干饭的速度太快，不过是两个回合，他干了三碗饭，面前的盘子空俩。

易锦阳食欲好，且不挑食，夹着什么都能下去两口饭。

“好吃！”

“这个也好吃！”

“下饭！”

事实证明，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简简单单半锅饭下去了，易锦阳就是餐桌上最受宠的宝贝。

姑婆：“来，尝尝这个！”

楼朝晚餐向来食量小，他盛饭时就很心机，不让长辈替自己盛，松松垮垮地盛了小半碗，吃到最后还有一小坨米饭怎么也咽不下去，他放下筷子歇了半会儿，吃了几口泡菜解腻，才再次鼓起勇气把剩下一小坨米饭一口咽下肚子。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应该是最近的生活太安逸舒适了，给他的胃都养刁了，放在以前什么冷饭剩菜不能垫吧肚子。

楼朝的思绪突然开个小差，他回想起来曾经干得昏天黑地的住院医生涯，明明就是几个月前的事，在此时此刻岁月静好的时间里去回忆，好像经历了半辈子那么久。

“再来一碗吧，朝朝！”

朝朝反应极其迅速，端着碗就是一个高举，“姑婆我吃饱了。”

“这么大个子哪能吃这么点呢！你肯定是小时候被饿坏辣……”姑婆是从他手里抢过镰刀的女人，当即就起身要展开一场战斗，还好易锦阳挺身而出。

“奶奶奶奶！他晚餐不喜欢吃太多，给给给给我吧，我能吃！”易锦阳一边疯狂嚼嚼嚼，一边说到。

姑婆对于他的食量虽然诧异，但还是给了对于小辈的宠爱。

一锅饭，他一个人干了四分之三，并且还是差不多跟姑婆一起放下筷子，看着桌上几个干干净净的空盘子，姑婆兴奋又开心，银白的发丝都洋溢着笑意。

她起身收拾碗筷，易锦阳哪能让她抢了先，麻溜地起身抢着做，然后从桌上抢到厨房里，碎了三个盘子、两个碗。

“奶！我给您买！”

姑婆表情明显没有刚下饭桌那会儿心情好，但想起来易锦阳是楼朝的“救命恩人”，她还是努力地宽慰自己：“岁岁平安，没事儿，家里碗筷很多的，我平时一个人吃饭也也用不着那么多，没事儿哦没事……”

易锦阳已经不敢再说什么“奶奶我来了”，他怂怂地站在姑婆身后，眼神一直不住地往旁边瞟……

楼朝正在帮忙收拾灶台，姑婆看得出来是个很会收拾的人，做了七菜一汤的厨房，调料盒、料理台都非常干净，其实用不着怎么收拾，但楼朝还是拿着干净的麻布，把他能看到的瓶瓶罐罐都擦了一遍。

他自小到大从未做过任何家务，后来自己在宿舍，需要收拾整理的物件太少，也花不了什么心思，收拾整理自己家这种事他没什么体验感，也不知道是累，还是能够乐在其中。

于他而言又是一次初尝试。

秦小兰一生都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她唯一去过的外地城市还只留下了痛苦的回忆，所以她聊的话题也只有那些年的苦。

家里没饭吃，每天锅里只有几粒米，碗里都是红薯，早餐泡菜，午餐白菜，晚餐白菜面条，这已经是最好的生活。她说跟那时候受的苦比起来，现在她有米有肉，一年到头不愁吃穿，赶上了最好的时代……

好时代就要好好学习，于是她问易锦阳年纪多大，在哪儿上学，一听是个体育生，神情闪烁了一下。

“体育生啊。”

在她浅薄的见识里，体育生属于是文化上不去的第二选择，总归就是沾点脑子不好使，她第一眼是诧异，后面就是心疼了。

“哎，孩子，这边都快收拾好了，去外面歇着吧。”

她拉着易锦阳，又腾出另一只手拽着楼朝，把两位都请了出去，她最后将抹布搓干净晾好，慢吞吞地走出来，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上的水，随后才取掉围裙，挂在厨房外的小墙上。

楼朝站在门口，盯着那面墙看了许久，墙上钉了一排整齐的铁钉，有的挂着发绳，有的挂着洗净后还滴着水的塑料袋，有的挂着一些鞋带、碎布，楼朝再回头去看她穿过的围裙，上面XX鸡精的名字已经模糊得看不见，挂脖的绳子是手工缝上去的鞋带。

这是一个独居老人勤俭节约的生活的一角，每一个生活的细节都微不足道，但每一个细节都让楼朝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走到最里面，那里的铁钉上挂着一面镜子，最老式的那种小圆镜，大红色的塑料壳都变质了，背后的贴花老化得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是个叫不上名字的港星。

他把镜子翻转过来，玻璃不会变质，许多年过去了，它还是一面功能完全的镜子。

楼朝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飞速地审视过那些年的一路走来，莫名其妙的……他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内心的平衡。

他双手一起，把镜子放回了原地。

姑婆有些累了，在屋檐下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她旁边有个木凳，是留给楼朝的。

“歇会儿吧，累啦。”她眯缝着眼睛，有些困了。

楼朝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她家里没有电视，那些年吃过晚餐之后，就是这样在屋檐下坐着，看对面公路路过的车和人，看星星和夜空，然后在困倦的时候回屋睡去。

易锦阳和程楚蹲在不远处，程楚早就掏出了手机开始紧张刺激的峡谷游戏，而易锦阳也拿着手机忙着聊天，这事儿只是开头，后面他还有挺多事。

好像只有楼朝一个人跟姑婆一样的清闲，于是他也撑着头，看车，看人，看天空，看电线上跳跃的鸟儿。

姑婆歇够了又跟他聊过去的事，这会儿聊得更多的是她自己。

她很开心有人能把盘子里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因为以前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做这种事，最晚上桌，最后一个下桌，一个人捧着碗把桌上被其他人挑挑拣拣剩下的所有饭菜全部吃光，有些时候实在是咽不下去了也会强忍着咽下去，因为不知道下一顿还能不能吃饱。

她语气里没有埋怨，这就是她一直在过的日子，她只是在平静的讲述，而楼朝却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他悄无声息地拭去，然后握住老人的手。

“姑婆，跟我一起走吧。”

姑婆挺诧异，但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说她一年到头有不少补贴，她平时种菜卖菜再换点钱，平时没有花销，一年到头还能攒下来一点，到年关的时候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去做很多腊肉香肠，然后等家里人从外地回来，给他们塞满整个后备箱，让回家的人满载而归。

如果不回来，她就自己吃，一顿一点，从年头吃到年尾。

她在原地等着，从未想过离开。

楼朝说：“这一路回来，我喜欢坐在车窗里往外看，看窗外的山水和花草，看窗外的天空，天空是方形的。”

他语速很慢，用手比划了一个框。

“然后我发现天地辽阔，是我把自己困在了牢里。”

姑婆歪着脑袋跟他对视，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他握着老人苍老的手。

“走吧。”

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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