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之隔 第3章 3

关于徐阳让两人的学习，无非就是互相把卷子对一下，把错题讲清楚，他明后两天到省里开会，不在学校就需要两人解决讲题这件事。

夏纨蔚略微为难地看着几张卷子，天还没黑，她觉得自己的心就要黑了，身体靠着墙壁，一只胳膊放在书本上，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题目，结果没有两分钟，就被靳鸿衡身边人的说话声而打断，她啧了声，转头望过去，“能不能小点声？”

女生本想怼回去，看见刘蓉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加上靳鸿衡满不在乎，下一秒就不说话的老实。

靳鸿衡本就没有再认真学习，天赋过人的他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脑袋，所以在夏纨蔚学习的这十几分钟，一直在看手机上的消息，当着现女友的面和别的女生聊天。

“蔚蔚，别写了，回头让他自己写，把这些卷子都教给你算什么。”刘蓉凑到她耳边小心翼翼说话，靳鸿衡听到后，抬头看过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能是良心发现，他慢悠悠地拿起笔，逐渐变得认真。

两个人一起做试卷，速度会快很多，不过令夏纨蔚头大的是，碰到了没接触过的题目，只好放在一面，靳鸿衡看见后立马拿到自己面前，十分钟不到，一整面都写满了数字和公式。

“看一下哪里不会。”看似热情的靳鸿衡，让夏纨蔚拿着时间多瞅了几眼，内心悄悄记下这里面的公式和计算方法，随后又放回去，礼貌道：“谢谢。”

“客气，不会的可以问。”靳鸿衡的热心让刘蓉打起精神，当然边上的女生也用打量的目光放在她脸上，扫了几下后确认没有危机感才松口气，长得也不怎么样。

夏纨蔚低头继续计算，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张试卷很快写完，天也黑下来，脑袋向后仰，活动脖子把书本收起来，转头就被刘蓉捂住眼睛，“快走，少儿不宜的事情又发生了。”

夏纨蔚听话地迅速站起来，在离开教室前三秒，刘蓉的手放下后，眼睛看到里面的一幕，吓得她立马快走，生怕自己又看见，心虚得不敢说话，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心发慌的厉害。

去烧烤店的路上，刘蓉可以说是吐槽没停过，走到学校不远处的烧烤店，夏纨蔚看到小叔正在烤串，她大跨步地过去，里面人多到没有空位，好在有个小包间可以让两个人坐。

小叔看见她立马吆喝道：“可算来了，不是说放学就来吗，给你不知道烤了多少次，都让别人占了。”

夏纨蔚笑了笑，“写卷子没注意到时间，你现在考吧。”

小叔也就比她大十岁，还没谈恋爱，L市目前大部分的烧烤店都是他开的，味道是一绝，要看站在这个烤炉前，好像没什么出息，可是每年赚得比夏纨蔚妈妈还要多。

墙壁上有很多纪念照片，要说最瞩目的就是其中一个女孩拿着金牌站在领奖台上，笑着面朝镜头，骄傲感油然而生，刘蓉注意到这张照片，一眼就认出是夏纨蔚，指着墙壁说：“这是你吧，好厉害。”

夏纨蔚没有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而是抓着她的手腕往里面走，“很早之前的了，也算不上厉害，随便练一练就拿到金牌。”

算得上拉仇恨，不过刘蓉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现在还有没有这些基本功？怎么感觉你是真正的不显山露水，拿过冠军的人诶，别人可羡慕不来。”

夏纨蔚给自己调着蘸料，孜然和辣椒各占一半，然后浇上一点点小醋，“比起其他人来说，不算什么了，你看看有没有要吃的，多吃些。”

外面的电视剧正在播放2000年全省的省运会，坐在烧烤店里面的人，很多老爷们的目光都放在上面，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大多数人并不会喜欢看这些竞技比赛，但是男生喜爱看足球或者篮球，烧烤店也就成为吃饭看球的好地方，不过这一次是回放，播完球类就是别的项目，大家的性质也很高。

“马上要上场的我省运动员夏纨蔚，十二岁就有了难度颇高的成套，现在是竞技体操的赛场，镜头对准的是跳马场地，需要完成两跳。”

夏纨蔚想不到有一天能够在平常的生活中，再看见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不过也是挺令人难忘的，最起码她的人生和体操再无缘，只能看着同期运动员在国际赛场上崭露头角，而她开始了新的人生。

刘蓉吃惊看着电视上的夏纨蔚，“这时候你多大啊？”

“十三，也就三年前的事情。”夏纨蔚平静道，身上的执念都因为离开体操队而放下，她并不认为体操就是自己的全部，年轻学什么都好，只要不再触碰体操，就是最好的。

“厉害呀，我们学校可真的是名人颇多，夏纨蔚看不出来还这么厉害，听说练体操的个子都很矮，我看她也不矮啊。”

王之忘有常识，但不多，靳鸿衡视线放到正在平衡木上走路如平地的夏纨蔚，从中间后退到最边缘，身体没有一点摇晃，虽然刘海挡住眼睛，但自信的气质让她更加笃定不着急地做每一个动作，直到下木转体结束，膝盖没有一点弯曲，双臂上扬示意裁判，接着脚一歪一扭地下台阶。

“个子矮适合练体操，人难道不会长高吗？过了发育关长高的比比皆是，说出来的话，显得你无知，少说点。”靳鸿衡的讽刺让王之忘哼了声，“你不就是懂一点点吗？平时也没见你说这个。”

刘蓉是看得目不转睛，等到电视里没有了夏纨蔚的身影，她扭头诧异道：“那你练得这么好，为什么不继续练了？”

夏纨蔚腮帮子不再鼓起，牙齿停止咀嚼，身体放轻松说：“到最后太累就练不下去，吃不了苦。”

“之前的苦都吃了，怎么现在吃不了。”刘蓉奇怪道，不过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肉串的味道，食材新鲜，蘸料调得好，难怪夏天还这么多人在里面挤破头，外面一条街都是。

夏纨蔚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抚摸左大腿的左侧，隔着薄薄的衣服，都能够摸到那条长长的，十公分的疤痕，是她始终不愿意提及的故事，太过于沉重。

或许是太骄傲和自信，老天让她经历这件事，从而得到了更加深刻的思想，于她而言，成功是占了许多运气，能不能真的走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等明天看见夏同学，我得好好地问问她，这还真的是厉害人物，哪天让她给我表现一下。”王之忘调侃的话语让从里面出去的夏纨蔚听见，不过她装作没注意，直接到吧台拿了两瓶罐装雪碧，“现在想喝了？以前去队里给你都不愿意，现在可劲地喝，不要怕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夏纨蔚瞄了眼吧台的账单，忙碌到她懒得看，要说她聪明吧，脑袋挺聪明的一个小孩，就是懒不愿意去学，后来碰到了硬茬，自然而然也就放弃了。

“还是少喝点，控制体重习惯了。”夏纨蔚笑道，小叔看这么懂事，摸了摸她的头顶，“以前吃就吃那么点，烤串汉堡都不能吃，一点油都没有，瘦得和干柴一样，现在还吃得不多，个子怎么长上去？”

夏纨蔚不练体操后个子是在慢慢增长，十六岁的她虽然才一米五五，但是发育期还没过，还是有增长的余地，所以并不担心。

王之忘抬手喊道：“夏纨蔚同学。”

夏纨蔚还没来得及回包厢，听到声音后望过去，王之忘的热情让她下意识地抬脚回包厢，不忘把门关上。

刘蓉耳尖地听到他的声音，“怎么感觉这声音很熟悉啊。”

下一秒门又被打开，王之忘两只手端着铁盘出现在她们面前，“夏纨蔚，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碰见同学给你打招呼怎么还装不认识呢。”

“她这不是装，只是单纯地不想认识你。”靳鸿衡拆穿夏纨蔚的内心，看得出她不喜欢和他们接触，不过王之忘这厚脸皮也是没谁，看不出别人的心。

刘蓉看见两人表现出来的没有不高兴，也没有惊讶，“喲，你俩还真的来吃烧烤？”

“不然呢，听说这家烧烤可好吃了，开了不少店，不过味道还真的好，你们也是慕名而来？”王之忘的话让靳鸿衡听不下去，一脚踹过去，“你瞎啊，墙壁上那么大的夏纨蔚照片没看见，一看就是她亲戚开的。”

夏纨蔚，这个名字让靳鸿衡说出来，总是有点缠绵在其中，他自己刻意捏造出的语气很容易令人表面误解，可仔细听好像又没什么异常，微微的调侃也忽略不计。

夏纨蔚不大擅长处理这种人际关系，总觉得累，说白了还是喜欢待在给自己刻画的圈子里。

刘蓉秉着来都来了总不能赶人走的想法，只好然后两人拼个桌，夏纨蔚往里面挪位置，盘腿坐在长桌的最中间主座位置，正朝着大门。

靳鸿衡坐下后默不作声，刘蓉和王之忘聊得开心，好像把剩下两人忘记，夏纨蔚想要拿醋，结果不小心碰到身边人的手臂，吓得掌心纸巾都掉落，睁大眼睛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靳鸿衡扬眉扯着嘴角玩笑道：“我长得不吓人吧，你怎么和见了鬼一样？”

“当然是因为你可怕，还有关系乱搞。”王之忘说的大实话，都从对方话语里听出玩笑的意思，不过言尽于此，不会再多说，说多了就没意思。

夏纨蔚尴尬得都不敢再去拿装醋的玻璃瓶，不过视线也没从上面挪开，对醋的喜好显而易见，靳鸿衡擦掉手臂上的孜然粉，把离自己近的瓶子放到她手边，又把烤串挪到那个位置，动作慢吞吞，似是随意一放。

夏纨蔚今日仅剩的礼貌已经没有了，没说谢谢也没再触碰，只是埋头吃着自己喜欢的牛肉。

“那你为什么不练了，听说拿了什么全国冠军能保送，你们每个月还有工资什么的，这是不是真的，还有后不后悔练体操？”王之忘的好奇被夏纨蔚一一细声回答，“太累了，没有保送，拿到世界大赛的奖牌才能保送，我只是省队的，没有进入到国家队，这说明不够好，也没有工资，每个月会给一百块的补贴，够日常开销，没有外面说得离谱，都是一群热爱体操，进入到体操队也只是提供一个平台。”

“能不能够练出来，就是凭借自己的心气，我没有向上的心，回归到平常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只能说没继续练下去的缘分，不后悔，我自己小时候喜欢，长大了也不会讨厌。”

说话比较官方，虽然大人们总说她不会说话，可是这种话题她讲出来反而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正是因为什么都懂，所以可以侃侃而谈和帮助外行人解释，只是不好地被断断续提起，在讲到体操这两个字，只有靳鸿衡注意到她声线发抖，这种吸引着他去关注，总觉得是冥冥之中注定，拉近几个人的距离，命运由此出现转变。

“练体操的时候，你还得去学校读书，这多累啊。”刘蓉感慨道，“你也是有挺大毅力的，从四岁到十三岁，挺能坚持，要是我可能还真的因为太苦放弃。”

夏纨蔚从小到大很少放弃，能够坚持的都好咬牙坚持了，体操是她第一个放弃和释怀的，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可在感情上，没想到自己会用很长的时间去学会放下。

欣赏的目光再次放在她脸上，来自同一人，夏纨蔚避过去释然道：“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经历出现，也没什么，过去了就随风飘流，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忘却，我妈妈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安慰的。”

“唉，想我妈了，虽然平时斗嘴归斗嘴，但是跑到这里来，第二天就舍不得。”离开家的刘蓉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一点，毕竟是求学之路，不过提到就免不了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