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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另一位舍友阮如玉一直没有回来。快到12点的时候，蒙山川还在打着手电抄写猩罗派给他的兼职。
他听见下面有翻身的声音，方奇起床开始穿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但是他磨磨唧唧的，一个鞋带都系了十分钟。
蒙山川终于道，“你要去哪？”
方奇快速回道，“我要去天台。”像是就在等着蒙山川问一样。
两次跳楼者都选择在宿舍跳楼，以至于宿舍的一侧被黄色的警戒带围了起来。就连通往天台的门也被锁上。今晚理论上不会再有人跳楼。
况且——
“方奇，今天有人向你告白吗？”蒙山川问。
“没有！我今天一天都躲着！”方奇像是炸了毛的猫。他一整个上午都故意趴着睡觉，下午和晚上更是直接躲回了宿舍，一天就吃了一个蒙山川带回来的面包，可谓是憋屈之至。
方奇明明只是一名高中生，但心理素质远比蒙山川所想的要好。他没有像鸵鸟一样藏起，也没有痛苦崩溃，反而一心要去寻找答案。
蒙山川觉得，如果没有他，方奇一个人肯定也能做到。
只是他实在太像一只色厉内荏的小猫，围着门口团团转，又拉不下面子向自己的恐惧认输。
“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不太安全。”蒙山川道。
方奇三秒钟就穿好了鞋。
对蒙山川而言，这也并不算得上一个明智的决定。没有一个玩家会因为一位npc的恐惧而陪同对方深夜去闯特殊场所。
当他们爬上六楼，发现通往天台的门被打开了，锁链嘲弄般地落在地上。宿舍晚上11点后统一熄灯，只能看见黄色的，被扯碎的封条泛着不详的光。
当npc选择必杀选项时，这种陪同便显得更不理智了。
“我要上去看。”方奇咬牙道。答案就在眼前，他必须得去。
方奇从蒙山川的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的手背擦过了蒙山川的手指，冰得像是冰块。
*
天台上果然有一个人。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坐在栏杆的边缘，两条白得发亮的腿在高空中轻轻地晃着。风把她的裙子吹得鼓胀起来，像是海里的水母，又像是即将随风而去的幽灵。
女生？这里是男子高中，怎么会有女生？
“你来了。”那个女孩的声音很轻，又透着一点熟悉。“我就知道你会来。”
还穿着裙子。
方奇下意识看了一眼蒙山川，蒙山川正好也看向他。半响，他似乎以为方奇是在害怕，伸出手轻握了一下方奇冰冷的手。
蒙山川最近体力活干了不少，连手都是温热的。
搞什么！方奇刷地把手抽走，但情况特殊，他竟然也没有发作。
“你喜欢女生，那我就是女生。”那个女孩道。
“方奇，这样的我要在这里向你表白，你还会拒绝我吗？”
方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第一次表白发生在走廊，自那之后他就能躲就躲，第二次表白发生在操场，于是他今天干脆大门不出。
可第三次，对方竟然像是料准了一样，就在天台等着他。
“因为喜欢，所以就要去死吗？”方奇咬牙切齿道。
他还想问，这就是你的喜欢？这么廉……
“嘻嘻。”那个白影轻笑了一声，“因为只有用死才能证明，我比他们都喜欢你呀。”
“方奇，太多人喜欢你了。”
“我不是最优秀的，那我就只能证明，我是最喜欢你的了。”
“答应我吧，你不答应我，我就会从这里跳下去。”白色的裙子轻轻飘荡，水母张开了它的触须，蛊惑着它的猎物。
“你如果不答应我，也会有其他人跳下去的，方奇。”
就像是噩梦一样。她把自己年轻的路全部堵死，也把这位年轻的男高中生的路全部堵死。
眼前是一条人命，方奇知道自己现在也许该答应对方。可是，可是他牙关紧咬，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甘心。一种被威胁着的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凭什么要逼我。
蒙山川瞥见他的耳朵，耳洞打得不算好，伤口发红，渗着血，就连眼睛也是红的。真可怜，他这么在心里下着结论。
“他不能答应你。”方奇听见身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他已经答应我了。”
蒙山川像是一道影子，在方奇和那名女孩都没发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女孩的身后。
他收敛了眼中的情绪，手掌贴上女孩的后背。“所以很遗憾，就算你死了，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她听见蒙山川轻声在她的耳边道，如恶魔在低语，“多可惜啊，你的喜欢不值一提。”
就在这般冷酷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手上一用力，猛地将她推了下去。
不！
女孩惨叫了一声，白色的裙子此刻显得格外沉重，狠狠地坠落了下去。
天台边只剩下蒙山川的身影。
属于玩家的拙劣把戏。
蒙山川早就认出来，对方是阮如玉，一名玩家。阮如玉这个身份足够特殊，也很好扮演，因此直到此刻蒙山川才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只有玩家才会等在天台。
副本第一天晚上，晚上关灯就寝时阮如玉也准时就寝。而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却在关灯后起床，直到凌晨才返回。
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等在天台，确认这个副本的死亡条件。
第三个晚上，本就一直关注着方奇的阮如玉知道他今天一直没接受表白。
阮如玉故意没有回寝，而是等在天台处，在这里表白，并且逼迫方奇接受自己的表白。
以阮如玉这个角色的胆小程度，在第二个晚上就应该害怕得再也不敢出门，可他偏偏却出门了。
“下面接住她了吗？”方奇走了过来，也探头往天台下看。
蒙山川看着他，天台上的风很大，大得让人有一种时刻会被刮落栏杆的错觉。“你不害怕吗？”
“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但你肯定早有准备。”方奇还在找，“下面是不是有防护网？你刚才那么一推，估计是为了防止她掉偏了。”
天台很高，楼下又有树叶遮挡，那抹白色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
蒙山川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
他很轻很慢地回道，“下面有网。”
方奇被他捂着眼，身体在颤抖着，像是脱力一般把额头抵在了蒙山川的手掌心里。他的身上被吓出一声冷汗，被天台的风一吹又热又冷。
可他却挑了下唇，“你可真够狠。”
下面确实有网，但并不是蒙山川安排的。而是这位阮如玉同学。
这才是他身为玩家最大的破绽。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个害怕死亡的告白者，怎么能是合格的告白者呢？怎么能在众多的喜欢中脱颖而出？
蒙山川没有揭露这点，只是轻轻地这件事揽了过来。他说，“我知道下面有网。”
我也知道你害怕。
所以蒙山川不介意将自己包装一下——
因为方奇同学这么相信他。
*
第二天一早，蒙山川和方奇去医院看望阮如玉。大约是方奇这个npc的影响下，蒙山川得以获批一同出校。
他发现这个副本的大小其实并不局限于青森私立男子高中。一路上掠过的景色中，除高中外正常小镇该有的建筑也都存在。
也包括所谓的医院。
方奇站在病房门口，他对于看望阮如玉这件事其实很排斥。于是蒙山川先他一步进入病房。
阮如玉躺在洁白的床铺里，换着洁白的病服，连个绷带都没有。看来安全措施做得很足。只是人身在副本，就算刚跳了个楼，还得勉力维持着自己的人设。
“你来做什么，来看一个失败者吗？”阮如玉哆嗦道。对方把他从六楼推下去的那一下让他此生难忘。
蒙山川看着他，忽然道，“你书里夹着的，是告白信吧？”
阮如玉哆嗦着，好半响他猛然间反应过来，“是你！果然是你偷的，你是——”
玩家！剩下两个字被蒙山川用枕巾捂住了。
阮如玉呜哇乱叫。
“不是我。”蒙山川平静道，“这只是我推测的。”
在无差别的记忆清洗下，阮如玉作为玩家知道得应该不比蒙山川多。布置救生网的行为也证明了他的性格谨慎。
能让他放手一博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的告白信失窃了。
这封信应当是玩家登陆之前，阮如玉这个角色写的。如告白信暴露，阮如玉被动告白后拒绝，那可比主动出击的后果更严重。
蒙山川见阮如玉终于平静下来，才放开手。“别让他听见了。”这里是副本，让npc听见他们是玩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概是接二连三的刺激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阮如玉终于崩溃了，他哭叫道，“你以为我想表白吗？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我的脑海里说，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喜欢他！”
“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甚至觉得我也喜欢上了他！”
“方奇他就是个怪物！”
方奇猛地推开门，他大概从未受过这样的不讲道理的侮辱，也并不知道这是个恐怖副本，只以为是阮如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难道你以为我就很想被你们喜欢吗？！你们这些疯子！”
病房里蓦地安静了一瞬。
阮如玉狐疑地打量着方奇和蒙山川。“你们没有在一起？”
“你没接受他的表白吗？”
方奇这次离阮如玉很近，以至于他可以看见阮如玉的脸色变得苍白，眼角，嘴角，都在开始往外冒血，就好像——
那些自杀而亡的……其他人。明明他现在并不在在高楼之上，也没有发生坠楼，而他却好像从高处坠落到病床上，或者说现在他的器官才意识到自己从高处坠落到病床上一般。
阮如玉一边流着血，一边问，“你没有接受他的表白吗？”
“得罪了。”蒙山川道，他一只手捏住了阮如玉的喉咙，很用力，用力到几乎让阮如玉咳呛起来，他的腿开始往下蹬。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窒息般的痛苦。
这样濒临死亡的痛苦反而让他流血的速度有所减缓。
蒙山川知道这个怪谈是以什么形式触发死亡了。
怪谈致死可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外部攻击致死，比如说鬼怪上门。但是从昨天到今天，并没有任何鬼怪等灵异现象出现。
另一种则是自杀式，比如说前两个跳楼自杀的告白者。但是如果自杀者被救下，那么怪谈是否还能达成呢？
显然是可以的，阮如玉现在并没有自杀，却呈现出一种自杀者的濒死状态。而这一状态的原因，则是因为方奇暴露自己单身的事实。
因此可以总结如下：
1、怪谈会不断暗示人向方奇告白，一旦告白被拒，即会导致死亡；
2、怪谈是一种心理暗示，就算玩家不进行跳楼的步骤，也会呈现出跳楼自杀的死况；
3、怪谈的前提是方奇处于单身状态，告白者得知方奇不是单身，那么怪谈失效。
最后一个单身前提实在是有些奇怪，就像是怪谈的制造者也讲究感情里的先来后到一样。
而既然是心理暗示，蒙山川现在所做的，就是中断对方的思维，只要无法思考，那就无法暗示成功。当然，还有更好的办法，只是——
眼前的这一幕荒诞、怪异，而唯一的正常人，npc方奇，也是这个怪谈的中心，突然笑了一声。
他整个人从身后揽住了蒙山川，从阮如玉的角度，可以看见方奇如此亲密地贴在蒙山川的耳边。
“反正也是记在我的头上，你没必要动手。”
“直接从窗户推下去就行，别弄脏了自己的手。”他一边说，很随意地拉下蒙山川，亲了他一下，啵地一声。
蒙山川的手一松，阮如玉像是死鱼一样软了下来。他不再挣扎，脸上也没有再度流血的迹象，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活过来了。”方奇松开蒙山川。
半响他又说，“刚才只是演戏，你不要当真。”
他真的很有成长性。
蒙山川当然没有以为那是真的。但方奇是一个多么厌恶同性恋的人，情急之下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方奇没有亲他，只是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凭空啵了一下。
只有蒙山川能看见方奇几乎烧起来的耳廓，这抹红色顺着脖子一路向下延伸，竟比阮如玉穿着裙子还要艳上一分。
注意！你的小狗露出了獠牙！
Oooo，在你回头的那一刻，你的小狗收起了獠牙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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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级副本：青森私立男子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