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被他拎着像任人宰割的小鸡仔。
抵不过他的力气,示弱的喊了声“疼”。
她未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的一个字,眼前募然浮现出午后阳光沐浴下少年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看书时的画面。
她无聊故意打扰他,紧接着就被捏着后颈倒在了他怀里,她撒娇喊疼求他放过。
他笑的散漫,“疼还敢惹我,以为你多大能耐呢。”
不像现在,耷拉着眼皮,微有几分不耐,“疼就受着。”
重逢后的那点悔意荡然无存,姜枕现在确实挺大能耐,“这么喜欢拽我衣服是吧,我家里还有很多连帽衫,白的黑的什么款式都有,要不要都给你拿过来?”
“……”
俩人之间的气氛从重逢后就只能用一个莫名其妙来形容。
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反而有种熟人许久未见的生分。
似乎笃定了他不会放手,姜枕借他的力毫不费力站着,心安理得把他当成人工支架,腿上的麻意缓和了不少。
大概是能走了,姜枕又觉得自己行了,心里惦记着他在酒吧说的话,“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陈原川垂眸,他没说话,姜枕却从他冷淡又高傲的眼里读懂了点儿别的意思——“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吗?”
“你想多了吧。”
他轻笑一声,“你在我家门口问我这些,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真是助人为乐?”
“………”
姜枕面不改色:“不然你以为呢?”
话音刚落他就松开手,她一不留神,跟个小肥企鹅走路时东倒西歪一样,差点没摔倒。
姜枕站稳后,回忆了一下这人是什么态度,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好像还笑了一下。
什么意思?
姜枕:“你还说不是报复我?”
陈原川轻哂:“讲点儿道理啊,不是你让我松的?”
又变成她不讲理了。
ok,没关系姜枕,大美女能屈能伸。
她转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帽子再次被扯住。
外卖袋子落在她怀里,眼前大门被合上,空荡荡的走廊似乎还留着他的回声。
——“送你了,助人为乐回礼。”
姜枕咬了下唇,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嘀嘀咕咕离开,“不报复就不报复,这么久没见了,好好说话会死吗?”
这句话隔着防盗门落进陈原川耳里,他站在玄关处持久未动,客厅挂钟上的分针不知疲倦的转动。
他垂眸,指尖上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
烦人,又让人上瘾。
-
姜枕也是出酒吧后才发现手受了伤,想着还要去医院,消毒完就用白绷带胡乱缠了起来。
地毯上的手机嗡嗡震动,看到来人,姜枕幽幽叹了口气。
清冷的嗓音从听筒传出:“在哪?”
“家。”
姜淮比她大了六岁,现在已经正式接手公司。两人成长在同一环境中,性格天差地别,她有多活泼,他就有多冷淡。
那边乱糟糟的,似乎在忙,安静了一会,才听到姜淮的声音:“没有出去?”
“刚回来。”姜枕心情不好,没有跟他聊天的想法,“你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要去拔牙,你能来陪我吗?”
“我现在在出差,可能赶不回去,让爸妈陪你可以吗?”
姜枕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算了,我自己去就行。”
意料之中的答案,姜淮捏了捏眉心,“你回来后联系过爸妈吗?”
“当然没有。”
姜淮对这个叛逆期还没结束的妹妹有点头痛,自从她出国后就很少和家里联系,回来后也不愿意让家里知道,他忙于工作没有提,恐怕家里两位还不知道她已经回国了。
他还想说什么,对面就挂断了电话,“我明天有事,先睡了。”
将手机扔在一旁,姜枕抱膝坐在地毯上,恍然间想起回国那天,时嘉跟她聊八卦,不知怎么聊到了她身上,说大家都说她变了,没有之前大小姐的做派了。
以前她是什么样呢,就连她也记不清了,可能就像陈原川口中那样,又娇气又没心。
她记得有段时间她对滑板很感兴趣,又菜又爱玩,总是摔倒,陈原川就不准她自己玩。
其实她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直到有天失误被甩了出去,水泥地被太阳晒得滚烫,膝盖直接被磨破漏了肉。
从小出门都有两个阿姨看护着的大小姐哪自己处理过伤口,硬是等到了陈原川回来。
陈原川看到她腿上的伤后问怎么弄的,她说玩滑板,之后他就没再多说一句,冷着脸帮她处理。
姜枕没等到安慰,腿又疼的不行,很担心处理不好留下伤疤,怕以后穿不了裙子,低着头眼泪一直掉。
看到她哭,陈原川心里也有火。
姜枕这小姑娘真的太任性了,她只在意自己的感受,但凡能乖一点都是好的。
他单膝跪在她身前,抬起她的下巴:“你哭什么?我骂你了?”
姜枕不想看到他,用力拍开他的手,又打翻他手里的药瓶,将所有委屈都发泄到他身上。
陈原川一言不发等她发泄完,忽地笑了。
他起身拿来一把小刀,干脆利落在胳膊上划下一道很深的口子,一瞬间血流不止,他却像察觉不到痛似的,“陪你一起疼,能消气了吗?”
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有点湿润,姜枕望着被风吹起的白色窗纱,抱着膝盖的手紧了紧。
他再也不会哄她了。
-
次日姜枕一早出了门。
姜枕读的编剧专业,今年考研上了安阳大学导演系,导师贺行得知她正式回国,便邀请她去学校看今天的话剧演出。
站在路边等网约车,姜枕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看了眼手机屏幕,六点半。
昨晚失眠到凌晨三点,追完了能追的剧,实在是睡不着,干脆起来洗澡敷面膜化妆,搭配好出门要穿的衣服就到这个点了。
约了九点,见时间还早,姜枕打算先去吃顿早餐。
姜枕等车等的无聊,举起手机找角度美美拍了几张照片。
同样打游戏通宵一整晚的时嘉躺在床上,看着姜枕发来的满屏自拍,又看了看时间,已经无话可说。
姜枕就是典型的平日里看起来不用功结果一考试就拿第一的人。看起来对每件事都抱着“能怎么样大不了一起死”的松弛感,实际上行动力高的可怕。
就像她瞒着所有人考研一样,一声不吭回国考试,复试,上岸,前几天回国在接风宴上问她有什么打算,结果她一句我现在是研究生当然要回学校读书给所有人整沉默了。
对她们来说世界上最绝望的事情是什么?
说好要一起混吃等死败家产,结果你成了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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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气渐暖,明媚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下斑驳光影,姜枕拎着炸糕走在林荫道上,黑长直柔顺如丝绸般披在肩头,鹅蛋脸线条流畅柔和,妆容精致,漂亮的不真实。
短款灰色开衫修身露着一截细腰,挎着的白色birkin银扣熠熠生辉。从内到外透着贵气,一些同学经过频频投去视线,而当事人现在只觉得喘不上气。
安大面积实在是大,教学区到宿舍区甚至通了地铁,旁边赶早八大队人手一辆车,前面还堵起了车,只有她,全靠两双腿,刚吃的早饭都要消化了。
贺行约她在艺术厅见面,见到贺行时,姜枕额头都出了层薄汗。
“怎么出这么多汗?快擦擦。”女人披着白色羊绒披肩,笑容温柔递过去一包纸巾。
姜枕道谢接下。
学生都喜欢和温柔可靠的老师打交道,姜枕小拇指互勾着将手背在身后,弯了弯眼,笑的很乖:“贺老师,我没什么见识,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校园,腿都要跑折了。能来这里,真的很开心呢。”
贺行今年只收了一个学生,提前了解了姜枕一些作品,以她标准来评判,已经处于中上水平,她也笑了起来,“那你可要提前熟悉了。”
她抬起手腕看表,“快到时间了,我们进去吧。
今天是公开展出,进去不需要验票,场内几乎座无虚席,姜枕跟着贺行坐在礼堂最后排。
贺行盘发簪子的玉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说出约在这里的目的:“这场话剧是你学长执导,你可以简单了解下。我的要求不算严格,你在这里读书,总要有能拿得出手并具有你自己风格的作品。”
姜枕点头,“好。”
贺行看着姜枕腿上装有炸糕的袋子:“徐记炸糕,你还没吃早餐吗?”
“已经吃过啦,只是我很喜欢吃炸糕,徐记是老字号,我从小吃到大,就多买了几个。”
姜枕顿了顿,双手递上袋子,齐刘海下一双眸子澄亮,像热情摇尾巴的小狗,“老师您吃过早餐了吗?这是豆沙馅的,还热着,超级超级好吃。”
贺行被她的模样逗笑了,“谢谢,已经吃过了,这家店我儿子也很喜欢,有段时间天天买,家里别的不多,就炸糕多,现在我看到都有点怕。”
徐记毕竟是老字号,多符合老年人口味,偏偏姜枕爱吃,逢人就安利,却没想过有人比她还爱吃。
“说起来他和你一样大,也很喜欢看话剧,经常来我这帮忙,就是上学晚了两年还没毕业。”
只留下一束舞台灯,周围已经安静下来,贺行话题就停在这里,轻声说:“快要开始了。”
姜枕看向舞台,眸子星星点点,思绪有点飘忽,用鼻音嗯了声,
两小时转瞬即逝,贺行临时接到开会通知,逛校园的计划落空,她遗憾道:“我明天没有课,如果你有时间还可以来。”
提到明天姜枕的牙龈又开始痛,“贺老师,这次和您交流很开心,我也很想来,就怪明天我要去医院。”
“那真是太遗憾了。”
“不遗憾不遗憾,这场话剧很赞,贺老师您不用担心我,快去开会吧,工作顺利,我待会自己逛一下。”
“也好。”
送走贺行后,姜枕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困意有点上来了。
她揉着脖子,目光锁定从身边经过的男生:“同学,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最近的咖啡厅在哪?”
男生背着书包像是要去赶课,冷不丁被问住,下意识抬手指:“往南走三百米……”
他忽然消了音,盯着她的脸,“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绞尽脑汁想,脑子里的一根弦猛的绷住。
这不陈原川他不算前女友的前女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