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了一夜被绑架的噩梦,清晨一睁眼,谌过先把搂着她的关佳颜给推到一边去,揉着酸疼的脖子和肩膀起床做早餐。
她在吃上不讲究,可以说是**很低,感觉吃饭这种事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头晚预约了粥,她只需要在热包子的十分钟里煎鸡蛋,凉拌个蔬菜就行。
亏她昨天还费了点心思想让关佳颜吃开心点,结果那丫头一顿发疯,那就干脆跟着她凑合吃两口算了。
这回关佳颜醒来没自己乱走,摸到门框边乖乖站着叫谌过。
“来了!”谌过应声过去拉着人去卫生间洗漱。
关佳颜一直老老实实地很听话,感觉像换了个芯儿,谌过略微松一口气,隐隐期待着今天能有个好心情做开端。
岂料这事儿完全是她一厢情愿,关佳颜吃饱喝足筷子一放就开始发功。
“今天我没耽搁功夫,早上应该还有时间吧,你要不领着我熟悉熟悉你家?”
谌过差点脱口而出说“你哥就是把你寄存在我这儿几天,以后你又不会再来了,你熟悉我家干嘛”,转瞬又想到这话太伤人自尊,便先把碗盘端起来道:“行,等我先把碗洗了。”
大人说话得算话,谌过收拾完厨房果然领着关佳颜先从客厅边转边摸。
“这是玄关,鞋柜面儿上有个浅收纳筐,放钥匙、消毒液、纸巾什么的。下面有穿鞋凳,拖鞋就在穿鞋凳下头。”
“这是电视墙,电视在中间,下头是电视柜,放些常用的零碎东西。对面就是沙发和茶几,沙发后背墙上做的有柜子。”
关佳颜跟着谌过转了一圈儿,忽然往另一侧偏头:“这边有风吹进来,这面墙上有窗户吗?”
谌过牵着人慢吞吞地走过去,关佳颜摸到一样东西摆在窗前,大致摸了形状后,做出一副好奇的神色:“这是什么?柜子不像柜子,桌子不像桌子。”
谌过掀开罩子打开琴盖,把关佳颜摁在琴凳上,扶着她的手放到键盘上:“是我的钢琴。”
关佳颜似乎并不意外,随手在琴键上摁了几下,钢琴发出杂乱无序的几个音符。她抬头笑着摸到谌过的手往自己身边拽:“能弹给我听吗?”
谌过看着关佳颜小心翼翼地从琴凳上起身站到一边儿,也很干脆地坐下去问:“你想听什么?”
“不要那些经典的钢琴曲,别的都行,不然你来个《两只老虎》?”
谌过活动了下手指,心里也莫名生出几分怀念的情绪来:“你别点了,我弹什么你听什么吧。”
关佳颜做好了准备,然后就听见了节奏铿锵、激昂奋进的《时刻准备着》,就这还不够,谌过接着又串上了庄严恢宏的《国际歌》。
真是太让人意外了,而且谌过弹得非常棒。
弹完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换衣服去上班,关佳颜甚至有点意犹未尽,追着问个不停:“你从小就弹钢琴吗?”
“嗯,那时候特长热,好多孩子都学好几样儿,我就学了钢琴和画画,不过都坚持下来了。”谌过不紧不慢地回答着,一边提醒关佳颜绕开茶几的角。
“那你怎么爱弹这种曲子啊,是打算长大了参军进文工团?”
俩人已经进了卧室,谌过一边把衣服递给关佳颜一边说:“我爸特爱听这种的,小时候厂里元旦联欢会,逼着我跟他同事家的小孩儿疯狂练习四手联弹《保卫黄河》,我们每回都能拿最受欢迎节目奖。”
关佳颜很好奇:“奖什么?”
谌过噗嗤笑出声音来:“一人奖一套习题册,真是作孽。”
关佳颜也跟着笑:“大人好讨厌,恩将仇报。”
“这算什么,最讨厌的是我爸每天六点把我叫起来读书,七点准时打开窗户让我弹一遍《时刻准备着》和《国际歌》。小时候这儿住了很多职工子女,因为我们父女俩楼里的学生没一个上学迟到的。”谌过嘴上说着讨厌,但情绪却是快乐的。
关佳颜从上到下捋了一遍门襟儿,确定扣子没扣差行:“没人嫌你吵吗,钢琴少女?”
谌过也不做遮掩,得意地笑着说:“我爸那时候是厂长,嫌吵也没人来说。”
俩人收拾妥当开车去公司,一路上说说笑笑得挺开心,关佳颜还试着给谌过发微信。
等红灯的间隙,她推推谌过胳膊:“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打开看看呀。”
谌过无语:“大小姐,你发的是语音!咱俩就在一个车厢里坐着呢。”
“那不行,”关佳颜揪着她的袖子使劲儿扯,“你打开嘛,打开才算收到我的信息!刚才那是你偷听。”
红灯结束,谌过被缠得无法只能一迭声应下:“好好好,下个红灯我打开听。”
到了下一个路口,红灯足有90秒,谌过打开微信点开用户名为桂圆的语音信息。
“谌过,你的钢琴弹得很好听。”
“谌过,开车要专心。”
“谌过,我不喜欢狗,但我喜欢你。”
“谌过,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凶啊。”
语音里的人声略微有点失真,可在这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来的时候,的的确确跟她方才听着关佳颜坐在她旁边叨叨叨的感觉不一样。
可她又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于是干脆沉默下来,幸好关佳颜没继续逼着她说话,也一路保持安静。
她撇脸看了看车窗外,刚进五月,天光明媚,微风徐徐。
车子到公司楼前停下,谌过刚牵上关佳颜就听着后面传来一阵摩托轰鸣,轰鸣声到了她身边戛然而止,一双大长腿跟着跨下来。
骑手摘了头盔,大咧咧地往谌过肩上一拍:“枝枝!”
谌过惊讶地看着骑手额头上裹着的纱布还渗着血渍,拍她的那只手上也贴着敷料:“天哪,桃子,你怎么了?”
关佳颜一头雾水,枝枝是谁?怎么别人打招呼也不吭声?桃子是什么人,谌过跟她关系好像不一般。
正纳闷着呢,后面有一小哥走上来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哟,云老板,你怎么挂彩了?”
这小哥的声音关佳颜有印象,是谌过公司的人。
关佳颜感觉到谌过牵她手的力道略微僵了一瞬,但又迅速恢复平常。
云老板爽朗一笑:“嘿,你们昨天没收到新闻推送么,环城路一辆油罐车泄露导致地面打滑来了个八连撞,我排第四!”
“我天,还挺骄傲呢。”小哥差点惊掉下巴,“你都出车祸了今天还来上班?”
云老板锁好车子抱着头盔往楼里进:“我车经撞,就受这点皮外伤又不耽误工作。”
小哥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最强云老板!”然后“噔噔噔”往楼上去了。
谌过落在后头担忧地多问了一句:“桃子,真没事儿?”
云老板笑嘻嘻地搂了搂谌过的肩膀,偏头看了一眼关佳颜:“真没事儿!就算脑子不清楚让你沾了光,那也不算吃亏,咱俩谁跟谁。”
关佳颜在边上哼了一声,云老板努努下巴压低声音问:“怎么还带起孩子来了?”
谌过抿着嘴摇了摇头,云老板会心地点点头,左右一分,各自上楼。
等坐到谌过办公室里的时候,关佳颜算是想明白了。
叫桃子的云老板是个女人,但谌过骗她说是男的,关键青晓特别希望谌过能拿下云老板,所以说,谌过和云老板都喜欢女人!
谌过对关佳颜的头脑风暴一无所知,特意搜了下昨天的本地新闻,果然看见那条连环车祸报道的配图,一溜儿撞得乱七八糟的车里挤着一辆大路虎。
不得不说,这个车看起来确实比别的车经撞。
“喂,谌过!”关佳颜叫了两声谌过都没反应,这下几乎是喊的。
她猛然从新闻里醒过来:“哎,怎么了?”
“你为什么骗我云老板是男人?”
“你还叫她桃子!”
“听说她出车祸你都六神无主了吧,我一个瞎子叫你你都听不见!”
“你什么意思啊?”
谌过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这熊孩子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质问她,跟她有关系吗?
“跟你没关系。”她没开电脑,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图册拿在手上,“我去隔壁谈点事情,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你好好待在这儿,玩儿手机、听歌、睡觉都行,有事儿叫青晓。”
关佳颜“呼”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急吼吼地差点摔一跤,气呼呼地瞪着眼睛:“你要去找云老板?我也去!”
“我去说正事儿!”这样说感觉还有点不够,谌过又补充一句,“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也有点私事要讲。”
言外之意你跟着去不合适。
关佳颜愤愤地坐回沙发上摸到抱枕随手一扔,嘴里咕咕哝哝:“我就知道,你嫌瞎子碍手碍脚。”
谌过不上她当,开门去外面叮嘱两句就走了,大意是说都留心下关佳颜,小姑娘需要帮忙的时候搭把手。
哼,显得多好心一样,假惺惺。
*
谌过瘫在沙发上揉太阳穴,云老板扔过来一颗薄荷糖。
“赶紧醒醒神儿吧,你都要枯了还金枝玉叶呢。我在敦煌石窟里蹲了半个月都没你憔悴,一回来就看见你这幅死样子。哎,你这眉头有道新疤,怎么回事儿?”
“别管我了,桃子。金枝玉叶多做几个花型,胸针、领带夹都要,然后再给我做一批流沙镜子、电脑包、化妆包、首饰盒、领巾,清单和具体要求我邮件给你了。”谌过少气无力地说。
当老板容易么,一天天做牛做马忙得要升天,云老板在办公桌后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屏幕赶工:“采风一趟积了一堆活儿,我自己都管不过来呢,谁稀罕管你。我说你既然都发邮件了还跑过来干嘛?躲清静呢?”
“我这不是想你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提示音开始没完没了地响,她打开微信一看,好家伙,关佳颜的头像顶着个17,她一不小心点开一条,手机里立马传来关佳颜气炸天的声音。
“谌过,你死定了,我要跟我哥告状,你是个骗子!”
谌过赶紧退出微信把手机塞回兜里。
“枝枝,”云老板诧异地抬头看过来,乌黑发亮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你打哪儿招了个二踢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