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浔再次遇见傅厌,是夏日的最后一场雨。
南方的八月总是弥漫着湿漉气息,雨水肆意地浸透机场外的道路,机场的长廊外,有人撑着伞,静静等待着,雨滴顺着伞流淌而下。
人们匆匆而过,没带伞的人群在雨中落荒而逃,只有雨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撑伞的人等久了,雨滴顺着伞的边缘滑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宋浔微微皱眉,他抬头望向机场内,片刻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拨出某人的号码,电话刚一接通,男人便问:“喂,你现在在哪?”
“我回潭城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你出机场了?”
“对啊,我早就走了,现在都快到家了。”对面的人懒散道,像是突然意识到了某一点,他疑惑道,“你不会是在机场吧?”
宋浔无奈叹息:“嗯,你昨晚叫我来接你,你怎么自己跑了?”
“我有说过吗?”男人语气放缓,“昨晚我喝多了,可能误打误撞拨通了你的电话吧。”
“估计是。”
“宋浔,真是不好意思哈。”男人略带愧疚的挠头,“现在下着雨不容易打车,要不要我回头去接你。”
宋浔随意扫了一眼马路上的车马,拥堵的车辆堆满了街道,他眼见的看见了一辆出租车,他道:“没事,有车。”
挂断电话,宋浔撑着伞匆忙朝着那辆出租车跑去,成功拦下这辆暂时没人的出租车。
宋浔收伞上车时雨水染湿了他的衬衣袖口,刚关上车门想说出此次前行的目的地,副驾驶就又坐进一个人。
宋浔好奇的打量着副驾驶上面坐着的男人,男人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落有数个雨点,黑色书包里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身上沾染的雨水的气息和略有略无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显然是没有带伞。
alpha的气息不算浓重,但对于同性信息素的味道宋浔总是很敏感,他能闻出这个男人是一个S级别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大概是檀木。
低头去看男人的手腕处,信息素阻隔手环戴在手腕上,打开的却是最低档,怪不得他能闻到男人略有略无的信息素。
“去潭城二高。”男人嗓音有些发哑,许是雨水冲打引起。
后座的宋浔一愣,他透过镜子去看男人冷峻的面容,遗憾的是男人把自己捂的很严,黑框眼镜和一个黑色口罩几乎遮去了他大半的面容。
若是光凭借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宋浔敢断定他绝对没有在潭城二高见过这个男人。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着急行动,他解释道:“小同学不好意思哈,车上还有别人,他先上来的我问问他去哪。”
宋浔一听点的人是自己,他忙道:“师傅,我去谭山院。”
副驾驶位置的男人身形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视线不自觉移向了车内后视镜,双目对视的那一刻男人迅速避开了视线,只有上下起伏不定的心脏告诉他刚才的一切。
十年前模糊的记忆与如今的记忆逐渐重合,重叠才知那人依旧。
青年眼眸轻轻一瞥,像是两汪深潭,温柔而深沉,左眼下的泪痣更是点睛之笔。
只是匆匆一眼,男人便知此人。
“好嘞,那咱就先去潭山院。”
司机说着便启动车子,在拥堵的街道中寻出一条道路。
副驾驶上的男人突兀道:“师傅,不用去潭城二高了我也去谭山院。”
司机一时没搞明白,却还是“嗯”了一声,反正挣得是双份钱,他也懒得多管乘客的事情。
车子在机场附近的街道堵了好一会,司机无聊的直打哈气,他随口道:“你们俩都是从机场出来的?”
男人没有急着回答,宋浔随口“嗯”了一声,一见有人回复,司机继续道:“从外地回家啦?”
“不是,”宋浔解释,“我来接人的,只不过人没接到。”
“接人特意来的,结果人还没接到?”司机有些好笑。
宋浔抚了抚额,略带无奈:“嗯,我一个朋友昨天从外地回来,结果昨晚喝酒打错电话了,就弄出了这个乌龙。”
“小伙子,你呢?你是从外地回来的吧。”
副驾驶的男人沉默片刻,还是“嗯”了一声,像是并不打算多说些什么。
司机本想继续询问,原本拥堵的道路就通顺了。司机不敢耽搁,直接朝着目的地开去。
一路没人再说话,宋浔本在沿路看着风景,随意朝前撇了一眼就与副驾驶上的男人对视了,男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也去看外面的风景。
卡去堵车的十分钟,车子开到谭山院花了不足十分钟。
宋浔刚想扫钱过去就听一路沉默的男人说话了,只听男人声音低沉:“我替你扫过了。”
宋浔付款的手一顿,他不解的看着这个“校友”,男人又说道:“我没带伞,就是希望你能顺利带我一下,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钱也不用给我转回来。”
雨水还在落,宋浔看着男人半干不干的头发,他道:“嗯,我送你一程。”
宋浔下了车,他撑起伞走到了副驾驶车门旁,宋浔将伞面倾斜,将下车的男人完美笼罩在黑伞下,直到男人站直了身子,宋浔才发觉男人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
“同学,你几号楼的?”宋浔询问。
男人有片刻的停顿,宋浔并没有急于催促,男人抿下唇线,嗓音漫不经心:“15号楼。”
宋浔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伞举高朝着男人的方向倾斜,他抬头去看那个将自己面容大半遮蔽的男人,他说:“走吧,顺路。”
男人漫不经心的跟在宋浔身旁,见宋浔举伞的一切都偏单着自己,不顾自己被雨水冲打湿了一半的肩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下一刻男人夺来了宋浔手中的那把黑伞,伞面朝着宋浔倾斜,见宋浔的眼眸与自己对视,他默不作声的错开视线。
“你肩头湿了,我撑伞吧。”
宋浔本想拒绝,见男人执意如此还是妥协了,他跟在男人身旁走着,奇怪的是无论他和男人中间的距离时近时远,宋浔身上也没有再出现一滴雨滴,而是全全转移到男人身上。
从小区大门口到15号楼的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15号楼位于小区的正中心,是地带最好的一栋楼,也同样是面积最大的,价格也是最为昂贵的。
小区内种植了不少植物,15号楼旁种植的却是几束白玫瑰,在南方的雨下彰显的更加鲜艳欲滴。
宋浔抬头撇了男人一眼,总觉得这人的眼睛有些特别,正常人的眼眸通常是棕色,可面前这个男人眼眸却有些偏灰,再仔细一瞧,男人左眼的眼角处似乎有一处刀疤。
宋浔本想细瞧一下,但是男人停下来脚步,朝他这边看来,男人眼神深邃,灰眸中竟无法看透宋浔的倒影。
“同学,你家几单元?”
男人抿唇,一个“二”字未出口就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说:“一单元。”
宋浔:“这样啊……我家是二单元的,我把你送到一单元我再走吧。”
男人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的把伞还给了宋浔,不等宋浔迈出第一步就见男人朝着一单元的门口跑去,转瞬间消失在了楼梯间,留下宋浔一个人疑惑。
“不扫脸不是不能坐电梯吗……难不成是一楼的?”
宋浔一个人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随后还是撑着伞回到了自己家。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家里是空阔的,没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他。
也是,毕竟家里最近很忙,妈妈忙着处理父亲去世后带来的麻烦,爸爸忙着在地下寻一个清静,而他忙着准备开学考。
又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家。
他不奢求,母亲就算不忙也不会回到这个房子了,大概率会去市中心附近的别墅居住。
自从父亲意外身亡后,千万家产都交给了母亲继承,同样惹来了一群麻烦的人,母亲连夜劳作不让旁人忌惮宋家这些年打拼下来的资产。
母亲留下他一个人住在了十多年前房价最贵的老小区,虽然老小区一直在与时俱进,却也难隐藏它的年龄。
这里的年轻人几乎都搬走了,留下来的大多数都是老年人。
就好比如宋浔家的邻居,有一位漂亮温柔的阿姨,一个经常冷着脸的叔叔,还有一个对他特别好的邻家哥哥。
遗憾的是那户人家早在十年前就搬走了,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宋浔只记得那个邻家哥哥的名字——傅厌。
他换下大衣,将大衣扔进洗衣机清洗,随手捞了件衬衫就去洗澡,前后不过十分钟左右,宋浔便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抬眼看了下钟表,已经下午了,他还没有吃饭。
宋浔去厨房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速食品,家里也没有什么菜了,点外卖的话大雨天怪麻烦人的。
想着自己中午吃的不算少,现在也不算特别饿,不如今晚早些睡省着半夜饿昏头。
想着宋浔便退出了厨房,本想写点作业直接睡觉,省着晚上挨饿,结果他就听见了敲门声。
平时总有老爷爷或者老奶奶来找他修点什么,但这样的天气来找他属实少见,他没有犹豫就打开了门,结果门外站着的并不是什么老爷爷老奶奶,而是刚才他顺路捡回来的alpha。
alpha浑身湿漉漉的,一看就是没带伞来找的他。
不过……他怎么知道的地址?
alpha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屋内,他只是递给了宋浔一个保鲜袋,宋浔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保鲜袋,见男人要走他忙叫住男人:“同学,你带把伞再走吧。”
意料之外的话语,alpha身形一顿,他转过身来直视宋浔的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宋浔没有问自己怎么知道他住在几楼,为什么没有问自己递给他的是什么,而是选择叫住他给他一把伞。
看见宋浔递给他刚才他们一起撑的那把黑伞,男人的动作微顿,片刻他避开宋浔的视线,闷声道:“明天还有雨,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男人便离开了,宋浔本想去追,结果男人似乎怕他跟着似的,连电梯都不做了,直接走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