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自由鱼 第1章 第 1 章

“哎呦！大少爷，你可走快点吧！整个剧组的人可都在等我们啊！”曾明志提着满手乱七八糟的行李，连声催促身边落后他一大截的少年，急得起了满嘴的燎泡。

“大少爷”皱了皱秀丽的眉，垂着脑袋走上前，快步上了公司的商务车。

车里混着真皮坐垫和汽油的味道，让人胃里直泛恶心，司机小陈替他打开车窗，冷风飘进来，好歹驱散了一点不适的气味。

曾明志把东西往助理手里一塞，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也坐了进去。

他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的少年，少年穿了件不薄不厚的卫衣，整张脸都埋在了帽子里，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瘦瘦的，叫人心疼。

这“大少爷”就是刚刚才在网络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圈内顶流——奚应帘。

他不久前进了一个大成本的电影剧组客串太子，结果出来没多久，就被人爆料在剧组耍大牌，欺负新人。

若那真只是新人倒好办，毕竟娱乐圈最是势力，可偏偏人家运气好，演了个小成本的现偶男主，一炮而红。

那人一方面是想蹭“大少爷”的热度，一方面也是实打实的想报仇，于是就有了营销号真假参半地黑料。

奚应帘自己都摸不着头脑，他是哪里惹了他。黑料来得莫名其妙。

曾明志为了公关忙前忙后，终于弄到了一个圈内大火的真人秀节目，想草一草真性情人设来替他家“大少爷”挽尊。

可偏偏奚应帘早上不知道和谁打了个电话，气的把自己在房间里锁了半天也不出来，等曾明志到的时候，他连牙都还没刷。

他纯粹是被人恶心的。

如今紧赶慢赶才上了车，奚应帘坐在后座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听着曾明志的节目安排。

无非就是圈内常见的套路，走几下剧本，抄一下cp，赚点流量。

他仰头躺在后座，露出了整张白皙的脸，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随便抽了本书，开口：“曾哥，你讲好多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奚应帘眉眼长得艳丽，像旧时的港星，鼻梁又高，还拐了个顿顿的弯，他本该是一个妖精似的人，却偏偏长了张丰唇，看着软乎乎的，于是成不了妖精而是个精灵了。

曾明志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德行，摇摇头，脑门上的汗早叫窗外的寒意吹干，笑着瞥奚应帘说：“你小子尽给我找麻烦，我上辈子怕是欠你的。”

“那你这辈子可得使劲给我当牛做马喽，记得好好还！”奚应帘合上书本嘴贫道。

司机小陈透过后视镜，有些羡慕地看曾明志和“老板”打闹。

可这关系谁也羡慕不来，他们是一路走来的兄弟，当初奚应帘是个一无所有，什么都不会的新人，曾明志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这成名路是他们一块踏出来的。

不知想到什么，曾明志皱起了眉：“那小明星咱们不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节目在雪山脚下录，要是过几个月，大雪封山，你怕是回不来了。”

奚应帘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回不来就当休假了，反正我带了一箱子的书，有的看！”

曾明志伸手虚虚地点着他的脑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这节目够火，封山也值。

曾明志见他要看书，就没再说话，划拉起手机不知道和谁在聊天。

奚应帘目光重新投向手里的诗集，刚巧看见一句：“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

他轻啧一声，想到：“真酸啊。”

——

一行人从酒店出发东拐西拐绕了半天的路，还换了好几辆车，才终于找到了藏在犄角嘎达的节目组。

导演搓搓手，热情地迎上来，毕竟奚应帘人现在还挂在热搜上呢，这都是流量啊，对于现在的娱乐圈来说，流量就是钱，就是真金白银。

应酬都是曾明志的事，奚应帘无所事事地躲在他身后，只用时不时露出微笑就好。

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了附近的民宿，曾明志用他挑剔的目光的打量着这间破旧的房间——一张不知寿数的木桌，一架看着就活不长的木床。

奚应帘挑眉，看向曾明志，等着他发力。

导演看他的眼神，走上前装模作样地苦笑一声，开口解释：“小曾啊，”这是要扯资历了，“这地方你也看到了，鸟不拉屎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几间房，你看，你们两个就凑合一下吧。”

奚应帘没什么意见，他只要有书看，睡哪儿都成，况且这地方看着还行，至少不脏。只是他们还得在这待大半个月，要是又降温，这没个暖气怕是要冻着。

曾明志却被点着火了，蹭的一下窜三米，冷笑道：“我刚可瞧见一大片农村小别墅，合着这组里随便一个人都比我们住得好？我说老林，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啊！”他一顿话，说得夹枪带棍的，唾沫星子把林导憋得脸都红了。

导演哪里想到这人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若是圈里其他人，冷着脸在心里骂几声也就过去了，可偏偏曾明志是个炮仗脾气。

他带着奚应帘走到今天，靠的可不只是审时度势的油滑，更有一股子轴劲，削尖脑袋，只往上冲。况且按奚应帘现在的名气地位，圈里几个人敢惹他们。

如此看来，那只有是圈外的了。

导演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自知理亏，连忙低声解释：“我也没办法，那是个真正的大小姐，最近可喜欢那个小林了。”

混圈子的都是人精，他这话只用说三分，曾明志就明了十分。

小林就是那刚火的明星，也是这次公关事故的另一个主角。

曾明志转眼瞅着身边的少年，还是不退让：“我们家奚应帘，可还要在这住两个月，年后就要进组，要是伤了，寒了，谁赔得起？我能苦，可他不行！”掷地有声！

导演也没辙，两边都是大佛——流量，资本，他一个也惹不起，只能转头出去打电话，求神告奶奶了。

奚应帘勾着曾明志的肩膀咧起嘴笑，拉他一块往床上坐，两只手放在他肩膀上捏个不停，嘴里叭叭地说要招呼功臣，看起来早就忘了早上的不愉快。

曾明志放心了几分，抬手把他不安分的爪子拍下：“叫你来是干这个的？还不去看看台本？”

屋外。

导演哈口热气，在半空中起了片白雾，他迷迷瞪瞪地望着手机屏幕，电话半晌才拨通，对面安静片刻，才传来点呼吸的气音，还夹杂着木头碰撞的哐啷声。

“呦，稀客。”电话里的人笑着开口，声音有些哑，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常年抽烟导致。

导演头一次求他办事，有些扭捏地东扯西扯，讲了半天风马牛不相及的废话，最后好歹说了请求。

“总之，我现在就缺间暖和的房，替我安置刚才几个祖宗！”

电话里的声音停了片刻，好似在思索过了半晌才说：“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屋子东西都塞满了，只能腾一间。”那人漫不经心的，气好歹喘匀了。

导演抚掌拍腿，想着好歹有了成果，心才落了地，连忙承诺有空请他吃饭。

——

奚应帘稀里糊涂地跟着曾明志又往山里走去，说是里面有个小别墅，是导演朋友的，能借他们住几月，不过只有一间房。

曾明志当场拍板答应，和小陈提溜着行李就往山里去了。

“我一个人住？”奚应帘凑到曾明志身边想替他拿东西，却又被他伸下手，挥落了——曾明志是被那群狗仔盯怕了。

“边儿去，肯定你一个人啊。就一间房，你习惯和人挤一张床？”

奚应帘摇摇头：“你们要是感冒了怎么办？这地方冷。”

曾明志瞥他一眼：“我们可不用进组。等你离了这地，我就轻松不少。”

奚应帘年后还有一部十分难得的大制作电影，那导演有实力，有钱，自然也就精益求精，要求奚应帘提前两个月进组炼形态礼仪，他还有的累受。

奚应帘闭了嘴，转头欣赏起四周的景色来。

才刚到秋天，这地虽还没下雪，空气里却藏着躲不掉的冷意，透着袖子和衣领，直往人衣服里钻。他穿的不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旁的曾明志瞧见，默不作声移了移身子，替他挡住前面的风。

导演朋友家离这不远，几个人没走两步就到了。

这一块山脚处没多少屋子，奚应帘一眼望去，只注意到最远处那间伊甸园似的院子。

木头的篱笆里面缠缠绵绵绕了一大堆他叫不出名字的藤蔓，门口还种了几棵梅树，开在这地真应了天气，有几朵花开的凄清，偏偏后面植物又多，两相搭配，混出了一股叫人移不开眼的生机盎然。

纯白色的房子，配着此地湛蓝的天，漂亮的不似凡间。

院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高大男人，明明隔得还很远，奚应帘就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冷冷清清的目光。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期待来。

他们默不作声的走近。

男人是粗线条的英俊，带着一种写意画的精彩，远处看起来朦胧，只能望出几丝叫旁人摸不着的意境，凑近一瞧却是能折煞人的，美玉似的好看。

一双眼同奚应帘想的一样，是黑曜石般的深色。

奚应帘站在台阶下，仰视着男人，连同他身后的几棵梅树。

“游宽先生。”曾明志先伸出手，礼貌地微笑，奚应帘还要在这儿住很久，他得尽力表现得友好。

奚应帘目光落在游宽伸出的手上，白皙的，露出青筋，骨节却粗大，看着很有力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游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既不热络，也不冷淡，眼神落在奚应帘的身上，轻飘飘的，嘴角浮起微笑：“久仰大名。”

奚应帘抬头，两个人对视得猝不及防。

曾明志很有眼色地上前解围：“这几天麻烦您了。”

游宽还是微笑着，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客套几句，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