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萧逸炎没有否认,一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
柳茵茵觉得这杯茶变得不那么好喝了,她从少年身上下去,坐到旁的石凳上:“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逸炎看她一眼,似是想要碰碰她的手,柳茵茵直接挪开,“我要听一句实话。”
少年与她如此亲密,即便面对龚添的利箭,也一样护她周全。
其实她的处境已经算是危险,如果继续留在菽岚,菽岚国主为了斩断乌瑞对她的情丝,早早晚晚还会派其他人来杀她。
这些道理她全都明白。
所以萧逸炎义无反顾带她回来,也是为了要保护她和曲同曲菀。
说句自作多情的话,她隐隐觉得,萧逸炎是对她有情的,可若是之前做过的一切,都有了另一种合理的解释,那或许,真的是她自己想的太多。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人。
少年垂了下眼,答非所问:“我让人查过,茵茵你有魂梦颠倒的病症,尤其是白日累了,睡着之后便会发作,等下我叫御医配些药给你,喝了就会好了。”
柳茵茵讶了下,没想到自己梦游的毛病也带过来了,所以刚刚她是因为梦游……才主动抱萧逸炎的么?
这个她暂且不想理会,于是,又进一步说道:“别岔开话题,阿炎,你来我家,是不是为了璩永寿?”
萧逸炎见躲不掉,只好点了下头。
“我有些东西想寻,不过现下已经不重要了,我——”
“好,我知道了。”
柳茵茵起身便走,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太想听了。
没多久,佐巡便亲自送了晚饭过来,他带了几只漂亮的食盒,里面的饭菜也都是东璃王族喜爱之物。
佐巡放下之后,对女子笑道:“柳娘子,快来吃饭吧,这可是主君特意吩咐我准备的哦,真香~”
“谢谢你,辛苦了。”
柳茵茵没什么胃口。
佐巡不知其由,得知今晚萧逸炎和归儒有要事相商,便打算陪着女子说说话。
他心想,反正年龄的问题已经卖了主君一回,也应该不差别的了吧?
他把几碟诱人的食物挪过来,然后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快尝尝吧柳娘子,这些都是菽岚吃不到的东西,我家主君那么挑口的人,都会时不时想上一想,其实也不是主君爱吃啦,是他母亲喜欢。”
“话说之前我们一起去璩家,然后发现找错了,毕竟没想到璩太医那么鸡贼改了个曲的姓氏嘛。”
“我还以为主君会赶回来探望一下玉夫人的,那天是玉夫人死忌,每年主君都会带爱吃的饭菜过去,但没想到他这次就没回来啊。”
柳茵茵听过,轻问了句:“玉夫人?所以阿炎就把云炎殿改成了玉炎殿么?”
“对呀。”
佐巡忙不迭的点起头来。
“冒昧的问一句,玉夫人的死忌……是在哪一日?”
佐巡思索了下,哀叹一声:“雨下的最大的那日。”
柳茵茵怔惶片刻,也听懂了所谓的“大雨”到底是哪一日,是她让曲同撵走萧逸炎那日,萧逸炎当时在门外坐了整天,也淋了一天的雨。
女子盯着那些饭菜出神,脱口道:“既然知道找错了,他为何不肯离开。”
佐巡没在回应,只是表情看着有些伤感。
柳茵茵想让佐巡去叫萧逸炎来一起吃饭,佐巡无奈的摊了摊手:“如今朝堂之上的事情柳娘子也看得清楚,主君在这宫廷中如履薄冰,吃饭自然是没有商议大事重要,不过您放心,您的安全不必担忧,晚点我也会督促他吃饭的。”
书房那处进进出出,柳茵茵简单吃了几口,便想出去走走。
才一出来,就瞧见一身白衣的男子从雕花小门而入,看到她时,还笑着道了声:“柳娘子好。”
今日这玉炎殿出来进去的所有人都唤她“柳娘子”,显然是萧逸炎提前吩咐过了,虽然这人不是玉炎殿的,但她也懒得问缘由。
因为她看到这个人就讨厌。
这白衣男子正是朝堂上一块排挤萧逸炎的右相,柳茵茵以为他是来找事的,态度自然冷漠些。
“右相安好,小女子不懂宫廷之事,但也知晓为人要安分守己,如今夜已深,宫门应该落钥了吧?右相穿着一身白衣鬼一样的在别人宫殿里乱窜,这不太好吧。”
她言辞犀利,颇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反正白日她看的分明,这家伙并不敢明目张胆和萧逸炎对上。
连个站位都留不住,她奚落几声,对方应该也不敢把她如何。
儒相见她伶牙俐齿,似是有些想笑,遂故作严肃道:“柳娘子说话这么不客气,难道就不怕我追究萧逸炎管不好自家宫中的女眷?”
“我不是他的女眷,就是个借宿的,你要追究便追究我,扯上他做什么。”
柳茵茵昂着头,一脸凶巴巴的瞪着来人。
儒相看着她若有所思:“哦我懂了,柳娘子你这是……再帮阿炎出气么?”
“阿炎岂是你能叫的?!”
女子柳眉倒竖,说完这句忽觉哪里不太对劲。
她又仔细的看了儒相一眼,这男子满面清雅之气,并非那岑陌戾气深重,而对她多番奚落也竟心绪平和,甚至还笑吟吟的喊少年“阿炎”。
想到佐巡提过的“大事”,柳茵茵捂了下嘴巴,忽然换了一副笑模样,并且礼数周全道:“刚刚是不是吓到大人了?大人您千万别介意,我身为玉炎殿的女眷,当然是心向我家主君的。”
“我刚刚并非冲你,而是在练习呢,下次要是有哪个老匹夫来闯玉炎殿,这气势上不得先压倒对方么,呵呵呵呵。”
说完,柳茵茵便作势想走,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了萧逸炎的身上。
柳茵茵呼了声痛,萧逸炎便抬手帮她揉额头。
少年动作轻缓,说话时也是轻声慢语:“茵茵做的没错,像是他这等讨人厌的小匹夫,下次直接打出去便是。”
归儒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今日可是来送礼的,你们当真要将我轰出去?”
“我玉炎殿缺你那点东西?”
萧逸炎哼笑一声,继续帮柳茵茵慢慢按揉着。
归儒将礼盒递给一旁宫婢,笑着点头道:“不过柳娘子当真聪慧,我还没说几句,她就看出我与你的关系了。怪不得要被阿炎时时惦念,即便留在菽岚,也要飞鸽传书问我那有关魂梦颠倒之事。”
萧逸炎不满:“我们茵茵说的对,阿炎也是你能叫的?”
归儒:“……”
柳茵茵听了这句脑袋更痛,这下连脸蛋都红了起来,她挥开萧逸炎的手,一转身,就往另一侧的小门跑了过去。
玉炎殿一重花园连着一重,没几步,她就脱离了两位的视线。
原以为萧逸炎在朝堂真会孤立无援,搞了半天白日和右相是在郜澜修的面前做戏,既然是友军,那她刚才的做法确实挺抱歉的。
可萧逸炎早就知道她有梦游症了么?
还不远万里的写信去问归儒?
柳茵茵心里那只小鹿又开始乱窜乱跳,刚走到花园里赏了会儿花,就见远处的曲同和曲菀一并跑了上来。
“娘!”
柳茵茵正想说去看看他们,尤其曲同,“你怎么样了?手臂还痛吗?”
曲同如今精神奕奕,见她关切,立刻笑着回应:“没什么事了,别担心,娘!阿炎哥是不是很忙?我本来想去看看他,不过佐巡哥哥说要我们再等等。”
“他……是有点忙。”
柳茵茵点点头,又摸了下曲同的脑袋瓜,而后对着一双儿女道:“你们跟娘说实话,是不是真的想留在这里?”
曲同一听,便兴奋的抢着说道:“真的想,阿炎哥好厉害,我要跟他学功夫!”
曲菀也道:“佐巡哥哥给我引荐了太医院的御医院首,他说我可以跟着院首学医术!”
曲同:“是啊,佐巡哥哥说这里也有学堂,他可以安排我接着念书呢。”
柳茵茵欣慰的笑了下,没想到萧逸炎把曲同曲菀也安排的妥妥帖帖。
“夜深了,你们回去早点歇息吧。”
“那我们明天再来找娘玩!”
姐弟俩欢欢乐乐的跑开了。
月色下,柳茵茵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倏然走到一座亭子前,看到亭下的石台上放着把古琴,那古琴通体碧色,流苏坠在一旁,其上还挂着细碎的银饰。
古琴被月色映照出氤氲光影,柳茵茵看着看着便大步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看到琴面上刻着一个精巧的“玉”字。
她从前为了能在答谢客户的晚会上博得关注,是有下苦功学过一阵古琴的,反正闲来无事,柳茵茵便坐到古琴旁,抬手拨弄了几下琴弦。
流畅的音符一下下从琴弦处散开,柳茵茵抬头望月,轻吟出声——
“是谁从夜拽下一缕光,将那已沉寂的心扰乱。”
“明月高悬微风与星穿,听哀叹,红颜。”
“……”
“花开花落,日升日没,真情如烟波,人只知寂寞,谁在乎因果。”
“潮起潮落,月圆月没,看破不说破,太单薄,与谁能说……”
一曲刚完,柳茵茵便发觉萧逸炎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少年看着那张古琴,神情似是也变得温柔了些。
他挥开衣摆坐下,单手点了下琴弦:“茵茵竟会弹琴,歌也唱得好听,这琴我送与你可好?”
柳茵茵知道这是那位玉夫人的,便摇了摇头:“还是把它放在这里吧。”
“好。”
萧逸炎碰了碰她的手,又道:“那茵茵教我可好?我不会弹,琴摆在这里十几年,很久都没人碰过它了。”
柳茵茵心弦触动,收回手道:“改日得了空,我教你,今日天晚,要睡了。”
“那走吧,我们去睡。”
少年起身便将她拉起,几步路走的很是自然。
柳茵茵一时间有些怔住,忙追着应道:“我们?阿炎给我单独准备一间房就好,不、不必挤在一起!”
少年停下步子,挑了挑眉梢,转头拉住她的手,“可是我玉炎殿门庭单薄,余下的两间已经给了同儿和莞儿,既如此,便只好委屈茵茵和我挤一挤了。”
歌词来自《落》,演唱者:唐伯虎Anni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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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