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海边的光线耀眼而清透,即便德里柯西身前的男人只是一个投影,在这光下似乎都显得温暖了些许。他怔怔地望着女人桀骜的神情出神,自顾自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这可不礼貌。”,而她用酒瓶不满地砸了砸桌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我俩多少年才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结果你在这给我发呆?”
“…我只是有点搞不懂。”
海浪声就在不远处盘旋呼啸,对方的银发被狂风吹得乱舞,宛若什么钻石或宝藏那样毫不顾忌地肆意挥霍着致命的吸引力。
海鸟嘎嘎叫着,大摇大摆吞掉女人不慎落到盘边的薯条,然后就被蓄意已久的猎人毫不留情地狠狠rua了一把。
白色黄嘴的海鸥似乎豆豆眼都瞪大了许多,浑身因不适而炸起毛,但也只是引起银发女人一连串的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她是在笑这只薯条大盗还是在笑自己突然脑子转不过弯的朋友。
德里柯西耳垂处挂着的流苏耳环像一串银色的露珠似的在光线下折射出刺目的色彩,她注意到希沃克终于重新使视线聚焦,便往后一倒懒洋洋道:“世界要完蛋就完蛋呗,我们只是比他人强出一些所以提前知道了,也得以提前做好心里准备,又不代表我们真的要为此做什么,更不意味着没做成自己就有责任。”
“我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给自己揽责任,我只是搞不懂,我们既然都知道了这件事会发生,全球最起码有数以千计的人知晓这件事,每个人都最少是IQ140起步,那为什么好像什么也做不到一样。”
“BOY,现实不是超级英雄电影,不是抱着什么信念啊理想啊就会成功的。”,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几句话间又在藤椅上换了个姿势,裸|露出的右肩还缠着雪白雪白的绷带,有淡淡的药味随着动作散发出,“就像我,我都这么牛逼了,不还是会隔三差五就受点什么伤,又或者像你,科研界里你可以说是自十几岁那年起就站到了第一梯队,难道你就每次课题都能迅速解决了吗,你的实验就没出过什么差错吗,你难道从小就没失败过吗?”
她的一连串发问几乎算得上是咄咄逼人。
“这不一样,我们谈论的可是世界…”
“所以,”,德里柯西翻了个白眼重声道,“所以我们运气不好,所以这个世界的运气不好,所以运气不好的我们敏锐地发觉了这个世界原来运气也是那么的糟糕。没什么事情可以说是能完美收尾的,这次也只是我们的世界格外倒霉而已,你这样想就可以了。”
她以为这样他就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但他突然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说死亡和万物的终结之后是什么。”
“?”,她真有点想退场让随便哪个心理咨询师顶上了,但偏偏她也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说白了,哪个人类没暗中思考过生与死的问题。
“抱歉,我也知道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过于宽泛,总之你随便说就可以了。”
德里柯西歪歪脑袋,“死亡本身就代表着各种层面上的结束,但如果你就问我怎么想的话…我更愿意相信死亡的后面是新世界的诞生。”
“新世界?所以你其实是觉得这个世界太烂了才从一开始就放弃去努力改变吗?”
“喂喂喂,别突然问那么过分的问题啊!我也没说我是这样想的啊…”,大概是酒劲上来了,她坐得东倒西歪,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粘糊,“我就觉得,我就觉得…毕竟都这样了是吧,反正有没有这一出我们多半都会死,那期待它能涅槃重生成为一个更好的世界不也挺好的。”
“你还记得之前那场大战吗。”,德里柯西开了个头,却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酒精麻痹了神经,提起这件事本该有的恐慌和畏惧似乎也被掩盖了大半。她瘫在桌上,安静的风中导弹的爆炸声与提醒队友的刺耳鸣笛声久久未停,感知钝化的同时视野也被大片的血红覆盖。
她曲起指节敲了敲面前的酒瓶子,它已经空了大半,而它一大把的同伴被随意丢弃在脚边。
谁能想到威名显赫的雇佣兵Rose人后是这么个随随便便会把自己灌醉的性子。
希沃克倒是挺认真的样子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
女人挠挠头打了个酒嗝,缓了半晌觉得还是另起一个话题好,于是咂了咂嘴。
“你喜不喜欢看小说?或者电影啊动漫啊那些的,大家不都是这样说的嘛,全死就不是be了,是he,在无法期待美好的时候,全烂死最好了!”
很显然,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观念不太阳光,但同时,她没得选。
…
……
再问一遍这个问题吧。
在死亡与万物的终结之后,该是什么呢?
她选择新生,因为她对现在毫无期待。
希沃克选择彻底的泯灭,因为他耗尽全力也没搏出一个有自己和伙伴的未来。
“我就是来给你托个信,这条世界线显而易见地废掉了,顺便来问问你要不要试试看去这个世界的未来看一眼?”
“什么?”,朱莉娜感觉自己今天问过的为什么实在有点多,但他此时确实有点怀疑自己耳聋了。
德里柯西慢条斯理在顶上打了个结以固定住自己,“希沃克从前给我过一份资料,所以我们这里也有台传送装置,两次跃迁,我想应该足够抵掉一部分时空的互相冲突了,到达那里的你大概就能看到死亡后是什么样了吧。”
“希沃克的想法?”
“不不不,纯粹就是我给你的第二选择。”,她露出的手臂上蜿蜒生长着黑红色的玫瑰,当使劲时暴起的青筋让它们有点像蛇。
“现在还差三四个小时我们估计就要被传送走了,就这点时间还要再进行一次时空穿越,你是认真的吗?”
“看来你不太明白这个实验的本质。”,德里柯西张望了下房间内的设施,“我想让出个半小时听我简单讲解下也没什么的吧,至于我们初遇产生的小摩擦,确认合作方不是只会声张虚事的小丑也是合作中很重要的一环不是吗?”
“我很难不怀疑你是想谋杀基地高层人员。”
女人以一个高难度动作蹲在上边,耸了耸肩,“虽然我确实有接到类似任务,但我想,我现在还没下死手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尽管我从朋友那里听说过你们,但还不至于为了你们就如此认真地委屈自己去演戏。”
“我知道了。”,少女垂下眼,脑中疯狂滚动的思绪并不平静。
衡量了片刻,这些时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的大脑不免传来些许倦怠的感觉,朱莉娜意识到自己尚未处在最佳状态,真想反抗也没什么能做的——至于机器人,它因为陪着自己一起到这地方,两种主体意识互相碰撞,又因为智慧生命的特性很难做到让一方退场,所以为防止机体因指令矛盾发生紊乱,其实很大一部分机密程序都都处在封锁之中。
“…AE03,放下枪吧。”,她算是同意了。
“是。”
“真高兴你认可了我的提议。”,德里柯西重新跳了下来,外层采用凯夫拉材质的紧身衣没有因此拉出任何褶皱,凑近了看甚至像爬行类的鳞片那样闪着细密而有光泽的光,她坐到一张挺贵的人体工学椅上转了个圈,“不过你也不用那么紧张,退一万步说,你肯定也不会因这个而死。”
“为什么你这么确认?”
“这个世界显而易见的很想弄死我们,且遵循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律,结合这些已知的线索,经我们的判断,你的死不会发生在末日之后。”
“那按你的话我也不该活着到那时候。”
“可你现在也不算活着,你现在是亡灵。”,她隔空点了点,“当然,等你回去后想必也不记得这些了,但你难道能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
边说着,女人熟稔地通过安有病毒的电脑和自己常用的那台连上机,不过一会就调出好几份资料,“你该清楚,你现在所经历的时间并不完全和你过来的那条世界线相等。”
“如果你想,你远远不止有十二个小时。”
朱莉娜沉默着迅速翻看这些数据和仿佛加密的文字。在上一条世界线她相当拒绝去看这些东西,因为不熟悉所以每次都要耗费巨大的脑力去理解,但现在是不看不行。
“如何,你想试试看吗?”
德里柯西的话就像蛊惑船员的塞壬在歌唱。
朱莉娜站在灯光下,感觉每个毛孔都在渗出寒意——怎么可能呢?她想,这么疯狂又无法使自己得到任何收益的计划,怎么可能呢?真去看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瞧吧,她到这个未来后干了什么,替未来的自己参加宴会,替未来的自己完成工作,喝了杯口感莫名其妙的咖啡,在同伴安排下检查身体…然后剧情突兀地变为直接跑到末日后的废墟上去。
这也太奇怪了点。
她倏地笑出声,“这才像样。”
但说到底,她也是基地的一员,也是想螳臂当车、不识好歹、孱弱无能的傲慢怪的一员。
她想过很多次该如何严谨地面对时局变化,想过要置身事外使自己的智慧不受干扰,但看到那束黄玫瑰的时候,她脑中不属于理智的念头就在尖叫,于是怎么也无法真正安静下来。
大概是一种恍然大悟吧。
原来这真的是未来,原来人会死,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不是自己的世界,原来人力有限的具象化是这个样子的,原来即便末日还未到来这些日常就会分崩离析……
她从小就在恐惧感性,恐惧被控制。
“我还真有点想用这样的方式死一次试试。”
但死亡永远平等、公正。
死亡会带来自由,带来新生。
昨天看朋友文底下超多评论羡慕死,想着自己可以拿牌占一占自给自足,用两副牌共抽了四轮都是说你们想养肥的…不是吧阿sir…(痛苦面具)
准备把更新频率定为更三修一,也就是连更三天修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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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死之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