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金秋九月,许寻欢的生日party办在别墅里,这次邀请的人不多,也是因为许寻欢开始怕生。
黄郁坐在许寻欢旁边,吴沁和方黛柔一起坐许寻欢对面,邱朵和沈致宇一起来,钱笙是常客,坐在秦如烟旁边,毛柠坐方黛柔和黄郁中间。
沈致宇这才知道,许寻欢和秦如烟是一对,那这个毛柠就是单方面的了,秦如烟是潜力股,毛柠是绩优股,不过任谁都会选那个漂亮又温柔的吧。
“看什么呢?”邱朵柔声问他。
沈致宇回过神,发觉这么盯着实在是太不礼貌了,遂低声道:“咳,回去跟你说。”
全场就沈致宇一个男生,他是名副其实的小姐妹。
一场晚餐下来,许寻欢的右手一直放在桌子底下,其实是被秦如烟的左手握着,黄郁和钱笙俩人看的清明,真腻歪。
饭后方黛柔说,要看看许寻欢手恢复怎么样了。
许寻欢听罢整个人有点僵。
秦如烟觉得这个方黛柔是来挑事儿的,把许寻欢护进怀里,淡淡地拒绝道:“不劳驾方院长,我们小欢医术精湛,她自己会看。”
方黛柔嘲弄似的笑道:“学姐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可是情真意切的关心,小欢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说罢递了个眼色给毛柠。
毛柠一直看秦如烟不爽,对方黛柔的话深以为然,“是啊,我们作为朋友关心她,小欢都没说什么,你不用这么霸道吧?”
秦如烟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能游刃有余,但小女孩间的勾心斗角却无法招架,面对咄咄逼人的两人,她只得哑口无言地抿唇,摆出的姿态却是半步不退让。
钱笙一看这场面有点难搞,方黛柔不怀好意,存心找许寻欢的难堪,毛柠也是个楞的,被利用了完全不知道。
这会儿钱笙要是直接开口撕那俩人,就等于扎许寻欢的心上了,秦如烟肯定第一个不依,那自己就里外不是人了。
这时黄郁拍了拍秦如烟的肩膀,“小烟,小欢困了,带她上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好。”秦如烟把许寻欢藏进怀里抱上楼,许寻欢垂着眼眸,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黄郁则一直盯着方黛柔,盯到她发怵露怯,才移开视线看向吴沁,开口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罢往书房走去。
“走吧。”吴沁往前走,顺便带了一下方黛柔的肩膀,没成想被她挣开。
“吴沁!”她咬着牙低声警告。
“怎么了?”吴沁不明所以扭过头。
方黛柔失望,“她的话在你这里是圣旨吗?”
吴沁看这个小朋友又开始拧巴,头疼道:“你别这样,有些事情,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我哪样!看你急不可耐的样子!”方黛柔的声音高了几分,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行,算我急不可耐,走走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揽着她的肩膀往书房里去。
黄郁抱臂看着,这个眼神吴沁太熟悉了,她很失望。
方黛柔只觉得她俩在眉来眼去,气到极点,竟然安静下来,坐到一个椅子上冷眼觑着。
“还要闹多久?”黄郁问,“嗯?你们还要闹多久?”
见吴沁低着头受训,方黛柔火大,“黄阿姨您什么意思,我们刚刚是关心小欢……”
“住口!”吴沁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她还自找不痛快。
方黛柔不可置信,一时语塞。
“小沁,你说说,这些年来,我有欠你什么?”
“……没有。”
“我也觉得没有。”黄郁踱了几下步子,背过身,“那……这一年多以来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
“没有。”
“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吧?”
“嗯,猜得到。”
“哪怕你真的觉得我欠你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了,和小欢有什么关系?”
方黛柔在旁边被忽视得彻底,听的也云里雾里的。
“阿郁,这次的事情真的在意料之外,没有人想看到的。”吴沁嘴里苦涩。
“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方黛柔拍了一下桌子。
黄郁无奈,走近一步低声道:“你以后真的要管好她,再发生一次这种事,我要她。”靠到她耳边,“以命相抵!”
“你们什么意思!”她上前把吴沁拉开,“有什么话不能大声点说,靠这么近干嘛!”
本来想给她苟全一点颜面,不想拆穿让她难看,但她这狂躁而不知悔改的样子让黄郁很气,终于正眼瞧她,冷冷开口道:“去年四月份那个章立记者,是你请去的吧?”
“你,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我严刑逼供,请他喝了很久护城河的水,他说可能是个女人,电话联系的,给了我一段电话录音,从号码查到营业厅,调了多方监控,还有银行账号。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联系黄洋的神秘人也是那个号码,巧来,联系林冬青的也是。”
方黛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嗫嚅道:“小欢也知道吗?”
“小欢的心思一向玲珑剔透,当然知道你做的事情,只是她心性单纯善良,顾念着一点情谊,不愿意多追究。我也觉得钱和权都是身外之物,不想多追究,但你几乎害死了秦尽欢,以秦如烟的性格,她如果知道了,拼命也要弄死你。”
“阿郁,别再说了。”吴沁扶住方黛柔摇摇欲坠的身体。
黄郁笑了,笑得凉薄,“之前还有些不确定,想来想去决定试探一下,我想想,这个事情算家事,就没必要用法律手段了,咱们私了。”
“好,好,我这就把她带回家,好好管教管教。”吴沁心里恐惧,脚步几乎要踉跄,听得黄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留下她一根手指,这些事情一笔勾销,行吧?”
压制着颤抖的呼吸,吴沁转身,问:“我的手可以吗?”
黄郁望着吴沁,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去厨房拿刀。”
方黛柔有些恍惚,“这是干什么,法治社会,她是□□吗?吴老师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家。”
“阿柔,我们没办法收场的。”
“可是……”方黛柔抓着吴沁的袖子往外走,“她敢动你试试,我让我爸把她家全抄了!”
吴沁把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事到如今,你还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过分吗?不是你动的手你就高枕无忧吗?什么仇什么怨去教唆杀人?”
“我没有,我没有……”
黄郁提着明晃晃的刀进来了,绕过抱在一起的两人,把刀立在桌子上,“来吧,刚打磨的刀,很快。”
“不要,不要!”方黛柔抓着吴沁,已经开始崩溃。
吴沁走到黄郁面前伸出左手。
黄郁直直望着她,“右手,食指。”
吴沁整只右手被方黛柔抱在怀里,用力把她推到地上去,她又缠上来,吴沁只得把人拎出去,反锁了门,再过来,伸右手到她面前。
“你啊,怎么说也是我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我不像你那么冷血,我下不去手,小沁,你自己来,我准备叫救护车。”
利刃寒光骇人,吴沁摇头,“我做不到,帮帮我。”
黄郁优雅微笑着挑眉,“勉为其难。”
黄郁把吴沁的手放到桌上,并没有立即砍下去,“小沁,许绍鸣走了,秦尽欢也走了,我感觉自己,也行将就木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面对即将到来的剧痛,吴沁并不是特别害怕,反而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放松。
“那个小丫头心肠太歹毒,配不上你,回来我身边吧,好不好?”
吴沁摇摇头,“一根手指,换我们一笔勾销,合算。”
黄郁松开她的手,“来,先坐,我们聊聊。”
“好。”
“小沁,你跟我没有感情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来,就是明显要让方黛柔失去吴沁,像威逼,又像利诱,早知道不会那么容易的,黄郁看许寻欢看得很宝贝,动了她的女儿,还一再触霉头,多要命的事情。
吴沁看着她,心里无奈,明知道黄郁现在要做什么,但如何都没办法拒绝,“阿郁,你说吧,要我怎么办?”
“我原先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了结那丫头片子,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想给自己徒增杀戮,可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说到底,事情因你而起。”
“那我离开她,你别伤害她。”
“好。”黄郁答应得很干脆,也很漫不经心,“你这几天收拾一下东西,搬到黄家老宅住,最迟后天晚餐我要见到你。”
当晚回去,方黛柔吓得有些懵,第二天早上恢复些了,便和吴沁大争大吵,吴沁忽然发现自己的牺牲多么可笑,面对她这般癫狂模样充耳不闻。
第三天,方黛柔的父亲,海关总长方国斌因贪污受贿锒铛入狱,她匆匆回家去,吴沁才有空收拾东西。
第四天,警方查出2003年4月第二人民医院因麻醉问题引发三起命案的元凶,是现任院长——方黛柔。
有些事情变得明了,例如,前任院长许寻欢让位的原因正是来自医疗事故的压力,狼子野心方黛柔,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再结合几个月前许寻欢断指的新闻,又是一通沸沸扬扬,满城热议,为许家父女抱不平,许绍鸣和许寻欢不畏生死抗击疫情的事迹也重新被报道出来。
有学生把许寻欢从医几年的科研成果及其事迹记录成册,登刊发行,在业界引起重视。
一名老教授直言,她若未断指,定能为我国医学科研领域发光发热。
H市大学的师生也力挺许寻欢,给她寄去联名祈愿信。
秦如烟白天都在上班,许寻欢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也会看到这些,觉得挺没意思的,苟延残喘的残破身躯,才能得到众人的同情甚至歌颂吗?
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高傲自负的许医生那引以为傲的手,的确被撕碎了,连同着骄傲一起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