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丝，不挂 第3章 阿烟

“天荒地老流连在摩天轮，在高处凝望世界流动，失落之处仍然会笑着哭，人间的跌荡默默迎送，当生命似流连在摩天轮，幸福处随时吻到星空，惊栗之处仍能与你互拥，彷佛游戏之中，忘掉轻重从前没讲，今次要说多谢你……”

夜晚十点，下了班的许寻欢怀揣着好心情回到405宿舍，就听到邱朵的鬼嚎声。

方黛柔捂着耳朵喊道：“邱朵同志你快收起你那蹩脚的粤语吧，唱得太难听了我要吐了。”

邱朵反以为豪，“哼，Eason可厉害了，区区刁民，我唱他的歌，你们竟敢阻拦么？”

许寻欢故作不解道：“这是陈奕迅的新歌吗？我怎么没听过？”

“这是大街小巷都在放的《幸福摩天轮》啊，你们竟然听不出来吗！”邱朵撅起嘴巴。

这时毛柠说话了：“小欢我好怕。”

“哦？什么事竟然会让阿柠你害怕？”

“听了邱朵的摩天轮，我怕晚上做噩梦摩天轮停不下来。”

“啊……”邱朵总算有些觉悟了，“我知道我唱歌难听了，你们不准再打击我了，这不是得练吗？世上哪有那么多天赋？你们这群坏家伙，想把我的唱歌兴趣扼杀在摇篮里！”

许寻欢故意揉乱邱朵的头发，笑说：“唱歌不是你这样子嚎叫的，你先把情感收一收，小声一些，我给你示范一下。”她清了清嗓子，音色温柔动听地唱道：“天荒地老流连在摩天轮，在高处凝望世界流动，失落之处仍然会笑着哭，人间的跌荡默默迎送……”

“喔！”毛柠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许寻欢简直是书里的完美情人。

邱朵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好说，那你以后可不能大声嚎叫了，特别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方黛柔朝她竖起大拇指，“还是小欢有本事。”

许寻欢冲方黛柔眨眨眼。

十一点，闹哄哄的宿舍楼下逐渐安静下来。

十二点，活力四射的当代大学生们逐渐进入梦乡。

许寻欢总是在制造偶遇，比如她已经摸清了秦如烟的日常作息规律。再比如周一上午，也就是此刻，秦如烟会出现在图书馆，许寻欢也会。

图书馆向来有不得喧哗的规矩，许寻欢作为一个乖孩子，自然是守礼的，她鲜少和秦如烟搭话，真的在学习医理。

因为父母都涉医，所以她从小就有较高的医学天赋，又有父母常常教导，所以现在这些大一的入门课程对她来说就像在翻阅小学课本。

抓紧时间自学完大一大二的，可以报名参赛，如果得奖了，跳级申请就会更容易通过一些。

也正因为许寻欢认真学习的态度，秦如烟觉得自己最初的担心多余了，她不仅没有影响自己，反而带动自己往更专注的学习态度里去。

快到中午，临走时候许寻欢才说：“晚上见，可不要失约哦。”

“嗯。”秦如烟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许寻欢来到食堂，室友已经帮她打好了饭。

她笑眯眯拿起筷子，“哪位宝贝给我打的饭呀！”

“报告首长，是我。”毛柠朝她滑稽地敬了个礼。

“嗯，重重有赏。”许寻欢装腔作势地配合。

“哈哈哈小欢你串戏了，军旅和古装戏也能混呐……”方黛柔笑得欢快。

“生活就是艺术，不需要太严谨，随性而为即可。”

“口吐金句啊。”

“承让承让，吃饭吧。”

“嗯。”

405有规矩，周一到周五的午餐和晚餐要一起吃，有事须提前请假。

许寻欢吃了一会，忽然想起来这一点，说：“对了，我晚上有约，就不一起和你们吃饭了。”

“男的女的？”方黛柔眼里放光，毛柠则紧张兮兮地等她回答。

“女的，秦如烟。”

“嘘，没意思。”方黛柔继续吃饭。

毛柠心里却是警铃大作，小欢对那秦如烟的兴趣真是太高了，为了她都去作兼职，该不会是要追秦如烟吧？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小欢可是晚上睡觉时候和自己头对着头的人，近得不能再近了。哎，怪自己不争气，这条红线太过可怕，赌输了后果恐怕自己承担不起。

下午的下课铃声响起，许寻欢就直奔校门口，想不到在路上就遇见了秦如烟，太棒了。

秦如烟也颇为意外，最近实在是和她有太多偶遇，这对于一个形单影只惯了的人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这个人是许寻欢，那么，也许是可以包容的。

许寻欢领着人进了一家低调别致的西餐厅，进门左边就看见一面绘满夜空星云的墙壁，里面的灯光略暗，布景清新淡雅又带着些许神秘的色彩。

“您好，请问两位吗？”服务员笑着迎上来。

“嗯，两位。”许寻欢礼貌回以微笑。

“好的，请问那边靠窗的位置可以吗？”

“可以。”许寻欢带着秦如烟走到位置上，还体贴地为她拉出椅子。

许寻欢坐到对面，拿起菜单看了一下，问：“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你随意就好。”

“好。”许寻欢是个有主见的人，她喜欢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包括点菜这样的小事。

天花板上的小音响在单曲循环《幸福摩天轮》，Eason的声音慵懒，萨克斯伴奏格外有风情，处处撩拨的正是这个骚动的年纪，十**岁，新晋成年人。

此时两人的气氛莫名有些别扭，因为只是对视，却不说话。

事实上两个人都没有在尴尬，许寻欢先开口，她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是了，怎么说也算认识了三个星期了，见面从来没有正式喊过什么称呼。

秦如烟偏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顿了顿才道：“你不是知道我名字吗？”

“我觉得喊你全名显得我们很不熟，去掉姓氏吧，又太亲昵。”

“那你想喊什么？”

“阿烟好不好？”许寻欢咬着下唇，眼中满是期待。

秦如烟转过脸正视她，三个星期前在图书馆知道她是许寻欢以后，自己就开始有些不平衡了。

同一个父亲，不同的母亲，差距真的很大。

父亲是她的，家庭是她的，幸福是她的，富足是她的，落落大方的性格是她的，大放异彩的才艺也是她的。

两年前秦如烟正在高中英语课堂上，班主任闯进来把她带出去，说自己母亲突发休克住院了，医院电话打来，让她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天价医疗费用。

你看，许寻欢得到的是世间美好，秦如烟只能夹缝求生。

秦如烟的母亲醒来以后，告诉她家里还有一些存款，在小抽屉的日记本里夹着。

从日记本里了解到的信息，她大致知晓了，爸爸姓许，他在另一个城市恣意地活着。

人在什么时候会变成一个怨天尤人的人呢？也许是饱受了世事无常中的所有恶意。

“阿……烟？”许寻欢见她走神，征求似的喊了一声。

秦如烟点点头，“随便，一个称呼而已，想叫就叫吧。”

许寻欢喜笑颜开，“那阿烟你可以喊我小欢，大家都这么喊的。”

“好，小欢。”

几句话功夫，菜已经陆陆续续上来了，她们便先吃饭，没再谈天。

“对了阿烟，你为什么不住校啊？”

“之前是住过的，但是我母亲身体不好需要照顾，而且我浅眠，宿舍楼太闹，我与室友关系也不融洽，所以我退宿了。”

“这样啊……阿烟，我老爹是厉害的医生，如果你需要帮忙请务必来找我，好不好？”

“那我这是攀上高枝了吧？”

“哈哈哈阿烟你很幽默嘛，哪里是传言那般无趣的人。”

“大学这么无聊，每一年有每一年的话题中心，今年你们听到的我的传言已经是偃旗息鼓的状态了。记得刚大一的时候，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人言可畏的感觉了。”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嗯……”秦如烟欲言又止。

许寻欢忙说：“没事，不方便就不说了，开心就好。”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就是大一的时候被一个男的追了一个学期，下学期的时候我不堪其扰答应了他，那男的挺招女生喜欢，我因此招来无妄之灾。”

“哦，你谈过恋爱。”

“嗯，谈了半个月，他想带我去小旅馆过夜，我不肯，威逼利诱不果，就这么分手了。然后他就到处造谣生事。不过我也乐得清闲自在，免了无用社交，潜心学习，因祸得福得到了吴老师赏识。”

“臭渣男，还好你没答应。”许寻欢愤愤不平，“哦对了，哪个吴老师，金融系的，是吴沁吗？”

“对的。”

“我知道她，她今年也就三十出头，在我们Z省本地金融界已经很有名了，她做老师只是兼职，你可得把握好这个机会，如果她能带你做一次项目，比在学校读书学到的多多了！”

许寻欢没说，那吴沁还是自己母亲大人一手带出来的人。今晚就打电话给吴沁，让她多关照阿烟。

秦如烟随口问：“你是不是认识吴老师，我在金融学院读了一年多都不知道她的背景。”

“哪……哪有。”

“你刚才喊她全名了。”

“这是因为……她的名字经常出现在金融报版面。”

“哦原来如此，我没有看报纸的习惯。”

“学习可不能这样。”许寻欢语重心长地开始念叨：“如果你只拘泥于课本知识，毕业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学生思维特别明显。我认为吧，学习应该是时时刻刻的事情，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封闭自己，只接受一门学问，永远流于表面。”

秦如烟若有所思，“你说得有道理。”

许寻欢发现自己怎么开始说教起来了，好为人师是致命的，会有种让人不喜的骄矜和莫名优越感，她忙道：“这是我的拙见，不当之处还请包涵。”

“你说得很好，人生格局决定处事风格，刚才你一点拨，我发现自己的确是固步自封了，得改。”秦如烟眼底露出欣赏的笑意，“认识你很高兴。”

“谢谢，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