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年暮冬 第8章 回府（3）

秦妙的住所早已备下。按照大长公主的吩咐，就安置在她的姑姑秦云和曾经住过的院落。紫藤枯枝缠绕的栅栏门上悬着棕黑色的匾，上面写着“聆风院”三个飘逸的大字。

聆风院这个名字，是秦云和未出嫁时亲自取的。只因院内竹廊两侧悬挂着许多竹铃，风起之时竹片轻碰，便传来奇妙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秦云和给她解释道：“它们可以捕捉路过的风声，此为‘聆风’。”

陶媪爱惜地抚摸着离她最近的一根廊柱，像是回忆起什么岁月静好似的，一边同秦妙解释：“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殿下一直不让我们动这个院子。就连去年府上翻修，所有的院落都重新修整过，唯独这里没动，所以才看起来老旧些。”

再破的屋子秦妙从前都住过，夏天漏雨、冬日漏风，时间长了还有虫蚁蛀蚀、蛇鼠爬行，对比之下，这里已经是个很好的住所了。秦妙温声道：“无事，可以了。”

有四位侍女已经在院内等候多时。陶媪依次叫了她们的名字：巧衣、玉珍、采晴、纭儿。

秦妙不大分得清她们的模样，只微笑着一一将她们看过去。侍女们大都谨慎地低了头，只有那个叫玉珍的姑娘大着胆子对秦妙笑了笑。

屏退众人以后，秦妙拉着陶媪的手悄悄问道：“陶媪，你知道当年姑姑身边的人都去了哪里吗？”

陶媪叹了口气：“娘娘最后身边已经没什么人了。殿下可怜奴婢们，打点了人接奴婢们出宫，可秋歌不肯。她求了陛下，说是愿意为娘娘守一辈子陵。陛下就同意了。殿下感念她的忠心，得空也会让奴婢前去探望她。孟圆回来以后嫁了人，生了三个孩子，现在一家子都在外面帮忙。郡主要是想见，明日就能叫孟圆来府上。”

“罢了。日后总有相见之时的。我如今刚回来，不好太惹眼。”

见秦妙脸色不是很好，陶媪也没再追问，只让她先休息，晚些时候会替她请大夫过来看看。

安顿好一切以后，陶媪又折回了如意堂。

大长公主此刻已经念完了经。陶媪替她收拾着香案，一边道：“小郡主的身子实在是弱了些，也不知这十年来那边是怎么照顾的，一看就没少受委屈。娘娘当宝一样养大的姑娘，那群贱人竟这样作践她……”

大长公主道：“那你去请方太医到府上来一趟吧。”

方太医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值得一提的是，他有个兄弟叫方易，就在大长公主府上当差，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陶媪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温言软语念叨着：“殿下，您不觉得吗，其实小郡主长得也挺像秦将军的。人都说女儿肖父，总是没错的。”

见昌平大长公主没有吭声，陶媪又催问道：“殿下。”

大长公主这才不咸不淡地回应：“有什么像不像的。本宫生的这些子女，一个个长相都跟老侯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孙辈们再怎么相像，都只不过是像老侯爷罢了。”

“殿下！”陶媪有些埋怨地望着大长公主道，“您跟奴婢犟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您有多想念秦将军，奴婢都看在眼里的。”

大长公主哼了一声：“本宫想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想。怕是为了心爱的女子一直恨着棒打鸳鸯的恶毒阿母吧。”

她倏地睁开眼，有些忿忿道：“本宫的确不喜爱那乡野女子，但本宫也没苛待过她吧。他贸然将那女子带回来，本宫不还是让她进门了。当时怕她出现在人前惹出什么流言蜚语，本宫将她软禁起来也说得过去吧。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谁知道她发什么疯突然就带着孩子偷偷跑了。本来他和长宁的婚事都敲定了，这一下子闹得人尽皆知。不但我们家丢尽了脸面，连太后也颇有微词。他倒好，自己一个人赌气跑到边境一待就是十几年。本宫倒要问问他，他心里有想过半分他的阿母吗。”

“殿下，这就是气话了。将军镇守边境，是陛下和朝廷所托，为国为民，是大义。何况将军此番修书回京，便是希望借郡主婚事缓和与您的母子关系啊。殿下您将小郡主接回来，操办她的婚事，不也是希望能和将军多亲近些吗？”

“谁稀罕同他亲近啊。”大长公主杏眼圆睁，“本宫是看在阿暖的份上才答应替桑桑张罗婚事的。至于那个逆子，他少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