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很快取来了九连环交给秦妙。
李惠蓉对她亲切道:“你就与她们五人一同比试吧。”
提议比试九连环的小女娘,就坐在秦妙左手边。她紧张地看了看秦妙,又紧张地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儿郎。
秦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人支着一条腿,胳膊随意往腿上一搭,正与左右谈笑畅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儿郎应该就是景阳长公主与大将军沈原之子沈谅。
沈谅发现了她的打量,对她点头一笑。但是秦妙对姓沈的都没好感,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九连环。
比试开始,在场众人俱是大惊。快,实在是太快了。秦妙纤长洁白的手灵巧地在九连环中来回翻飞,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冗余,灵敏得仿佛它有着属于自己的意识。他们不禁看得入了迷,发出了阵阵惊叹。
秦妙身边的小女娘起初还在有条不紊地解着,可旁人的惊呼声让她逐渐慌乱起来。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秦妙的手速时,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手上接连出现了两个错误。
完了!她急得几欲哭出来。
为着能引起沈谅的注意,她特地去学了九连环的解法,在家练习了好久。本以为今日宴席上可以大放光彩,没想到竟被半路杀出来的秦妙给搅了。有人小声说着“好厉害”,这话刺得她心里一痛。是啊,人们只看得到夺冠者的荣耀,可是又有几人能知道第二名背后付出的努力和艰辛呢。
秦妙顺顺利利地解开了九连环,毫无征兆就得了这一组的第一,与其余四人进入到最终的比试中。
这次站在她身边的人变成了沈谅。
沈谅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对秦妙道:“你好啊,秦家阿姊。我堂兄今日不在场,没看到阿姊出色的表现,你说是不是太可惜了。”
秦妙目视前方,不咸不淡道:“沈公子还是专心比试吧,莫要多言。”
沈谅嬉笑着道:“多言也不影响我发挥啊。”
“且慢,本公主有个新玩法。”坐在上边的李思芜狡黠道,“单解九连环也太老套了,咱们今天多加一步——解完以后,再将之恢复原样。诸位觉得如何?”
既然是解九连环,那么世人就只会在意“解”,只会刻意地训练快速解法,少有人会在上环这个步骤上花费心思。秦妙原先一直把李思芜当草包来看的,眼下她却能以这么刁钻的角度想事情,看来还是低估她了。
这充满挑战性的比法让人一听就觉得新奇,在场无人反对,参与比试的几人也都跃跃欲试。
“沈兄你要给我们儿郎争口气啊!”
“沈郎!你一定要赢!”
“沈郎!我看好你!”
众人高呼给沈谅加油鼓气。
沈谅“啧”了一声,环顾四周道:“看来这里只有我给你鼓气了。秦家阿姊,你可要抓紧了。我怕我赢了你,我堂兄要揍我。”
没有人鼓励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可以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任何纷扰。秦妙方才见过对手们投入比试的模样,尤其是沈谅。他全然没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眉头紧蹙,目光坚定,手中动作简洁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又爱插科打诨,难怪会把小女娘们迷得七荤八素的。
鼓声停止,比试开始。
秦妙不敢有丝毫分心。她知道自己是占着优势的。比起其他人刚接手一副陌生的九连环,她手上的这副已经被她翻过无数次了,她无比熟悉它的触感。只要过程不出错,不停顿,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逐渐胶着,在场的人纷纷离席,几乎全聚拢到了比试的几人身前。
沈谅率先解开九连环。他解下最后一个环,笑嘻嘻道:“阿姊,我已经解开了,你真要抓紧了。”说着飞快地开始上环。
秦妙紧跟着解开最后一个环,又迅速装上去,“你闭嘴。”
沈谅道:“别这么凶嘛。你也很厉害的,你才玩几天啊,就能和我不分上下,在你旁边我都紧张死了。哎呦……卡住了……”
秦妙懒得搭理他,抓紧这个机会追上了差距。
沈谅也只是卡了一瞬,很快就调整过来继续上环,速度死死地咬住秦妙。
三个、两个、一个。完成了!
秦妙握住微微颤抖的手,冷静道:“我结束了。”
沈谅跟着放上最后一个环,摇头可惜道:“就差一步啊。”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秦玥大声欢呼道:“我阿姊赢了!我阿姊赢了!”众人这才像炸开了锅一般议论起来。
自持身份的李思芜没有下场,坐在上头等了又等,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秦妙率先完成的结果。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声道:“来人,去查查看是不是都恢复原样了。”
众目睽睽之下,秦妙第一个解开并还原九连环,根本就是无法改变或者隐瞒的事。李思芜明知故问,显然是不想给秦妙面子,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触这个霉头。
这时,一旁的沈谅突然叹气道:“我的公主殿下,给你表兄我留点脸面吧,输了就是输了,你再提的话我就哭了啊。”
稀稀疏疏的有人开始哄笑起来。沈谅一向吊儿郎当惯了,整日游手好闲的,但他人缘极好,待人又和善,好友遍布天下,谁来都能跟他唠两句。他愿意出这个头,别人也都愿意卖他个面子。
李思芜恨铁不成钢道:“没脸没皮的,你自己比不过人家,活该你哭。来人啊,去给沈公子拿个盆接着,别把这里哭淹了。”
沈谅哭丧着脸道:“好好好,多谢公主赐盆,表兄这就抱着哭去。”
李惠蓉笑道:“桑桑,你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惊喜啊。”
“是啊,确实是惊喜。”听了李泽兰的耳语以后,李思芜总算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来,“本公主一向说到做到。你想要什么,我送你啊。”
秦妙随手指了个红色手串道:“臣女斗胆,请公主殿下将这串玛瑙赐予臣女吧。”
没想到李思芜突然变卦:“不行,那是父皇送给我的。你换一个。”
秦妙换了一件金丝孔雀羽双面绣扇指着,“那这把扇子……”
“扇子也不行,这是我母后送的。”
秦妙本就不是冲着赏赐来的,随手指了两样而已。她有些烦躁,但还是按着性子再一次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只白瓷瓶。
这是一只通体洁白、纯净无暇的瓷瓶,但是放在成堆的金银珠宝之中却显得那样朴素、那样让人忽视。
它好干净。这是秦妙对它的第一印象。它又很可怜。在那里格格不入,普通又多余。
“这……”李思芜低声询问一边的宫女,“瓷瓶是谁送的?”
宫女珊瑚道:“回殿下,是太子妃送来的。”
“她啊。”李思芜撇撇嘴,随即对秦妙道,“这个可以。待会我就让人给你送回去。行了,你先回席上吧。”
中断的宴席继续,要表演才艺的女娘和儿郎们一个个上场,大显身手。
秦妙先前被灌了好些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方才还经历了精神高度集中的比试,现在头就开始隐隐作痛了,一桌好菜看着也没有半点胃口。她对秦玥道:“我出去散散步,你到时候别找不到我。”
秦玥点点头道:“阿姊,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回去歇息吧。不用顾及我,我认得路的。”
“我没事的,就是酒喝得有点上头了。”
秦玥瞪了对面的橘粉色留仙裙一眼,抱怨道:“都怪周雅言。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捧李思芜的臭脚。”
原来是叫周雅言。
秦妙出了殿门,一阵冷风吹过,吹散了她身上的些许疲惫。园中红梅迎着冷风绽放,正好剪几枝带回去插瓶。她拦下了一个宫女,让她去找把剪刀来。
宫女很快就带着剪刀回来了,她轻声问道:“郡主,需要奴婢帮您剪吗?”
秦妙摇摇头让她下去。她喜欢一个人独自待着。
本以为在这梅花满园的地方宴宾客,人们会好好欣赏一番,没成想他们只在意戏弄取乐,却辜负了这片耀眼的梅花。要是岳峙今天在的话就好了,说不定他也会喜欢。真是可惜了,秦妙想道,他应该还在生气吧。
“这梅园真大啊!”身后传来积雪踩踏的咯吱声,“你们快出来看!”
秦妙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准是又一窝蜂跑出来玩了。
“地上这么多雪,不如我们来打雪仗吧。”周雅言提议道。
她们欢快地在梅林里奔跑、穿梭,笑声、叫声一阵一阵地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秦妙远远看着她们快乐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哎呀!”忽然一声惊呼,紧接着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传来。
“哭什么哭,明明是你自己拿东西不小心,怪我啊!”
秦妙寻声找过去,只见方才那位要帮她剪梅花的宫女哭哭啼啼地跪在湿冷的地上,身前碎瓷片撒了一地。
这些碎瓷片好生眼熟,秦妙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她方才赢得比试,李思芜送给她的那只白瓷瓶。
难怪什么都不愿意给,除了这件易碎的瓷器。
宫女一看到秦妙就不停给她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摔坏的。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她的面上、发上都沾满了脏兮兮的雪水,身上的衣裙也湿了大半,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秦妙道:“你先起来说话,告诉我怎么了。”
宫女抽泣道:“奴婢奉命给郡主送瓷瓶,路过此处,周娘子和王娘子正玩着雪。奴婢一时没注意,忽然就有一团雪冲着奴婢丢过来了。郡主,奴婢真不是有意的,求您饶了奴婢吧。”
“你胡说。”周雅言怒道,“你没长眼睛吗?我砸你怎么了,你不会躲吗……”
话音未落,一团雪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秦妙冷冷道:“周娘子会躲,那你倒是躲开啊。”
签约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生辰宴(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