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春秋 第16章 反噬

当朱迪再次回到实验室时，邹靖还在第二套振荡器那边忙活。

“朱老师，还差最后一点调试没完成。”

“没关系，我们今天就作单人实验吧。”

华鸿晓心中一阵暗喜，赶紧爬到实验床上。

马骏走过来坐在床边。在给华鸿晓放电极之前，她先用两只手小心地把长发在脑后卷成马尾。

华鸿晓知道，她是怕垂下的长发干扰到自己的实验。可是他很怀念上次实验时马骏头发垂到自己脸上痒痒的感觉。

正失落间，看到马骏双手在脑后，手臂随之高高抬起，肘部微微弯曲，就好像展示了一段动人的舞姿，心里顿时平衡了一些。

“再往下挪一点。” 马骏双手按着华鸿晓的肩膀，帮助他把身体往床尾挪。

实验室白大褂的袖口很宽松，华鸿晓看到马骏手腕上白皙的皮肤和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上点缀着小小的水晶，在实验室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师姐，这个手链真好看。” 华鸿晓不知哪来的胆量，脱口而出。

还没等马骏反应过来，旁边在调试仪器的陈雯先发话了。

“好看吧，这是她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马骏的脸刷地就红了。

“讨厌！“ 她回过头嗔怪陈雯。

马骏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少有的带有一丝撒娇的语气，甜腻腻的。可是华鸿晓感受到的，是一阵酸溜溜的感觉。

好在酸味没有多少时间来霸占他的感官，因为他感到环绕头部的振荡器开始启动。

一阵短暂的晕厥。

似乎他捕获意识看到场景的能力越来越强，因为很快眼前就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一个四周都是白色墙壁的房间。

光线柔和，窗外透进一缕阳光，映照在整洁的地板上。

华鸿晓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摆放着一束鲜花。

一旁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穿着得体的西装，系着领带，衣服和神色透着一股领导人的模样。

“华老。“ 那人堆着笑，点着头坐在自己身边。

“你来了。“ 华鸿晓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动。

他确定说这话的人不是自己，但同时也知道就是自己在说话。

很奇妙的感觉。

“身体好些没？“

“好多了。就是胸口有的时候还隐隐作疼。“

“多休息。我们已经通知您家人了。您儿子应该很快就回来。“

华鸿晓突然想起，爷爷去了北京以后不久，听说在那得了病。然后爸爸去了北京一趟。

当时全家都以他马上迫近的高考为重，所以都没有向他透露太多消息。直到高考结束，才告诉他爷爷后来在北京去世了。

难道我捕获到的是爷爷的意识？

那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给爷爷下毒的人？

“可千万不能把他们卷进来。” 华鸿晓听到脑子里一个声音说。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嘴，或者爷爷的嘴，在动。

很快，他明白过了，这是爷爷自己跟自己在脑子里说话。

看来爷爷内心的思想活动，也被自己捕获到了。

“您儿子来之前，我们先会把你送到外面的医院。一切都走正常的程序，不会引起怀疑。“ 中年人好像看透了爷爷的心思。

“真不巧，样品刚送来，我就病了。” 这次华鸿晓感知到爷爷用嘴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们都知道您有高血压心脏病。这次本不该急匆匆地把您叫来，旅途劳顿。”

“没有了。其实也是我自己想来看看，究竟他们在搞什么把戏。”

“不管什么把戏，他们还不是都是遵照智者的指示在办。” 中年人说到这，顿了顿，又继续说。

“我们已经查到了他们批量生产演化激发器的地方，在法国的一个小镇。”

说着又把一叠文件递过来。

华鸿晓看到自己的手伸出去接住。目光一扫，看到一张地图，上面用英文标注了各种地名。

有一个地名被红色墨水画了个圈，大概就是那个法国小镇。

Avignon。不知道怎么念，大概是，阿维农？

“哦，是谁查到的？” 华鸿晓听到自己说。

“国氏。” 中年人回答。

“那下面打算怎么办？”

“我们打算摧毁他们的工厂。“

“我们自己行动吗？在异国他乡，会不会有困难？或者动静太大？“

“国氏在那边发展了不少家臣。而且我们只需要让他们的所有样品和原料报废，不需要太大动静。“

“国氏这边谁会过去主持？“

“瞳。”

华鸿晓不知道这句回答是什么意思。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什么语气词？但是他感到自己的头点了点。

“她做事情向来干净利落，让她去最合适。“

“不过她现在正在调查那个意识感应的实验室。所以也许要过段时间才能去法国行动。“

华鸿晓觉得自己心头一紧。意识感应？这不是自己所在的实验室吗？

难道自己做窥探外部世界的实验，结果发现了外部世界对自己的窥探？

“对这个实验室，我们打算怎么办？“ 华鸿晓听到自己的嘴巴里吐出了这句话。

“只有密切监视。他们的技术是双刃剑，而且还是有可能把底牌全部掀翻的双刃剑。“

“是啊，如果让青苔道把这个技术拿过去，那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能够为我所用，那省了我们多少事！“

中年人点点头，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好像憧憬着什么。

“我也在想。这项技术真的有这么神奇吗？就好像现在我们知道他们的工厂在那个法国小镇，但是那也毕竟是个小城市，不知道工厂的位置具体在哪里。就算瞳过去，要查出来也得花很长时间。如果能够潜入青苔道里某个人的意识，是不是马上就能知道在哪里了？“

华鸿晓大概听懂了中年人的意思。

看来他们所指的实验室，真的就是朱迪的实验室。

可是怎么会？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监视朱迪的实验室？

更关键的是，为什么爷爷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华鸿晓感觉一下子掉到云雾中。满耳朵回响的都是这些自己的疑问。

爷爷和中年人的对话，声音虽然能听到，但是却完全无法理解了。就好像听着什么奇怪的外国语言。

渐渐地，那对话声也远去了。眼前的场景也模糊了。随后是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华鸿晓意识到，眼前的黑暗是因为自己闭着眼睛。

睁开眼睛，他感受到了实验室刺眼得灯光，连忙又把眼睛眯起来。

“鸿晓，你醒了？” 听到马骏温柔的声音说。

周围几个人也围了上来。有人扶华鸿晓坐了起来。

华鸿晓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在脑海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场景和听到的惊人秘密。

当他慢慢地把听到的对话复述出来，实验室顿时炸开了锅。

“那些人在调查咱们实验室？” 陈雯几乎叫了起来。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邹靖一个劲地摇着头。不知道他是说哪方面不可思议。

朱迪托着下巴在旁边走来走去。他虽然没说话，但是走路的速度和姿态反映了他的不安。

只有马骏似乎气定神闲。

“你一定很累吧。” 她一边把电极从华鸿晓头上取下来一边说。

华鸿晓觉得一股暖流夹杂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在心头趟过。

“朱老师，您觉得那里面说的意识感应实验室，就是我们实验室吗？” 邹靖摇够了头，开始发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前对外作的学术报告，虽然被人误传为心电感应，但是其实根本没有透露我们已经初步达到了这种能力。从华鸿晓引述的对话来看，他们几乎完全清楚这种技术能够干什么。而且他们还超前了。” 朱迪皱着眉头说。

“超前了？” 华鸿晓满腹狐疑。

“他们说要搞清楚什么工厂的位置，就要潜入知道有关信息的人的意识。其实这只有当这种技术达到朱老师所说的可控的水平以后，才能这么定点的捕获。我们现在还达不到。” 马骏解释说。

“而且如果这段话是几个月前说的，那时候我们连是否能清晰地捕获到他人的意识片段，都不清楚。” 邹靖知道，直到华鸿晓最近加入实验室以后，这种技术才采取突破。

而且还是仅仅能在一个人身上取得突破。

“是不是他们看到未来啦？他们在几个月以前，就看到了现在我们取得的突破，甚至看到了未来我们这个技术的成就？” 陈雯脑洞大开，想到了朱迪说的块状宇宙理论。

“你当是写小说呢？更可能的是，他们不知道技术进展究竟如何，根据自己对”心电感应’的直觉作了些猜测。“ 邹靖语气里稍微带点讥讽。

朱迪又快步走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定住了。

“各位，我们实验室无意中窥探到别人的秘密，结果发现那个秘密里也牵扯到自己。我们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也许要跟我们的资助者商量一下。“

陈雯，马骏，邹靖，和华鸿晓都相对看了看。

看来金主约翰要出手了。

“与此同时，有几项纪律我们要马上开始严格遵守。一是严禁在实验室以外谈论有关实验的任何情况和进展。二是保持门禁，每个人进门以后都要把门从里面反锁。“

”啊。。。。。。那好麻烦啊！“ 陈雯的第一个”啊“拖长得很夸张。

”也许我可以找周校长和资助人商量一下，安装更先进的门禁系统，能自动反锁。但是在这之前，大家还是辛苦一下吧。“

跟往常一样，朱迪严肃的语气最后总是被陈雯甜甜的声音软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