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第18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华夭把前线的战事情况告诉清离，清离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她的英雄如今被困，她却束手无策，这种感觉糟透了。

慕容崇德来的时候，看清离和华夭都是一片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知道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父王。”清离见他来了，起身行礼。

慕容崇德挥手，让她坐下，坐在她的对面，华夭则去上茶。

“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看。”

“萧承睿如今迟迟没带回援军，很有可能因为忌恨承煦，想让他战死沙场。”

“萧承睿为君这么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他会拿江山社稷做赌注吗？”

“也许不会，也许会，我不想把承煦的命押在他的一念之间。”

“你有什么打算。”慕容崇德单刀直入，目光逼视。

清离抬起头，迎面他的目光。

“你想让回纥出兵？”

“是，于理，回纥刚刚臣服，此时出兵，也算是献上诚意；于情，萧承煦是我的未婚夫婿，出兵救他…”清离没有说完，她知道慕容崇德已经明白了。

“如此一来，回纥和萧承煦就扯不开了。”

“我是他的王妃，早就分不开了。”

“你就不怕这样会让萧承睿更加忌惮萧承煦，更加想要除之而后快吗？”

“但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在萧承睿眼里，他们早就势同水火，我又何必在意这些。”

“你就那么确信回纥会为了一个公主的驸马出兵？”

清离看着他，突然笑了：“为了一个驸马出兵确实有些说不通，但是，如果是为了未来的天下之主呢？”

慕容崇德听了，仰天大笑：“得慕容清离者得天下。”

起身就走了，没再多说。清离知道他已经答应了。

清离一身戎装，身后站着回纥的铁骑。

她来了，为他而来。她想告诉他，比起红袖添香，她更想和他并肩作战。

她只这么无声地站着，已经占尽了山水中的灵气，满溢天地间的风流。

她的眸中带着哀伤、牵挂，带着说不出道不尽的思念、痛心，还有一丝令人动心的温柔，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

目光只停在一个地方，那里有她的男人，有她不远万里奔赴而来的此生所爱。

她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身面向将士，嫣然一笑，晃的天地为她动摇。

今日，她要带着一队士兵突围，为默延古拉的大军开道。数十年苦练，她的武功，已非当日。

萧承煦收到了回纥的消息，没有等到萧承睿，却等到了回纥的援军。

得知，清离也在此次的援军中，他既担忧，又骄傲。

上天对我萧承煦何其不公，上天何其眷我萧承煦，赐我慕容清离。

清离，你就在这重重山峦里面

求你回眸，只需一瞬。

这片古老大地，为你静默无声。剑的寒光，为你闪烁。

只要再见你嫣然一笑，这男人的热血衷肠，从此，尽归你一人所有。

握剑的手心，第一次溢出冰凉的汗。

萧承煦背影如山，缓缓举剑，仿佛要刺穿天高处无尽的漆黑，稳稳地，吐出一个沙哑的字，“杀！”

“杀！杀！杀！”

整片大地，震动起来。

刀剑的寒光簌簌而落，杀声此起彼伏。偏锋，使尽浑身招数，要留住在他心中烙下重重印记的昔日。

青紫色的烽烟，在平原上一处接一处地腾起，绵延到天边。烟雾扶摇直上，大剌剌昭告人间，大战开始。

旌旗蔽日，鼓声震天。号角声远远地传来，怎么也掩不住藏在晨光中的一分凄厉。

远远望去，平原上密密麻麻尽是高昂的戴着铁盔的头颅，指向天际的万千兵刃寒光闪闪，回纥的铁骑浩浩荡荡。

萧承煦骑着骏马，在最前方迎风而立。

燕王的旗帜就在他头顶上被风吹展开来，旗上狰狞凶猛的图腾，宛如能摄人魂魄一般可怕。

对面山坡上，高高飘扬着另一色旗帜，同样是庞大的军队。

回纥，那个一直养息于一隅，深藏不露，现在积蓄满力量的国家，已有着不可轻视的战力。

被困的将士们大声欢呼，他们等来了援军。

萧承轩杀了大梁的士兵，去到萧承煦那里，“哥，是援兵吗？”

“是，是离儿带来的援兵。”

萧承煦望着，心中无限骄傲，他的离儿从软软小小的幼儿，到亭亭玉立的闺秀，永安王府的阿离，回纥公主慕容清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幽谷之花。

多少人窥视，多少人赞叹。

她本该是他的，于情于理，都是他的，幸亏，他没有弄丢她。

“阿离竟然带来了回纥的兵马，哥，是回纥的铁骑。”萧承轩兴奋的说。

这场由大梁挑起的战争，以回纥的介入，失败告终。

萧承煦站在烽火狼烟中等着他的离儿。

他的离儿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手持宝剑，身上还有大梁士兵的血，笑颜如花的奔向他。他张开手，收拢住他的难能可贵，把她重新收回羽翼下。

萧承煦要清点队伍，准备回京复命，清离也要跟着回纥的队伍离开，等到成亲之时，再从回纥过来。

萧承煦牵着清离的手，走在锦州的街道上。

“每次出征，都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萧承煦看着战争过后的街道，惨不忍睹。

“那是因为如今还是乱世，在这样的年月里，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如果有一天有一位英雄终结乱世，天下统一，百姓们就不用再受战乱之苦了。”

清离握紧他的手，看着他“你就是那个大英雄，是天下人的大英雄。”

承煦笑着看她，“我萧承煦这一生得离儿足矣。”

两个人慢慢走着，享受着难得的平静安宁。

没想到，锦州城迎来了不速之客。

慕容崇德的到来，清离是没想到的，他是暗中过来的，她不知道他来的目的。

见过面后，慕容崇德就提出要和萧承煦单独聊聊。

慕容崇德和萧承煦坐着，一时无话。

萧承煦心中有些紧张，手中的汗都出来了，他只能拿着杯子，一口接一口的喝水。

打仗的日子，没有好茶，他偏偏把一杯白水喝出了佳茗的感觉。

慕容崇德在对面，不住的打量他，容貌到算是上乘，跟清离相配，举止也是得体，算是不错，其他的，暂时看不出来。

萧承煦杯中水快要见底的时候，慕容崇德终于开口了。

“你凭什么娶我的清离。”慕容崇德目光灼灼，直截了当。

“她心中有一片天下，而承煦心里就有她的天下。”

好，慕容崇德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有几分王者霸气。

“你知道清离是怎么说服我出兵的吗？”

萧承煦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也没来得及问。

“我回纥为了一个王爷，公主的驸马出兵，理由不够充分，但清离说，我是在为未来的天下之主出兵。她说的，对吗？”

没想到离儿竟然是这么说的，萧承煦有些震惊，不过，只有慕容清离才能把这种话说的理所应当。

“与人争，方得安身，与天争，方能立命。

我的命运悬在刀尖，而刀尖需得永远向前。清离明白我的所思所想，她也会是我这一生唯一相伴之人。”

慕容崇德看着他，笑了，清离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他何不试着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呢。

“对我的清离好，不然，我回纥的铁骑会为公主讨回公道的。”慕容崇德落下这句话就走了。

清离送走慕容崇德，问萧承煦他们说了什么，萧承煦只笑着跟她说，慕容崇德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她。清离听着不怎么相信，再多问，他就不肯说了。

两个男人之间的这次对话，包含着对同一个女人的深深爱意，为了这个女人，两个男人愿意联手把天下收入囊中。

捷报传来，大晟打了胜仗，不仅拿下大梁两座重大关隘，还拿下洪广志和凌麒在内的数员大将。萧承睿当朝称赞萧承煦的功劳，三军也均有犒赏。

对于这次回纥出兵，萧承睿草草带过，只说了和亲之事，不过朝臣心中自有一番考量。

帝京城里，最近喜气洋洋，燕王殿下又打了胜仗，马上还要迎娶回纥的公主，马上迎来女主人的燕王府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宫里的气氛则是有些压抑。

贺兰芸琪提起立储之事,担心皇子们暗自争斗久了，难免会产生心结，嫔妃们也在暗中较劲，问萧承睿对立储一事有什么打算。

萧承睿感叹自己倘若真的归天，两个小的太小，如何能担得起大晟的重担，萧启翰虽年纪合适，也有军功，可又担心他出身低，还担心萧承煦与萧启翰明争暗斗，心有芥蒂，二人虽年纪相仿，但毕竟差着辈分，才干、心计都不是萧承煦的对手，所以萧承睿总是抬举萧承煦来压制萧启翰，目的是保护着萧启翰。

萧承睿必须好好想想怎么立太子，才能保大晟江山永固。

贺兰茗玉最近却愁绪五千，原本她生下了六皇子萧启元，又盛宠在身，正该高兴，但是一想到萧承煦要成亲，她就伤心难耐。

听说这次萧承煦被困，是回纥公主带着铁骑相救，真是情深义重。

那个女孩子，生的那么美，又聪明睿智，没想到还能上战场打仗，比起自己，强了不知多少。

她忽然想：或许，的确只有她，才配得上跟了那人的一生。

至于她，和萧承煦那些情分，在一次次利用，欺骗中，所剩无几。

他这次成亲，都没有亲自跟自己说一声。

有什么可说的呢，总归是自己的选择。

今日，帝京热闹非凡。

大街小巷之人早就得知今日是燕王殿下萧承煦成亲的大日子，若是错过了这场热闹，作为帝京城内的百姓，也着实说不过去。

据说燕王殿下娶得那是回纥的永宁公主，虽不曾见过，但对其倾城姿色，也早有耳闻，只可惜未能亲眼见识那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等过了大婚的各种礼仪，清离被送到卧房的时候，清离觉得快要累死了。

成亲太累了，她再也不成第二次了。

休息片刻，清离想起刚刚在大堂之上的情景。

贺兰茗玉跟着萧承睿来了，站在一旁，一脸悲伤的看着萧承煦，不过，萧承煦的眼里全都是自己的新娘子。

清离看到了她这幅做派，心中嗤笑，还没死心。

今日是萧承煦和苏玉盈大婚的日子，茗玉迟迟不愿去参加喜礼。蓁儿知道茗玉心里不舒服，只是不去不好跟萧承睿交代，茗玉只得硬着头皮去参加喜礼。

大盛的规矩是由有福气的姐妹或是姑嫂来送新娘子回新房，萧承睿认为他的侧妃是全天下最有福气之人，让茗玉送清离回新房给他们添福添寿。

萧承睿还让萧承煦给茗玉敬酒，萧承煦敬酒，感谢茗玉替他结的这段良缘，他是真心的，希望这杯酒过后，前尘往事，都化作云烟。

贺兰茗玉伤心欲绝，努力面不改色的喝了。

茗玉送了一个玉镯给清离当新婚礼物，上面刻着百合花，预祝她和萧承煦百年好合。

清离坐在床上看着那个镯子，冷笑，扔在了首饰盒里。

萧承轩醉醺醺的跑进来，舌头都大了，“阿离，以后我哥就交给你了。”

萧承煦进来，一脚把他踹出去，“叫什么阿离，叫嫂子。”

萧承煦把门关上，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清离有些紧张的攥着手。

萧承煦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他会守着她，疼她宠她，带她游四方，上沙场，看金戈铁马，风舞狂沙。

他的清离，是一只有着彩色翅膀的凤凰，等着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将她的手接过，从此夫唱妇随。

聪明的慕容清离，愚蠢的慕容清离，善良的慕容清离，狠毒的慕容清离，都是萧承煦深爱的慕容清离。

挑起盖头，那张绝美的面庞漏了出来，她有些害羞，脸上的红晕衬得她更加娇艳。

喝过合卺酒，萧承煦摸着她的脸。

“从今之后，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夫。”

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燕王府的生活平静的流淌，下人们都知道王爷和王妃感情甚笃。

这一日，萧承煦舞剑，清离琴声做伴。

剑，温柔地出鞘。身形，快若奔雷。

如蛟龙入水，酣畅自在，又如古藤虬干曲枝，变幻莫测。剑锋处行云流水，气贯长虹。

清离倚亭而坐，默默看着。

她的目光如烟似水，柔柔一瞅，萧承煦再多疲累也尽化乌有。

萧承煦持剑腾空飞跃，转眸处，与清离的目光对个正着。

铮!

剑如蛟龙游走四方，一声激越琴音不期而至，催发剑势。

萧承煦心中大为振奋，一招一式毫无停滞，劲腰骤转，剑势再变。琴音更强，宛若龙吟，更加高亢。

剑舞琴挑，竟配合得丝丝入扣，毫无瑕疵。

整套剑法从容舞来，清离指下一曲《九天》亦已尽。

那一日，清离起舞和着萧承煦的瑶琴一曲。

仿若当年永安王府，那个小小的人儿跳着惊鸿一舞。

相爱的人，三言两语，情意满载，一颦一笑，摇曳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