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魔 第5章 第五章

公爵是个好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约洛婉拒了莱茵斯公爵对他发出的踏春邀请，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的马车渐渐离开城堡。

这几天，莱茵斯公爵变着花样邀请他出去玩。

他在讨好心爱的女人。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约洛不是没想过逃出去，但每天晚上出门都会碰到蒙德，那家伙神出鬼没，古怪的很，最后只能狼狈地回到屋里。

今天蒙德陪着公爵出去，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回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夜幕降临，约洛换好衣服，悄悄摸出了房间。

从楼梯下来看到远处传来亮光，赶忙躲到柱子后面。

脚步声缓慢靠近，终于看清来人的面貌。

是两个男仆，一个手里提着煤油灯在前面照明，另一人提着食盒跟在后面。

“下面到底有什么啊？”拿着食盒的那名男仆十分害怕，声音颤颤巍巍的，“我、我不太敢下去......”

“怕什么，把吃的送下去就快点上来。”

他们停在楼梯侧面，伸手在墙面摸索着，居然打开了一道门，两人很快消失在门后。

送吃的下去......难道下面有人？

这大半夜的偷偷摸摸的，约洛不得不联想到安娜和亨利，他有些犹豫。

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那天晚上的事是真的，安娜真的死了，那跟安娜一块的亨利是不是就被关在下面？

约洛不想怀疑莱茵斯公爵，可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被他刻意压制在内心深处的疑虑恐慌再一次席卷而来。

他想要知道真相，现在还有时间，公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知道，如果他是个坏人，也许就能让自己的良心稍稍好受些，很快约洛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不齿。

无论公爵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做的事情都是不可饶恕的，他欺骗了他。

没给约洛太多纠结的时间，很快，门后的黑暗深处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两个男仆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消失在大门口。

他们没有关上那扇门，就好像在邀请约洛下去一趟纠结，也许下一次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进去一下，就远远地看一眼，那两个仆人不都好好的出来了......

耳边仿佛有人在催促着他去发现真相。

虽然觉得有点危险，但约洛还是走了过去。

里面空气很沉闷，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煤油灯，这是一个很狭小的空间，看样子应该就是楼梯下的小隔间。

约洛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前面地上掀起一个木板，看不到尽头的楼梯一直通向漆黑的地底。

淡淡的臭味从下面散发出来，约洛皱了皱眉，似乎还听到了隐隐的求救声，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亨利的，但可以肯定是个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往下面走，木质的楼梯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没多久就踩到了踏实的地面。

约洛停住脚步，不确定这里有多大，手里的火苗微弱的只能堪堪照亮他周围不到一米的地方，地面黑漆漆的，像是外面的泥地，潮湿，长了暗绿色的苔藓，一不小心就很可能会滑倒。

约洛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前面传来的咀嚼声。

他缓慢靠近，先是看到一张小桌子，上面放在一盏很大的烛台。

太好了！

约洛点燃烛台，终于看清了前面的景象。

惊讶地说不出话。

这里的确关着人，还不止一个。

他们衣不蔽体，身上沾满了未知的秽物，头发像炸开的鸟窝，被一排铁链锁在墙边，靠着墙坐在地上。

种种迹象看起来已经被这样关着很久很久了。

那股恶臭猛冲过来，约洛下意识捂住鼻子，忍着翻滚的胃部，将恶心感压下去。

心里有点奇怪，刚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臭，就好像鼻子被什么东西给堵住，现在才被放开，如果一开始那么臭，他可能也不会下来了。

这些人似乎已经习惯这个点会有人下来，没有抬头看他，而是趴在地上疯狂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发出响亮的吮吸咀嚼声，看起来被饿了很久，分不出时间精力去注意约洛的到来。

将盘子舔得干干净净，他们才安静下来，抬头看向约洛。

“你、你们是谁？”约洛一个个看过去，虽然脸都很脏，但他能肯定亨利不在这里，“你们是犯了什么事被关在这里的吗？”

这么大的事情，莱茵斯公爵应该是知情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将这些人关在下面折磨呢？

约洛不明白，他好像并不了解那个男人，是这几天愉快的游玩让他忘乎所以，把自己带入到莉莉丝小姐的身份里太过入迷了。

太不应该了。

其他人都低下了头，缩成一团不打算理会约洛，只有最边上的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男人抬头直勾勾盯着约洛看了很久，也不说话。

这目光让约洛发怂，后退了一步，心想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这里的一切本来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亨利是死是活也跟他没关系，就是因为那人他才被卷入到这种境地的。

现在看来，公爵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温柔绅士。

一定要离开赶快离开这里，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是假冒的，说不定也会把他关在这下面折磨。

想到这，一阵寒意窜上脊背，约洛这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究竟放了多大的错误，怎么能把公爵这几天对他的好，真的理所应当起来，他只是对自己的未婚妻莉莉丝小姐好而已。

明白了这点后，约洛也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了，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那个奇怪的男人给叫住了。

“等等，约洛......你是约洛吧.......”

约洛错愕地看着那个从地上坐起来，把乱糟糟头发撩到后面，露出一副上了年纪的苍老布满斑点的脸：“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他好像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认识我？”

约洛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莱茵斯公爵城堡的地下室里关着的男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看起来还认识自己？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别人告诉他的吗？

“约洛......我是你父亲......”

“你在说什么啊？！”约洛瞪大了眼睛。

“我是卡特·莱茵斯，我才是真正的莱茵斯公爵，你不记得我了吗？孩子，快、快点救我出去！”

“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是孤儿，没有父亲，而且莱茵斯公爵也不是你！”约洛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疯了，也对，被这么对待，怎么可能不发疯。

“我是卡特·莱茵斯啊！是前任莱茵斯公爵，现在的那个是魔鬼，他不是我的儿子，更不是什么继承人！他偷走了一切！把我们关在下面！该死的......我究竟干了什么啊！”男人言语癫狂。

旁边几个蓬头垢面的人也开始不停对着约洛磕头，嘴里神神叨叨着听不清楚的话语。

这一幕看着格外吓人，约洛后退了两步撞上桌沿，烛台轻微晃动起来，微弱的光影随之摇晃，如同鬼魅般在四周跳跃，让人很想立刻转身就逃。

“别、别走！求求你了，救救我们......”

“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是公爵他做的吗？”

“他不是，我才是公爵，我才是公爵！都是我的错了，约洛，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假扮公爵！难道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吗？约洛觉得面前的男人一定是疯了，也许就是他的疯言疯语才会被关在下面。

可是，可是不管怎样，这种惩罚也太......

约洛不想再去想了，这一切都跟他无光，他该走了，他就不应该因为好奇进入这个地方。

“我救不了你们，我没有钥匙。”约洛摇摇头，“我必须得走了，对不起......”

“钥匙，我知道钥匙！就在桌角那里，你看一眼，对对对......就是那里......”

约洛弯腰在桌子腿那里找到了钥匙，心里一惊。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对面的那些人看起来太可怜了，他们的苦苦哀求让人难以拒绝。

无论犯了什么错，也不至于要这样私下折磨，应该让法院来决定对他们的惩罚。

“你们动静小点，不要引来外面的仆人，还有，今晚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约洛替男人解开锁链，将钥匙串丢给对方，“剩下的你来吧，从这里楼梯上去，出了城堡大门，可以往左边的小树林方向跑......”

“我知道，知道的，谢谢你，孩子......”男人又哭又笑。

约洛拿起桌面上的煤油灯，快步走到楼梯边，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从背后席卷而来，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他的后脑勺，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

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斜，双手徒劳的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重重倒在地上。

——

脑袋传来阵阵钝痛，约洛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慢慢才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气，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他想起来了，自己被人从背后打晕，丢在这个地下室。

糟糕！

约洛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他到底晕过去了多久？

完蛋了！他就不应该下来这个该死的地方。

约洛站起来，往后面看，烛台已经快要燃尽，亮着微弱的光芒，角落里的那几个人都消失了。

可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好心救了他们，居然把他打晕丢在这里。

“醒了？”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