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魔 第3章 第三章

约洛早上醒来，感觉到了全身肌肉的酸胀感，尤其是大腿根，似乎被擦破了皮，碰一下疼得厉害，想来是昨天跳舞跳的。

换衣服的时候又发现脖子、胸口，还有腹部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红痕，不怎么疼也不痒，很像是被人打了后留下的淤青，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

约洛怀疑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把床翻了下，没找到任何虫子的身影。

要知道，他可从来没被虫子咬过，孤儿院的孩子都很羡慕他，每晚都挤着要睡在他边上，安吉娜修女还说他是被神宠幸的孩子。

以前约洛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他觉得是以前把这辈子的幸运都提前用完了，所以现在要开始倒霉了，简直是倒霉透顶。

他背过身，飞快套上衣裙，镜子里少年消瘦白皙的后背与前面截然相反，简直可以称得上惨不忍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痕和牙印，被白色衣裙快速掩盖。

如果安娜在的话，或者约洛再检查仔细一点，重视一点，就会知道这不是什么小事。

这一点小事约洛没怎么在意，因为还有更要紧的一件事。

安娜到现在都没有过来找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约洛很不安，猜想他们是不是丢下自己逃跑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得想办法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他找到管家蒙德，对方说并没有看到他的两个仆人。

约洛不敢再多问，借口在庄园里四处逛逛，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得赶快逃跑！

清晨的莱茵斯庄园还笼罩在雾气中，空气里夹杂着些许寒意和湿润的泥土芬芳，约洛深吸了一口气，沿着石铺的小径在城堡四周游荡。

城堡后方有一大片树林，黑压压的看起来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时不时吹过一阵风，稀疏作响，远远看着就感觉到那里透出的阴森寒意

猎狗的吠声在林中此起彼伏，几道嘹亮刺耳的枪声吓得约洛差点叫出声。

听佣人们说，那是莱茵斯公爵在林中打猎。

约洛急忙掉头往反方向走，生怕撞上莱茵斯公爵，他在心中默默规划着逃跑路线。

晚上在房间里用完餐，安娜和亨利依然没有过来，约洛已经能肯定那两人一定是抛下自己逃跑了。

可恶——！

他很气愤，可是也没有办法，站在窗口边一直等到楼下的佣人渐渐变少，才换上自己白天从晾衣杆上偷下来的仆人衣物，将那一卷英镑放到口袋里。

想到自己即将逃跑成功，并带上这一笔巨款回到孤儿院，约洛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打开门，外面的黑暗像墨水般涌进来，仿佛一脚踏出去就会往下坠落，约洛犹豫了下，转身回去提了一盏煤油灯出来。

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明明白天很快就到了楼下，可现在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

约洛走了很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跟随着他。

转头往后看了看，黑漆漆一片，环视四周，已经被浓郁的黑色所包围，手里煤油灯微弱的亮光还没透出去多远就被吞噬。

如果黑暗里真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那他现在一定十分的显眼。

约洛开始后悔，他应该早点出来的，谁知道晚上外面会这么的黑，明明昨天晚宴回来还不是这样的。

约洛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昨晚公爵送他回来的那条走廊是什么样子的了，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这么黑，什么也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

明明走的应该是同一条路线啊？

他有点怀疑是自己记错了路。

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约洛抬起煤油灯，往上照了照。

“啊——！”他吓得摔坐在地上，手里的煤油灯剧烈晃动着，光影也跟着摇晃，照在墙上看起来十分的阴森恐怖。

“......”

原来只是墙壁上的画像。

——莱茵斯公爵的画像。

这是他的肖像，似乎才完成不就，看上去很新。

刚刚那一瞬间差点以为公爵正在头顶看着他。

约洛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站起来，举着灯仔细去瞧上面的画。

画的真好，像真的得一样。

画中的公爵好像是在看着外面的世界，凝视着每个路过的人，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话，问他：“你要去哪儿？我的未婚妻。”

约洛感到一阵颤栗，连忙移开视线，好像这样对方就发现不了他。

他心慌不已，背过身，看到前面就是楼梯台阶。

太好了！

约洛几乎是逃一样，仓惶地往楼下跑。

踩到楼下的地面后，又忍不住抬头往后一瞥，黑暗里公爵的画像依然很清晰，仿佛自带光芒，静静地望着他，在这目光下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

画中的男人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吓得他差点丢掉了手里的灯，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

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是他太过于紧张，看花眼了，画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动！

一路上，约洛没有碰到一个仆人，也不知道这样的有钱人家晚上应该会是怎样的，只是下意识觉得，这里晚上至少也要有守夜的仆人。

别想了！约洛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清空，告诉自己，马上就要逃出去了！

废了很大的劲才拉开大门，通过狭窄的门缝，终于离开了城堡。

外面很冷，出发前他已经在脑海里规划了很多遍逃跑路线，现在只需要跟着再来一遍。

你可以的！马上就能回去了！约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身体因为剧烈运动逐渐变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约洛马上就要跑到小树林边缘，他知道，白天偷听到仆人们的悄悄话，从那里就可以绕出城堡前面的围墙去到外面。

他兴奋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雾，心跳与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手里的煤油灯一晃一晃的几乎要熄灭。

一群栖息在树梢的乌鸦被惊动，发出刺耳的啼鸣，声音在空旷的林间回荡，格外的凄厉悠长。

约洛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月光越过薄云和树叶，晒下斑驳的银辉。

树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一对对猩红的眼珠全都在看他，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乌鸦。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窜上脊背，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喉咙发干，他试图吞咽口水以缓解紧张，却只能发出细微而颤抖的嗦嗦声。

乌鸦们似乎对他的反应产生了某种兴趣，开始低声咕哝，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嘈杂，像低语，又似嘲笑，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约洛不敢再停留，甚至诡异生出这些乌鸦会回去通风报信的错觉。

加快脚步。

原本栖息在树梢上的乌鸦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命令，开始在半空中盘旋起来，身影在月光下投射出诡异混乱的画面，黑羽纷飞。

约洛看到了一片墓地。

看到了前面靠着墓碑的人。

他惊呼出声，又立刻捂住嘴巴，想要逃，可是已经被发现了。

昏暗的月光下，那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他知道他在看着他。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稍稍冷静下来，很快察觉到不对劲，那人太安静了，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一动不动的。

约洛抹去额头的细汗，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把什么东西，比如说稻草人，给认做了人，觉得有点好笑，虚惊一场。

那些飞舞的乌鸦慢慢降落到地面，在地上轻巧地跳动着，慢慢聚集到那处，跳到那个‘稻草人’身上。

它们不紧不慢地点头啄食，发出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好像真的在吃着什么美味。

约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想去相信脑海里蹦出来的惊悚猜想。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太过于紧张，所以老是疑神疑鬼，会觉得每天晚上都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压着，难以喘息，醒不过来，白日里也有什么古怪东西在他耳边吹气，低语。

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疯的！

今晚一定得出去！

离开这里！然后把一切都给忘掉！

他重新鼓起勇气，慢慢靠近，一阵微风拂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与夜晚的寒意和潮湿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就着惨白的月光，约洛终于看清了那个他以为是稻草人或是什么树墩子的东西，居然真的是人！

她衣服破败不堪，裸露在外的血肉被啄食得不成样子，露出了一块块森白骨头，两个凹陷的眼窟窿正对着他。

“啊——！”

约洛认出了她身上的衣服，是安娜的，城堡里的女仆统一黑白服饰，只有安娜是不一样的。

她死了！

怎么会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强烈的恶心感和寒意从胃底涌上，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双腿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约洛瘫坐在地上，弯腰弓背，只呕出了一些酸水。

他有所察觉般看向远处。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月光在他身后照出巨大怪异，扭曲的黑影，像邪恶的魔鬼。

在向他靠近——！

黑暗......

无尽的黑暗，浓稠，黏腻，冰冷......

他被包裹其中，难以动弹，有什么东西在抚摸、摆弄他。

想要反抗，得到的是重重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