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虎【兽世】 第18章 第 18 章

几碗生姜柴胡热汤下肚，鼻塞头痛的几个感冒人员围着火堆沉沉睡了过去。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外出寻药的人却还没有回来，宋则为跛子高肿的骨折部位换上冰块冰敷。

冰雹过后，温度回升，落下的冰块大部分已经融化了，要不是白发少年不辞辛苦疾跑到温度更低的山顶寻找，恐怕连冰敷都难以实现。

医疗条件简陋至此，宋则也无计可施，就在他以为外出的两人今晚要无功而返时，一位身骑猛虎，手擎火把的男子出现在山洞口。

那支火把的顶端因没有更耐烧的油料包裹，并没有窜起明亮的火苗，但被奔跑中的疾风吹了一路，依旧泛着红艳艳的火星。

那一刻，宋则想起了自己留在族长山洞中的火种，不需要他提醒，这里的人已经开始使用火辅助照明，困境总能激发人们将有限的资源开发出更有利的用途。

兽世的文明虽然落后，人的智力却并不一定低下。

喏，他们这不就无师自通，利用他留下的火种，带了满框的植物回来。

雪崖和墨竹为了不遗漏掉宋则真正需要的草药，将一路上近似宋则描述的植物都挖了一些回来。幸运的是，宋则在里面找到了接骨木枝、赤芍药和当归，都是活血消肿的良药，既能外敷还能内服。

将捣做糊状的药物覆盖在跛子的伤腿，用揉制敲打过的软树皮包裹上，再用树枝和草绳加以固定，这种程度的治疗和包扎，已经是目前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剩下的，除了换药煎药，他能做的已经不多了，能否挺过最危险的这几天，还是要靠这个孩子自己。

不同于宋则不容乐观的观望态度，雪崖看着山洞中有条不紊的景象，心中有股预感：眼前这个孩子，为虎族带来的，不只是火和医，还有生机和希望。

今天新鲜上任的几名小组长，按照宋则的交代，正认真关注着几个病人的情况，有发现体温明显上升发热的，及时告知了宋则。

宋则用麻布浸了冰水，一边擦拭病人的颈部、腋窝、腹股沟等大血管处加速散热，一边向周围因好奇而聚拢过来的少年们讲解为什么这么做，以及什么情况下可以这么做。

孤儿洞里的这些少年们在这一天内经历了太多，若不是有中午那顿丰盛的烤肉和肉汤打底，先后经历了冰雹和伙伴生病受伤的惨状，山洞里怕不是还会多病倒几个。

好在，生命虽然脆弱，却也同样坚韧。

面对突如其来的各种状况，年纪较大的几个虽然担忧又不解，却能按压自己的情绪，甚至在宋则的指点下，做成了今天的晚饭。

年纪小的崽子们，在美美地吃了今日第二顿肉汤后，已经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了，而较为年长地少年们还必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地双手，沉浸在巨大地惊喜中：他们竟也能做出那样鲜美又多汁的肉汤了！

收获新技能的喜悦，加上一碗热乎乎的肉汤下肚，终究是压倒了开始的种种担忧和质疑，对于比他们年纪更小的宋则发出的指令也更加信服了。

现在，宋则照顾病人的娴熟操作以及不紧不慢的讲解声，更是在进一步加深这份信服。

他的身高不是孤儿洞里最高的，也不是最强壮有力的，但这一日，他所展露的知识和技能，以及无私的分享和传授，已经在这群孩子的心里树立起了高大的形象。

这一日，他说的话，已经被赋予了值得信服的力量，他下达的指令，也带有了应该被遵从并执行的威信。

换句话说，在这个孤儿洞，他获得了权力。

当然，收服一群中小学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对于他接下来能够提高精神力的教学计划至关重要。

一夜忙碌，第二日的太阳带来了夏季该有的热度。

昨晚喝了不少肉汤和柴胡姜汤，孤儿洞里的小家伙们早早就被憋醒了，三两结伴去山洞外面解决，但年纪小的崽子总有控制不住在睡梦中尿床的。

早在有人从身边经过时，宋则就已经醒了，随之苏醒的嗅觉让他打消了闭目养神一会儿的意图。

趁着大部分人还没有醒，宋则回到自家山洞，洗嗽一番，带了一罐山泉水回到孤儿洞，一路上顺便捡了树枝枯叶，在洞外架火继续煮柴胡姜汤。

等柴胡姜汤煮好，天色已经大亮，宋则检查了病情较重的四个雄子，其中三个体温是正常的，但鼻塞头晕的感冒症状不可避免，还得过几天才能好全。

宋则唤醒他们三个喝了温热的柴胡姜汤，见他们神情恹恹，便让他们继续躺下睡觉。

跛子昨晚降了点的体温，又开始回升，脚踝处的疼痛让他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紧攥着兽皮毯，宋则将他上半身扶起，兽皮毯滑落，跛子的脖颈处接触到早晨清凉的空气，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宋则喂他喝了新熬的药，苦涩的中药对于感冒中失去味觉和嗅觉的跛子来说毫无负担，汤药温暖的热度下腹，让他紧皱的眉头松快少许。

畏寒症状下，不适合继续散热，宋则给他裹紧兽皮毯，脚踝处也重新换了药。

等他忙完，抬头环顾一圈，发现自家小崽子呆愣愣地坐着，两眼望着自己的方向发呆。

宋则这才意识到，昨天忙碌的一天，少有顾及到宋伊的时候，他招了招手，把刚起床还不甚清醒的小崽子唤到身边来，揉了揉小崽子两颊的软肉。

不是很满意，还得继续加大投喂力度。

“走吧，阿父带你去洗漱。”

刚睡醒的宋伊任由宋则一番摆布，等两人再回到孤儿山洞时，发现山洞外多了两个英挺少年。

雌兽挺拔的身高，再次让宋则羡慕了一把，今日份晨练还没做，他定要找时间补上。

敏锐的听觉下，两位少年先一步发现了走过来的宋则，取下背上的背篓，将背篓里的东西指给宋则看：一筐是新鲜的果子，一筐是处理好的猎物。

“族长交代，以后送到孤儿山洞的食物，除了果子，还要备上最新鲜的肉。这是我今早猎到的山猪，您看可以吗？”

宋则点头认可，今日再见，他明显感觉到两人对自己的态度敬重许多。

心念一动，宋则问道：“昨天的冰雹来的突然，部落里的其他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严重的？”

宋则不知道的是，昨晚他睡下后，两人离开孤儿洞并不是直接回到住处休息。部落里遭此天灾，族长需要人手到部落各处探查族人情况。

恰巧的是，部落的狩猎队外出狩猎还没有回来，外出的雌兽不需要顾虑，但他们的雄子单独在家，没有雌兽的庇佑，怕有被冰雹砸伤来不及躲入山洞的。

夜里孤儿洞值班结束的两人被安排着四处跑腿，探查并汇报情况，因而，还真的对部落的情况比较了解。

两位少年对视一眼，白发少年开口道：“有五个躲避冰雹时磕碰到了，幸好没有出血；有八个家中没有兽皮毯，出现了打喷嚏、流鼻涕的情况。”

白发少年清晰明了的讲述，让宋则意外地多看了他几眼.

看来，昨天他给孤儿洞的小组长们开小灶时，这只白虎没少偷学，是个可造之才。

部落没有成熟的鞣制兽皮的技术，秋季狩猎保存的兽皮，过完冬季和春季，已经糟烂得不成样子了。而夏季燥热，除了孤儿山洞，少有愿意费功夫处理兽皮备用的。

恐怕部落里的雄子感冒的也有不少，宋则心里有了计较，却并不打算揽下救治更多族人的担子。

孤儿洞这四个病患的救治还没有明显见效，中草药理论是否适用于这个世界土著的身体，还有待考证。

两人将孤儿洞中的陶罐都打满了山泉水，被宋则分派了外出采药的任务。

这次采药，有了昨天采回的实物为证，也不怕找错，两人商议一番，由白虎外出采药，留墨竹守在孤儿洞，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眼前这个小雄子。

山洞外，几个出来防风的小组长见宋则另起炉灶，架起陶罐准备熬煮猪骨汤，不用他开口，已经懂事地开始打下手了。

有了人手帮忙，宋则生起了另一个火灶烤肉。

山猪不比家猪肥膘多，但猎物的脂肪无论对雌兽还是雄子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没味，因而，雌兽处理猎物时特意留下了油脂多的部位。

待油脂被火焰烘烤出滋滋冒烟的香气逸散而出，孤儿洞里半梦半醒着的，山洞外四下玩闹着的，一个个仿佛被勾了魂魄，乖乖守到篝火旁，眼巴巴盯着那罐馋人的烤肉，不住吞咽口水。

想起昨晚采回的草药中夹杂的薄荷叶，宋则取出几片，交给小雄子羽，让他带着篝火前的小家伙们在周围找找看，多采集些回来。

有“薄荷叶搭配烤肉更好吃”这个大饼在前面吊着，这群小馋猫只得忍住诱惑，不情不愿地跟着小雄子羽采集薄荷。

小家伙们依依不舍的模样让宋则哑然失笑，转头间，却见一位身骑花斑巨虎的男子同他一样，看着这群难得听话的小崽子们直乐，不是族长雪崖还能是谁。

宋则让身边的一位小组长接下自己手里翻烤肉的筷子，指点他几句，看到他上手后，来到了族长夫夫面前。

“我本还担心你年纪小，压不住这群闹腾的小家伙，现在看来，他们在你面前乖得很。”话锋一转，雪崖继续道：“那四个小家伙情况怎么样。”

宋则听出雪崖的声音不似昨日那样通透，带着些鼻音，想到他昨晚应该是忙碌得更晚，没有休息好，中招感冒了

“其他三个情况还好，这几天吃好睡好，很快就能恢复。骨折的目前还没有好转，需要精心照顾几天，再观察看看。如果能好转，也得至少修养百日。只是孤儿洞人多，不适合他养病。”

孤儿洞这样的集体宿舍，大大小小的崽子们进进出出，狗都嫌的年纪哪里能消停得了片刻，而且卫生条件比较差，非常不适合病人长期修养。

此外，跛子的病情要卧床许久，日常生活照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仅凭身高还没超过跛子的宋则和年纪较大的小雄子们，很难保证不会在移动病患的过程中造成二次伤害。

孤儿洞的小家伙们性别和年龄构成比较特殊，十岁以上雌兽已经搬离了这里，日常跟着部落的狩猎队学习狩猎技能，回到部落也是住在相对外围的洞穴，没有允许是不能擅自回到主峰的孤儿洞的。

这就导致十岁以上的孩子都是体力并不比原身好多少的雄子，而没有良好的体力支撑，是很难长期做好护工这个角色的。

只是，现下跛子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住，万一他的身体撑不过来，安排好的护工也成了人力的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