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舒将简言抵在黑暗的角落,晦涩的双眸泛着泪花,她嘴唇颤抖着,食指蜷起,一点一点放开简言,缓了很久才说:“如果我说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呢?”
在你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时,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宴会上的嘈杂热闹似乎隔绝在她们两人之外,周遭的纷纷扰扰都与她们无关。
简言被困守在一侧,听到面前女人的话,她抬起双眸,面无波澜地直视她,嘴角轻勾,无声地冷笑:“你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吗?”
“你是含着金汤匙长大,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而我只是一个乡下长大的小姑娘,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觉得我们之前会有交集?”
满嘴谎言,撒谎也不撒一个令人信服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戴舒的好感都是一个笑话。
她面有愠怒地推开戴舒,冷冷说道:“亏我之前还以为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原来这都是你伪装得太好的缘故,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没有一句实话。”
她回忆起她们相识的场景,越想越后怕,自己就是她广撒网选中的目标。
种种迹象表明她都是有意来接近自己,一个身价几百亿的人,怎么会闲到有心思去和别人合租。
“我该不会是长了一张和你前女友相似的脸吧?”她抚上自己的脸,冷笑着看了戴舒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她才不会去做谁的替身!她也不会去喜欢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
戴舒:“……”
她无力地看着简言越走越远,心口麻木钝痛,她像一尾搁浅的鱼,透不过气,生不如死。
她从来就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
“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会自洽的,反正我从来都不招人喜欢。”她苦笑着开解自己。
“吧嗒~”眼角划过一滴泪,流淌在唇间,咸涩的味道蔓延开。
手机开始不合时宜地震动,她抬手看了会时间,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转身走去卫生间。
舒窈似乎早有预料,正站在卫生间门口堵着她,双手插兜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的脸色,一脸幸灾乐祸道:“怎么了,被分手了,哭得这么伤心?”
戴舒冷着脸将她推开,“滚远点!”
“反正我已经把你喜欢女人的事告诉姑姑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戴舒本已跨步走了进去,听到她说的话,内心冷笑又转了回来,走到舒窈面前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会像你这么蠢把弱点明晃晃地暴露出来?”
“我喜欢女人这件事,我母亲早就知道了,外公也知道。”她本来不想跟舒窈一般见识,奈何她总是跟自己过不去,现在还撞她枪口上,拿简言来气她。
“可他们即便知道也不会指责我,更不会说我不正常,即便我不姓舒,也给了我继承舒家家业的资格。”她步步紧逼舒窈,眼神坚定明亮,不卑不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有能力,我可以在没有外力介入,没有人帮助的前提下独立运营起一家商铺,我也可以让濒临破产的企业第二年就起死回生,而这些你都做不到,你实在平庸,所以才被处处限制。”
经济独立,人格才能独立。
“还有一点......”戴舒走上前来拍了拍舒窈肩上的灰尘,嘴角噙着一抹嘲讽,一脸冷漠道:“我也不像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女人多的是,漂亮女人更多,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我从来不会为不属于我的东西伤心难过。”
舒窈:“.......”
“你最好是!”
她不屑地白了戴舒一眼,当她是傻子吗,某人眼睛都哭红了,还嘴硬。
“小舒,窈儿,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舒窈还想再讥讽戴舒几声,只见一个贵妇人气质打扮的女人突然疾步过来厉声呵斥她们,拉着她们的胳膊将她们带离现场。
*
简言重新回到宴会厅上,这时她发现主桌位置上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怎么看怎么变扭。
她来之前特地搜了一下舒老先生舒宗望公布在大众面前的照片,与不远处头发花白的老人相差无几。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只见不知从何处突然走来了一个人,匆匆忙忙在舒宗望耳边耳语了几句,他似乎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地抬起头,轻轻挥了挥手,那人便离开了。
察觉到有视线朝她望过来,她心虚地躲开转头去看另一个方向。
宴会上闹哄哄的,简言转头的瞬间,舒仪带着戴舒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来,裙角掀起一阵风,面无表情地从简言身边走过。
简言看着走在最前头,神情肃然,眼神锐利的贵妇人,她的眉眼和神情让简言恍惚了一下,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嗨,简小姐!”正愣神间,舒窈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她挥了挥手,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简言脸上臊得慌,腼腆地笑了一下,便低下了头。
紧随舒仪身侧行走的戴舒,不经意转头去瞧,眉目清冷,拳头紧握,视线冷冷锁在嬉皮笑脸的人身上。
舒窈的一声呼唤让舒宗望成功注意到了简言,他知道自己孙女什么性子,能让她主动打招呼的人不多见。
他抬手叫了一下秘书,从秘书手上接过一副老花镜戴了起来,平淡地扫了一眼前面,女人局促地坐在一旁,低着头,用手捂着脸。
他看向一旁的人,开口问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拿着一个平板,划拉了两下,截取了宴会座位名单的数据,走到他面前,低下身子说:“回舒董,她叫简言,是一家物语杂志社的主编。”
“简言?”舒宗望的老花镜突然被光晃了一下,略显震惊地抬头再度看向前面不远处的女孩。
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遥远回忆。
那是十二年前的夏天,
“小舒,你真的想好了,要报金融专业?”
他拄着拐杖站在落日余晖晕染过的面墙边,沉声问着跪在他面前的年轻女孩。
女孩年仅十七岁,脸上还很娇嫩,满脸的胶原蛋白,她似下了某种决心,眼神异常坚定明亮,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的说:“外公,我会安心做舒家的继承人,不会再跟戴家有任何牵扯,会好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只求您......”她稚嫩的脸庞滑过一行清泪,却还是固执地挺起胸膛,“只求您帮我找一个人。”
她颤栗的尾音暴露了她故作坚强的伪装。
他一向冷漠的面庞有了一丝动容,语气缓和,平静问道:“什么人?”
“一个女人,她叫简言,简单的简,言语的言。”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听自己的外孙女说完那些惊世骇俗的话的,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宁愿舍弃自己的爱好去读不喜欢的专业,也要把人找到。
“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可能早就忘了你。”
“想过。”
面对着自家外孙女的冥顽不灵,他露出微恼的神情,用力敲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冷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找到她的代价会让你失去一切,我会将你逐出舒家,让你永远失去继承舒家家产的资格,也不会让戴家接济你。”
“你会一无所有,沦为丧家之犬。”
女孩眼神坚定,没有一丝动容,淡淡说道:“只要能找到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
最终他长叹了一口气,应允了她。
他无法对自己的外孙女放任不管,更何况她还是他们舒家子孙这一代里最出类拔萃的人了。
舒家不能后继无人,往后一切都得靠她。
“留她一张名片,宴会之后我要见她一面。”他侧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
宴席上吃到一半,突然更换了背景音乐,只见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女生走到台上,扬着明媚的笑开始了今晚的主题。
“各位至亲好友,先生们女士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各位在百忙之中来参加舒老先生的八十岁寿宴,我是主持人......”主持人开始了一段对舒老先生的赞美之词,以及介绍了他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
简言在一旁正襟危坐地听着,突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猫着腰走到她面前,微笑道:“简小姐,能否留您一张名片,舒老先生想见您!”
“!”
她惊得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的脸再三确认。
“我,我吗?”
“好,好,我马上拿名片!”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的喜悦溢于言表,激动得从包里慌慌张张掏名片。
也太走运了吧,不仅结识了舒小姐,连舒老先生都认识她了。
“下面我们请舒老先生上台来说几句话。”
霎时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简言侧目去看,只见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在几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上台去。
台下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听着,今天的头条新闻将在他短短的几句话中爆开,媒体人年尾的奖金就靠这一次冲上业绩了。
“主编,他是不是待会就公布下一任的舒家当家了?”张编辑传来简讯,在微信里激动得上窜下跳。
简言无心理会,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老人家发言。
“感谢大家不远万里来参加鄙人这小小的生日宴,我老了,也该退下来好好过过清闲日子,把家业都交给年轻人,现在的他们正是打拼奋斗的时候。”
“我成家晚,只有一对儿女,女儿强势,儿子不争气,好在我的外孙,孙女都比较出色。”
“我们舒家以玉器发家,从在街道上摆摊做到产业遍布全球,这其中的艰辛我就不说了。我一直都在找一个合格的管理者,能从我手上接过重担,将我们舒家家业发扬光大,带领我们越走越远。”
“我曾经也想让我的儿子子承父业,可当他赔了一间商铺时,我果断放弃了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