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跑到校门口,喘着气问门口的校警:“刚刚出去的家长往哪走了?”
校警抬手一指,江陌提步往他指的方向追去。
祁天跑到校门口,喘着气问门口的校警:“刚刚那个学生往哪跑了?”
校警抬手一指,祁天提步往他指的方向追去。
江陌顺着方向跑了不一会,就看见了中年男子的背影,还没等江陌靠近,敏锐的中年男子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了追出来的江陌,江陌愤怒的样子让他来不及思考,抬脚就往旁边的巷子里跑了。
江陌跟进巷子奋起直追,路过一个垃圾桶时,顺手把一直忘了扔,现在还拿在手里的衣服扔了出去。
追了两条巷子后,江陌飞起一脚把中年男子踹倒在地,中年男子俯身趴在地上,下巴砸在地上,痛麻了他半张脸。
“跑?你跑什么?”
江陌追上后,又是一脚踹在中年男子的后背上,中年男子的胸腔被挤压在地上,剧痛和挤压让他呼吸一滞,吸不上来气,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他费力地爬起来,翻了个身试图站起来。
“你不是还敢来找我吗?这会跑什么?”
江陌又一脚踹上了他的胸口,中年男子喷出了一口血,血点子飞溅到了江陌的裤脚上。
中年男子倒在地上,看着愤怒的江陌,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还是跟以前一样会咋呼,会打人,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眼神?是了,好像是眼神,他眼里有东西,是什么?看不清。
“老子找不到你,你还敢送上门来?”
江陌一拳砸在了中年男子长得还不错的脸上,中年男子一颗牙被甩了出来,带起一片血沫溅在了江陌的衣袖上。
身手比以前好了,下手比以前重了,力气比以前大了,愤怒比以前更盛了,中年男子用胳膊挡着脸,脑子嗡嗡的。
“来要钱是不是?”
江陌一拳砸在中年男子的胳膊上,中年男子的胳膊,迅速垂了下来,捂着胳膊哀嚎起来。
“想都别想!”
江陌又一拳砸在中年男子的太阳穴上,中年男子有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太奶奶。
“要钱不要命?我看你有没有命花!”
江陌一拳捶在中年男子的左胸口,中年男子嚎不出声音,蜷着身子全身发颤。
眼神?他看清了,这是嗜血的眼神,他眼睛里的东西是他的命,他想要他的命!中年男子已经来不及后悔,自己今天来找他的举动了。
求生欲让他拼命地爬起来,打算逃命,是的,逃命,江陌拳拳打在要害部位,就是奔着他的命来的,他还不想死!
狭窄的巷子里空无人烟,谁来救救他?
中年男子发了疯似的喊救命,江陌一脚又一脚地踹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身上。
什么分寸?什么后果?统统被江陌抛在了脑后,愤怒燃烧起来的火焰达到了最高值。
祁天顺着路跑了一会没看见人,又折返往附近的巷子里扩散着找,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看见自己的外套正挂在这个垃圾桶上。
他顺着垃圾桶跑过一条巷子,就听到了里面的叫喊声,又顺着叫喊声找了过去。
祁天赶到的时候,中年男子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江陌的身上和脸上满是血点子,加上他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狰狞又恐怖。
祁天连忙冲上去抱住江陌:“江陌!冷静点!别打了!”
“**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江陌暴怒得连祁天都控制不住,他挣脱开祁天的束缚,冲上去又踹了一脚。
中年男子又吐了一口血。
“江陌!好了!别打了!”祁天看着中年男子都快被打死了,心焦地抱着江陌喊道。
“老子让你活到现在,是因为找不到你!你还敢来找我?老子今天要你的命!”江陌疯狂地挣扎。
“江陌!冷静!冷静点!”祁天不停地劝,拼尽了全力死死地抱着江陌,冲地上的中年男子吼道:“走!你快走!赶紧走啊!”
中年男子忍着剧痛,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拼命地往外踉跄着挪了出去。
“跑什么!站住!别跑!老子今天要你死!”江陌拼命地挣扎,眼睁睁地看着中年男子消失在眼前,挣扎着大吼一声:“啊——,放开我!我要他死!我要他死!放开我!......”
祁天焦急得心都纠在了一起,抱着江陌不断地安抚:“江陌!我是天哥!江陌!冷静点!我是天哥!没事了!江陌!......”
祁天死死地抱着江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告诉他自己是天哥,一遍一遍地安抚他没事了。
江陌在祁天的安抚中,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剧烈地喘气,慢慢地卸了力气,感受到江陌松懈下来的身体时,祁天松了一口气。
祁天松开了他,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点子:“江陌,没事了,别怕,我在。”
江陌如同一具木偶般一动不动,好像也听不到祁天的话,祁天心疼地抱住他,摸着他的头,轻抚他的背,一句一句地继续安抚,直到江陌也伸手抱住了他,祁天圈紧了胳膊。
“回家好吗?”祁天轻声问。
“嗯。”江陌闷闷的声音,微弱地响起。
祁天把江陌带回了家,江陌回到家就换掉了全身上下的衣服,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祁天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江陌接过来,喝了半杯捏在手里,祁天拿了一块湿毛巾,仔细地给他擦脸、擦手,打破了皮的手背消了毒,贴上了创可贴,江陌全程沉默着。
祁天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好,蹲在江陌面前,温声地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不饿,不想吃。”江陌哑着嗓子答,声音像含了刀片在嘴里一样。
祁天起身,坐到江陌旁边:“江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不要想了,好不好?”
江陌沉默着没有说话,祁天伸手揽住他,搓了搓他的肩。
江陌沉默良久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12岁的时候,我妈再婚找了这个男的。”
江陌说完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接着说:“他跟我妈结婚,就是为了钱,他是同性恋,他喜欢男的,跟我妈结婚后,他还是一样,他......”
江陌没说下去,又喝了一口水,接着再喝了一口水,又喝完了最后一口水,也没再说下去,手指紧紧地捏着空杯子。
“江陌,别说了。”祁天轻声开口。
江陌往前倾着身子,胳膊支在膝盖上,一手捏着杯子一手扶着额头,双手有些发抖。
江陌的这层刺猬皮,连着血肉,沾着筋骨,每撕起一个角就会带出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疼到神经末梢。
祁天收回手,盯着茶几没有说话。
空气静默了许久,江陌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
“他......猥亵我。”
祁天攥紧了拳。
话头一开,江陌心头一松,再开口时发现,说出来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难了。
他继续说:“我不记得多少次半夜醒来,他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本能地反抗,反抗得很激烈,他这一次落荒而逃,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站在我的床边。
我每天睡觉前都害怕一睁眼,又看见他的脸出现在我床边的各个方位上,那半年里,我妈不在家的日子,我都不敢睡觉,我房间的锁,修好了又坏,修好了又坏,那段时间里,我睡觉前会把空可乐罐、玻璃杯之类的物品,放在门把手上才敢睡觉。
我不记得我晚上有多少次,被可乐罐、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的响声惊醒,上了初中之后,我就搬了出去自己租房住,学习拳击和散打。”
江陌垂着捏杯子的手,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停顿了一下。
祁天在旁边听得,好像有把锯子正在据着他的心脏,拉过来据过去,还有无数把小刀在划拉他的心。
江陌停顿后,接着说:“我当时并不懂,没有告诉我妈,前年他被我妈捉奸在床,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和两段失败的婚姻,对我妈的打击很大。”
江陌放下杯子,用掌根按住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我妈把房子和公司全部卖了,所有家产全部变现留给了我,立下遗嘱后,跳楼自杀了。”
江陌的这层刺猬皮被全部撕开,刺猬皮上连着好几块血肉模糊的肉,凹凸不平的肌理带着缺口,满是鲜血淋漓地呈现在祁天面前。
祁天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他很想把这层皮缝回去,让它完好无损地回到江陌身上去,妄图以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修补自己已经破碎掉的心。
江陌搓了搓脸,捏着手指说:“他没有分到一分钱很不甘心,闹过几次被我打跑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死,如果不是他骗我妈,我妈不会死,中考的时候,我听说他在G市,我去找过他,但是没找到。”江陌的语气越说越冰冷。
祁天闻言如坠冰窟,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了江陌一眼,江陌满身的戾气毫不掩饰地散发着,祁天的心被一层冰一层冰地包裹了起来,冷到锥心刺骨地疼。
祁天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江陌也没再继续说。
祁天开不了口安慰他,他能说什么?他可以说什么?他用什么身份说什么话?他的身份太多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多个身份?祁天的认知都快要开始出现紊乱了,冰冻的脑子什么也转不起来。
垂死挣扎间,他拿起了他最想用的身份,问出了令他觉得最冷的问题:“如果你中考的时候找到他了,你现在已经在少管所了,对吗?”他的嗓子听起来好像被砂纸磨过一般粗糙。
江陌沉默着没有说话。
时间滴滴答答地往前转着,在时间裂缝里,祁天带着祈求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江陌,别让我去少管所看你。”
祁天的话钻进江陌的心里,捆绑住了江陌的心脏,勒得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江陌失去妈妈的时候,并不知道妈妈自杀的原因,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学校等待下一次见妈妈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妈妈的死讯和遗嘱。
那天下午,天气寒冷,刮着大风,他没有逃课,在教室里趴在位置上睡觉,还梦见了昨天来给他送东西的妈妈。
昨天在校门口见到妈妈的时候,他很开心,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妈妈了,这两个多月里妈妈都很忙,后来才知道妈妈在这段时间里,是在忙着家产变现。
妈妈给了他一张卡和一块表,妈妈说这块表原本是打算送给爸爸的,但是没有送出去,现在送给他。
妈妈带他吃了饭,说了很多话,神色不太好,妈妈说是工作太忙了太累了,妈妈跟着他回到租房里时,问了之前不曾问过的问题。
妈妈问他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来,为什么放假也不回家。
当初说要搬出来时,妈妈以为他是因为不接受新爸爸,没有阻拦尊重了他的决定,而他对新爸爸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放假不回家,妈妈也只以为他是青春期的叛逆,而他表现得也确实越来越叛逆。
为什么会突然问他?江陌不知道,只用了其他理由搪塞了过去。
妈妈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怀疑,妈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妈妈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叮嘱了他很多生活上的事。
临走时抱着他,说她对不起他,工作太忙了,没有好好陪伴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还跟他说如果妈妈工作太忙了,找不到她时,让他去找爸爸和刘叔叔。
当时的江陌并不知道,妈妈这是在跟他告别,第二天下午,在位置上睡觉的他,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看到刘叔叔和律师以及两位民警时,他的心中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妈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他压下心慌,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来到了殡仪馆,站在冷库门口,不肯再进去。
刘叔叔在旁边轻声劝慰着,让他再去见妈妈一面,江陌摇着头说我昨天见过她,不是在这里,刘叔叔偏过了头。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刘叔叔揽着他的肩,推着他来到妈妈身边,眼前的人形袋子很刺眼,江陌觉得刺得眼睛烧疼。
袋子被打开,妈妈被整理过的遗容映入眼帘,破碎的额和面颊,尽管经过修补,但依然跟记忆中妈妈的面容,相差甚远。
江陌摇着头说刘叔叔,这不是她,跟她长得不一样,他们搞错了,刘叔叔用手指抹了下眼睛,小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存了这样的心思,是叔叔的错,对不起。
江陌发了疯似的对刘叔叔吼道不可能,我妈不可能不要我,我说了,这不是她!你听不懂吗?我昨天才见过她,她没说不要我!她没说不要我!......
刘叔叔抱住江陌,安抚着他,江陌在刘叔叔怀里挣扎着,情绪激动地对民警说警察叔叔,你们搞错了!这不是我妈!这不是!啊——这不是我妈!我妈不会死!我妈不会不要我!......
江陌越说越激动,情绪崩溃地在刘叔叔怀里大吼一声,哭出了声音,不停地重复着我妈不会死,我妈不会不要我。
后来的事,江陌记得不是很清楚,刘叔叔帮他处理着一切,刘叔叔是跟他爸妈一起经营公司的好朋友,父母离婚后,妈妈和刘叔叔继续经营着公司。
妈妈跟那个中年男子,哦,跟那个叫肖瓅的是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这个叫肖瓅的有着一张长相不错的脸,和一身哄女人的好本事,让妈妈以为她遇到了一个很懂她的人,被他骗得团团转。
妈妈忙工作的时候,他从不打扰,妈妈需要他的时候,他及时地出现提供情绪价值,他所做的一切都精准得拿捏在妈妈想要的点上。
披着精心伪装过的外皮,带着目的性地蓄意接近,妈妈就这样被他打开了心防,拿捏住了一颗受过伤的心,再次和他步入了他为她精心准备的婚姻‘坟墓’。
作者:哎,我的眼泪不要钱(擤鼻子),一边写一边哭,旁边一篓子纸巾,没什么好说的,作者、祁天、江陌三个人的心情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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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