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湖畔,苌夏碰到了号啕大哭的阿豪。
天空阴暗,下了一整天的漫长的小雨,阿豪蹲在雨伞下,哽咽的对着手机说话:“我他妈不到六点……就起床,骑车到这个……这个破地方,晚上五点下班我还要被叫回去继续上班,我他妈一个月工资三千多,我受不了了……”
阿豪紫色的篮球鞋脏兮兮、湿漉漉的。
苌夏轻轻的问他:“怎么了,阿豪?”
阿豪泪眼婆娑的望着苌夏,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先挂了。”
阿豪一边大哭一边擤鼻涕:“没什么,没事。”
“我缓一会,我就继续回去上班……我缓一会儿。”
“恩。”
阿豪泪眼婆娑的注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稀疏的稻田地里挂满了褪色的红灯笼,暗绿色的青山烟雾缭绕,灰蒙蒙的湖面溅起一圈圈波纹,往来车辆夹杂着狗叫呼哧而过。
还有——苌夏的拖鞋,阿豪看着苌夏的脚趾出神。
“咿呀!啊啊咿呀!咿呀!”
阿豪抬起头寻找一连串怪叫声的源头。
苌夏:“是天休叔叔。”
“咿呀!咿呀!啊啊啊!”
瘦弱的天休叔叔以一种怪异的走路姿势向他们靠近,他的手里拿着一条非常细长的棕褐色的死蛇。
“天休叔叔年轻时候是捕蛇高手。”
阿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看着快要靠近他们的天休说:“我回去上班了,苌夏。”
随着阿豪的离开,菲不知从哪个地方出现了。
菲:“多亏你来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你一直在这里啊。”
“对啊。”
“咿呀啊啊!”
苌夏礼貌的回应:“天休叔叔。”
“好好看的蛇,我可以摸吗?”
“咿呀!”
苌夏对菲道:“天休叔叔说可以。”
优美的、流畅的线条,冰冷的、粘腻的鳞片。
“又到了蛇类出没的季节,你们俩出门要小心点。”
菲直直的看着蛇的鳞片,出神的回答:“嗯,我来上班的路上经常看到□□、蚯蚓和蛇破碎的尸体。”
菲总觉得这只蛇会死而复生,它软嗒嗒的尸体下一刻会像一支急弦射过来,菲仿佛看见了她立刻变黑的手臂。
“天休叔叔说他要回去吃晚饭了。”
菲反应慢半拍:“哦,好。”
“你俩今天都不太对劲。”
菲反问:“那你呢?”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菲仿佛也在问自己,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感到了迷茫,一味的跟着命运走,仿佛走到了人生的南墙。
这让菲对她的直觉对命运产生了质疑。
苌夏沉默了许久。
“没什么打算。”
“我看不到未来,走一步算一步,我没有目标,没有理想,我每前进一步都是奔着结束去的,待在这里我很舒服,安静,什么都不会发生。”
像那条死蛇一样。
或许在大学前苌夏也满怀梦想,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天要暗下来了,我先回去了。”
菲笑着和苌夏说再见。
这片土地让他们三个人陷入了各自的泥沼。
是去是留,何去何从,万物寂静无声,苌夏也听不到自己的心声。
此时,苌夏想起了那只猫咪的声音。
苌夏像一只蘑菇蹲在湖畔边,喃喃自语:“离别——泥土和着雨水,茫茫囚牢,无情的囚人,多情的留人,曾经,它留下过许多游子,也埋葬了许多游子,现在,它无能为力了,它叹息着,翻了个身,将漆黑的眼睛和绿色的心埋到了深处,它把背露给人们,铺上厚厚的水泥,像一只蜗牛驮着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