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清的扭伤并不严重,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有些扭到了筋。即便如此,他脚尖点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痛。
“小鱼,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孟回清理所当然地使唤徒弟。
“我?”玄曜皱眉,他堂堂战神,何曾背过别人。
孟回清睁大眼睛点头:“不然呢,我可是师尊诶。”
说到这个,孟回清还有些小心思。说是收了个徒弟,可是从玄曜化形之后到现在,也没有听他叫一声完整的师尊。
他刚刚那个样子,自己差点摔倒他拉一把,然后就好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一下子就退后两步。背着手站得笔直,像一棵经年的松,自己站在他旁边,不说的话,好像他才是师尊一样。
孟回清有些不高兴,脸上原本的雀跃就淡了许多。他撇撇嘴,声音也低了许多:“怎么,你不愿意啊?”
孟回清的尾巴垂了下去,头上那两只忽然冒出来的耳朵也收了回去。
玄曜觉得自己的反应应该是让孟回清不高兴了。
可是,有什么关系?一个山野狐狸精而已,自顾自地要当他的师尊,自己没有反对,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玄曜垂眸看着孟回清因为疼痛踮起来的右脚,其实没什么大碍,不红也不肿。而且,他是妖精,即便是灵力不足修为不高,这点疼痛也很快就好了。
哪里就这么娇气,需要他背回去。
玄曜那张俊脸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但孟回清不知为何,就是从他脸上看出了拒绝。
逆徒!
怎么别人的徒弟都乖乖的,任劳任怨,鞍前马后,自己捡回来这个就这个样子。
孟回清心里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情绪。抬眸看一眼还一动不动的玄曜,赌气道:“算了,当我没说。”
说罢,拖着痛脚,转身就走。
“臭鱼、烂鱼……”孟回清低着头,不管不顾,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不停地小声骂着不听话的逆徒。
谁知刚走没几步,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玄曜还是冷着一张脸,只是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看周围的花花草草。
“真、真的很痛吗?”
这是有戏!孟回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唇角勾起,不住点头:“当然真的,疼死了。”
他本就是狐狸,又长得格外漂亮,撒起娇来简直是得心应手,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眼睛里就像含着水,受伤的右脚轻轻地踮着,仿佛真的疼得不行。
玄曜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对自己说:他修为不高,与自己当然不能比,觉得疼应该也是正常的。
不能拿他跟其他的大妖或者自己九重天上的仙友比,孟回清就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精而已。
“来吧,我背你。”
尊贵的玄曜神君,在孟回清面前弯下了膝盖。
孟回清的心情立即阴转晴,大尾巴竖得高高的,用力往玄曜背上一扑:“小鱼你真乖!”
玄曜的脚步一顿,声音有些哑:“你别这么叫。”
孟回清牢牢圈着玄曜的脖子,大尾巴在身后惬意地摇来摇去,他凑到玄曜耳边:“可你就叫小鱼啊,我不这么叫,怎么叫啊?”
湿热的呼吸落在耳朵上,玄曜不自在地躲了躲,说:“就小鱼。”
别说什么乖不乖的。
“你傻呀,我那是夸你呢~”
孟回清不用自己走路,心情好得很,两只脚在玄曜的臂弯里晃来晃去。算啦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就满足一下乖徒弟吧。
夜晚,趁着孟回清睡着,玄曜照例来到清净开阔处,借助月华之力恢复灵力。
一只青雀翩跹落入他的掌心,玄曜收拢五指,将青雀拢住,一个熟悉的声音登时在他识海之中响起。
是武曲星君。
“神君无恙就好。我们正在追讨趁乱潜入玄天阁盗宝的魔族,约莫再有一日即可将其绞杀。”
“神君若无大碍,可略作休息后再返回九重天。”
听武曲星君的语气,九重天上的形势应该不算太严峻。一日的话……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玄曜想:一日的话,他还可以在人间再多待一阵子,正好孟回清要去那金墨镇,处理土地派的差事,自己从旁协助,就当是报答孟回清救助的恩情。
翌日,孟回清起了个早。
他的脚已经不痛了,略收拾了一番,花了半日时间,带着玄曜来到了距离小桃山百里之外的金墨镇。
因为要跟人类打交道,孟回清特意收起了自己那三条大尾巴,又模仿着人间现在流行的式样,把头发也规规矩矩地用一根月白绸带全束起来。
就连衣服,也特意变换了一身月白的,看上去就像是还在念书的俊秀读书人。
只是那双风流婉转的狐狸眼,仍是像带着钩子似的,转一转仿佛藏着八百个心眼。
但玄曜知道,这狐狸精实际上笨得很,可能所有的精明都在那张脸上了。
“乖徒儿,跟为师走吧。”孟回清“刷”地抖开手里的折扇,仰着脸,挺直了背,施施然迈步走着。
若是他的尾巴没藏起来,现在估计已经把尾巴尖晃到了玄曜的脸上。
玄曜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负手跟上。
人间家家户户都供奉着灶神,家宅若发生什么变故,最先知道的就是灶神。
比如孟回清他们这次要来的王家,就是家中灶神最先发现了不对,随后禀报本地城隍爷,再由城隍爷派出城隍令,给附近的小土地神们,谁接令,就由谁去解决。
孟回清就从土地爷爷手里接到了这次的城隍令。
从令中获悉,金墨镇的富户王员外家,家中有二子,长子名叫王春和。年前不知为何,这位少爷忽然生病,卧床不起,遍寻名医也不得解。
后来,不止王家大少爷,就连王员外自己也病倒了。
据他们家仆从与外边人透露,王家父子,均是背后发痒,引人抓挠不已,挠到皮肤破裂,露出血肉也停不下来。随后生出脓疮,**的血肉混合着腥臭的浓水,一片一片地烂,从后背,到四肢,最后蔓延全身。
只是从第一个发病的王家大少爷开始,到现在已三月有余,他们被病痛折磨,又一直吊着一口气。
孟回清站在王家大门前,摆足了师尊的谱,冲着玄曜点了点下巴:“小鱼,叫门。”
玄曜觉得他那副刻意的模样很有些好笑,面上不显,忍着笑去敲了门。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面色疲惫的老仆人露了半张脸,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孟回清“啪”地收起折扇:“说话管用吗?找管事的来。”
那老仆人这些日子估计已经接待了不少江湖术士,大多数都是来骗吃骗喝的,见孟回清年龄不大,态度骄横,以为也是来骗钱的,脸一沉,就要关门。
谁知怎么都关不了,门变得极重,仿佛千斤。
探头一看,原来玄曜一只手指抵在门上。他似乎还有些嫌恶这门不太干净,眼神里透出莫名烦躁。
老仆人吓了一跳,态度立即恭敬了不少,将二人迎了进去,又去禀报了王夫人。
“看吧看吧,你凶他们就怕你,就听你话。”孟回清把扇面遮住半张脸,一边走,一边与玄曜说小话,“这是我跟人打交道学到的经验,可有用了。你以后也学着点。”
玄曜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点点头:“嗯。”
王家平日里主事的男丁都病了,二少爷听说还在外求学,只能王夫人来接待他们。让了座,就让人给他们上茶。
王夫人看起来也是憔悴不已,想来是这些日子以来家中变故丛生,操心所致。
孟回清也不与她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听说大少爷是第一个发病的,你还记得发病前,家中有什么变化吗?或者他本人,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王夫人抚着胸口想了想,忽然脸色一边,随后又急忙遮掩似的扯开嘴角笑了笑:“没有。”
“二位高人,要不先去看看我家老爷和大郎,把把脉?”
她变幻的神情自然没有逃过孟回清的眼睛。他展开折扇悠悠地扇着,说:“不用看,你家中黑气缭绕,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不是遇邪,就是撞煞,再不济,就是沾染了魔气,非病也,药石自不能医。”
“啊……”王夫人手中的茶盏跌落,摔碎了一地的瓷片。
仆人们赶紧收拾,王夫人则颤颤巍巍地走到孟回清面前:“高人,大师……真的吗?求您救救我们王家——”
刚才那些其实都是孟回清胡诌的,这王家是有些血腥气不假,但什么黑气、什么魔气都是他乱说的,他只是妖精,又不是修道的术士,哪里懂这些。
不过是他看出来王夫人刻意隐瞒了些事儿,故意瞎说刺激她。
果然,王夫人被孟回清一吓,终于说了实话。
“其实,真的不是怪事。只是我儿生病之前,他才刚刚成亲不到半年而已。”
“哦?”
成亲是喜事,天定的好姻缘对家族运势还是有利的,这王夫人……
王夫人抹了抹眼泪,示意仆从们都退下,随后又小心地四下打量,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小声说:“我那大儿媳妇,不太对劲。”
孟回清挑眉,这不就找着了。
“我觉得我的大儿媳妇,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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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