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 第6章 第 6 章

只是一点小小的痛，孟回清很快就不在意了，从昨日的贺礼里面，摸了个脆甜的桃啃起来。

玄曜很自觉地拿起了角落里的铲子，问：“今天挖哪里？”

“啊？”

孟回清没反应过来，咬着桃眨眨眼睛，目光落到玄曜手里的铲子上，恍然大悟。

“乖徒弟还挺勤快，”孟回清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说，“不过今天不挖地，师尊今天带你去拜拜山头。”

“拜……山头？”

“对呀，你掉到小桃山，又成了我的徒弟，以后就是小桃山的一份子了。”

孟回清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在你的主人找到你之前。”

玄曜皱了皱眉，听着那个不存在的“主人”总觉得有些刺耳，可谁让他跟孟回清假装失忆，于是现在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好含混地点了下头，糊弄过去。

因为孟回清说“拜山头”，玄曜还以为是要去见见这里实力强劲的大妖，谁知道，孟回清把他带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土地庙？”玄曜抬头，看着斑驳大门上那块歪歪扭扭，快要掉落的牌匾，勉强辨认了一下牌匾上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

孟回清点头：“是呀，是土地爷爷的庙。”

玄曜不解：“为何如此破败？”

孟回清解释道：“因为缺少信徒的供奉呀。”

他说的也没错，虽然小桃山地界的妖精们对土地爷爷很尊敬，偶尔也会送来一些瓜果，但妖精毕竟是妖精，他们的尊敬和供奉，比不上人类的信仰。

小桃山方圆几十里内没有什么人烟，最近的人类村镇，都在百里外，于是这间山脚下的土地庙，自然而然就格外荒芜。

孟回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修建一座土地庙，从他来到小桃山之后，这间土地庙就在了。

玄曜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问：“那我们……”

孟回清提起手中的小竹篮，里面是他出门前精心挑选的新鲜菜果：“给土地爷爷上供。”

孟回清看起来对这里很熟，他也没急着进门，而是先将那块仿佛要掉落的牌匾扶正，随后施展了几个净术，把一些日久的尘土清理掉，这才进去。

他放下竹篮，将菜果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供桌上。这间土地庙小，所以土地神的塑像也不大，披着已经格外旧的红色披帛。

庙宇的香火和神像金身，都是需要信徒的供奉和信仰才能维持力量和生机，这是妖精的术法做不到的。

孟回清跪在蒲团上，认真地磕了三个头，闭上眼小声地说着什么。

玄曜凑近了两步，竖起耳朵去听，才听见孟回清说的是：“土地爷爷保佑，考试必过。”

考试？

玄曜忍不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间他站直了就感觉会顶到房梁的小土地庙。

神像上剥落的漆，木柱上斑驳起皮，要不是刚刚孟回清把尘土清理了一番，这间土地庙看起来就像是马上就要随着风化作尘土，消失了一般。

即便是还有土地神守在这里，估计也是法力低微，没什么大用了。

难道这样的土地庙，还能帮信徒实现愿望吗？而且，考试？

玄曜还在思考，孟回清已经许完了愿，一抬眼发现玄曜还背着双手，大咧咧地站着，就去拉他手腕。

“你还站着干嘛呀？跪下给土地爷爷磕个头呀。”

“特意带你来拜山头的，你放心，土地爷爷可好了，他会保佑你的。”

玄曜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左手腕上抓着的那只手，已经懒得挣扎了。他没有跪，很认真地说：“我不能跪。”

“为什么？”

玄曜很想说，他若是跪了，这个小小的土地神怕是受不起，这间破破烂烂的土地庙可能立时就没了，连这破旧神像也保不住。

“……就是，不行。”

孟回清不明白，他以为玄曜是不想下跪，就劝道：“只是磕个头，小桃山的妖精们都做过，没事的。你可以请土地爷爷保佑你早日恢复记忆，或者你的主人早点找到你。”

这个土地神怕是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看孟回清这么虔诚的模样，玄曜也不想用实话打击他，疑惑道：“你很想我恢复记忆，早点离开？”

孟回清摇摇尾巴：“虽然我很想要你这个徒弟，但是你现在这个想不起过去的样子对你很不好，万一你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人或事呢？”

“所以还是早日恢复得好，我还等着你的谢礼呢。”

“好啦不说这么多了，你跪一下，一下下就好。”

孟回清坚持，拉着玄曜的手腕不住地晃，语气里带着点哀求。只是他说话有点软粘的口音，再配上他现在仰着头，眨着眼睛的脸，这一点点的哀求，听在玄曜的耳朵里，就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一下下啦。”孟回清又用了点力。

玄曜心跳一顿，抿了抿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撩起衣摆，缓缓曲起一条腿。

只是，他这一条腿还没有完全触碰到蒲团，脚下的土地瞬间就地动山摇起来。

“轰隆隆——”大地震颤。

破败的土地庙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地动，支撑的木柱很快开裂，顶上的瓦片也开始往下落，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就连供桌之上的土地神像，也摇摇欲坠。

“哎哎哎——”孟回清本就跪着，突然一下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玄曜猛地清醒，他一把拉起被晃倒在地的孟回清，站直了身体。

剧烈的震颤也在此刻平息。

玄曜暗想：真是疯了。

这狐狸精灵力不济，法力低微，怎么偏偏媚术练得炉火纯青吗？到底对他使了什么媚术，居然几次三番都能迷惑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玄曜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孟回清的胳膊，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张还带着慌乱和害怕的脸，咬牙道：“你到底……”

孟回清却是被他抓得疼了，皱着眉：“疼，小鱼你……”

“哎哟哟——”

供桌上方摇摇晃晃的神像终究是没有稳住，向前一栽，咕噜噜地滚到了他们俩的脚边。

然后，神像里滚出来了一个只有半人高，花白胡子拄着拐杖的老头子。

“哎哟……疼死老夫了。”

孟回清眼睛一亮：“土地爷爷！”

再破败的神庙，也真的有神仙，这间土地庙就是如此。按理说，土地其实不算多么高位的神仙，只是管理一方土地的地仙，一般权责范围不大，做的事情也杂。

通常情况下，人类、妖精修行得道之后，都可以担任，虽然地位不高，但也算是位列仙班的正神。

土地原本躲在自己的神像中睡觉，忽然就被这剧烈的地动山摇给震了出来。

孟回清把他扶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扶正自己歪了的帽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就瑟瑟发抖地冲着玄曜站着的方向行礼：“是、是哪位……哪位上神降临啊？老朽、老朽有失远迎……”

孟回清笑着把土地拉回来：“哪有什么上神呀？土地爷爷你又睡糊涂了。”

“是我，是小清。”

小清。玄曜不自觉地看过来，心里默默地咂摸着这两个字。

土地这才敢睁开眼睛，看到孟回清，松了一大口气：“天爷，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是九重天上哪位上神来了。”

“什么上神仙君会来咱们这个小山包呀。”孟回清笑着拉着土地的袖子撒娇。

他跟土地很熟，整个小桃山的妖精加起来，也许都没有他来土地庙来的勤，所以说起话来就没个正形，亲热得很。

土地摆摆手：“哎哟那可不一定，听说啊，九重天上，战神玄曜领着天兵天将们，刚刚才把魔族大军打退，现在说不定还在清缴魔族余孽呢，乱的很乱的很……”

玄曜听到神魔大战的事情，开口问：“魔族余孽还没全部退回夜行渊吗？”

“没有，听说魔尊苍峦被玄曜神君重创之后，魔族大军退守夜行渊，但是有些不安分的魔族趁机窜到人间作乱，神仙们正在带兵追缴……”

“嘶——”土地说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转过头眯起眼睛看向玄曜，“你是……”

孟回清急忙介绍：“土地爷爷，这是我跟你说的，我新收的徒弟，小鱼。”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贴着土地的耳朵小声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那个……”

“哦……”土地眼神不好，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只觉得孟回清这个新徒弟长得真是高啊。

玄曜此时又刻意收起了一身的神威，所以站在土地面前，土地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孟回清可不想听他们说什么魔族、打仗的事儿，他今天来除了带玄曜来认人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哎呀土地爷爷你别说那些听不懂的事情了，考试的事情怎么样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呀。”

土地被孟回清这么一打岔也忘了自己先前在说什么，又被他晃得头晕，急忙拄着拐杖站稳了，才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今年的考题还没有定下来呢，而且你功德还不够……我这里新接到一个差事，你若是得空，攒攒功德也是可以的。”

孟回清的大尾巴飞快地摆动，不住点头：“我有空，有空的！”

回去的路上，孟回清的兴奋简直溢于言表，三条大尾巴妖妖娆娆地扭个不停，不停地在玄曜眼前晃来晃去。

他与玄曜一前一后，为了跟玄曜说话，孟回清便退着走。

“果然土地爷爷最疼我，有这种攒功德的好事第一个就想到我。我们回去收拾收拾，明后天就动身去那个金墨镇。”

“我想想，我们要带些什么呢……”

“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按土地的说法，这件事极可能与魔族有关。”玄曜一边说，一边盯着过于高兴的孟回清。

“放心，乖徒儿，师尊我会保护你的。”

孟回清全然没有把玄曜的话放在心上，还以为玄曜是在害怕，拍拍胸脯，宽慰他。

谁知下一刻，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腻的东西，身子一歪。

“小心。”玄曜一把拉住孟回清的手，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拉，才没有让他摔下去。

孟回清一下子就与玄曜贴得极近，腰上也被用力地按住。他抬起头，就看见玄曜抿得紧紧的唇，还有犹如山峦一般清晰的下颌。

咚、咚咚……

心忽然跳得快了。

孟回清半天没动静，玄曜低头，就看见两只红红的毛绒耳朵。明明耳尖是白色的，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也变红了似的。

妖精化作人形，会因为灵力高低的原因，保留一部分原形。比如孟回清的三条狐尾。

可他的耳朵通常是隐藏的，会按照他的需要才显露。

现在……

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两只耳朵看起来就很好摸。

这时两只耳朵动了动，孟回清的声音犹如蚊蝇一般呢喃：“小鱼，我好像……崴到脚了。”

玄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