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美貌风流的登徒子
又回到了翧王府,这次云荻倒是在床上乖乖的躺了好些天,身子是渐渐好转了,除了悉心照料自己的萝妈妈,平日里也见不着什么人,这般清清静静的,倒是能把近期发生的事儿给琢磨仔细了。
云荻趴在床上,一手垫着下巴,一手用指尖在床沿上磕的嗒嗒的响,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着,脑子里反复思考着前几日那太监与崔嬷嬷的对话,不知不觉一股邪火窜了上来,她指尖一停,心中已有计较。
云荻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好时辰后便扯过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云荻这一觉真是睡到昏天暗地,晚饭时萝妈妈叫了好几次也硬是没理,直到亥时,她才钻出被窝,在一片漆黑中摸摸索索着出了门。
就着月光,不一会儿便到了主院,同是皇亲国戚,却与荣国公府锦绣缭乱的桂殿兰宫不同,翧王府是步移景异精巧奇幽之所在。
鱼戏莲池意缱绻,叠石林立竹似仙,游廊小径通幽处,香榭石桥倚对眠。
疏密有致,素净优雅,有道是,偶得幽闲境,遂忘尘俗心,始知真隐者,不必在山林。
如此高雅的品味倒是真没负了这翧七爷的风流之名,也让人一时难以相信这般男子竟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不败军神!
翧王府正东方入户,文昌位于东北方,凭着一点风水技艺,云荻很快便在一隅避阳清幽之地寻着了书房。
文人墨客皆爱绿君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果不其然,雅舍精巧,三面环竹,其中只错落的点缀了几颗青松。
“绿卿斋”三个大字跃然于匾上,此名与此景倒是相得益彰。
两侧门联提有“泼墨纸间定日月乾坤,挥剑沙场撑天地山河”,洋洋洒洒十八个金漆大字,笔走龙蛇,形如怒猊渴骥,势如横扫千军。
云荻一瞧,心忖道:呵!好大的气魄,好生的狂妄。
轻轻推开门,云荻蹑手蹑脚的摸进了绿卿斋,今晚的月光格外亮,却因茂实的竹林只能透进屋里零星半点的光,参着竹影斑驳摇曳,室内的模样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醇厚柔和的墨香,仔细嗅去又不似墨香倒似沉香,再一闻,屡屡老檀温润扑鼻,还有那娇甜的玫瑰与之缠绵。
这焚的是什么香?可真好闻!
云荻一边心中赞叹,一边已嗅着香味的源头寻去了。
她猫着身子,两手在黑暗中摸索着,不一会儿便寻到了这香的源头,是一只精巧的三足双耳鼎炉,此刻,炉身已凉,云荻这才知道此香燃尽后香气竟仍旧醇厚绵长,久之不散,果然不是俗品,心中不免又多舔了一分好感。
找到香炉也就找到了火折子,点亮一盏烛台,虽烛光昏暗,但屋内的模样也能分辨出个大概。
是面阔三开内通的设计,进门正厅可用作会客,置有矮几,左边为藏室,右边为书房,家居摆设一应俱全。
屋内模样没什么特别,只是正厅后用帘子隔出的观景廊台倒是叫人惊喜。
兴起时,约上三两好友于廊台听风赏竹,煮酒烹茶,挽袖焚一炉馨香,盥手抚一曲仙音,静心弈一局天下,此间乐趣,当浮人生一大白。
毕竟是做亏心事,云荻便不敢久留,将事情速战速决后就出了绿卿斋,刚走出几步忽觉背脊发凉,这感觉像似有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叫人发毛。
“真是见鬼了……”云荻捂着胸口小声嘀咕到。
“鬼在哪儿呢?”
突然,一低沉慵懒带着三分魅惑七分戏谑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鬼啊!”
云荻刚要开溜,却被那“鬼”一脚踩住了裙摆,她赶忙闭上眼睛合掌求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的你找谁去吧,别缠着我啊……”
那“鬼”眉梢一挑,乐了,他捏起两指对着云荻的额头就是一记脑瓜崩子。
“哎哟!”
“行了,别装了!杀人都不怕还能怕鬼?难不成是在本王书房里做了亏心事?”
早知是贺兰翧了,可云荻这一睁眼又让他给惊到了。
他披了件紫色外袍,白色寝衣领口大敞,几缕墨发覆在那结实的胸膛上,一张俊脸正含笑望着云荻。
云荻咽了咽口水,抱怨道:“大半夜不睡觉,还衣衫不整的出来祸害人……”
“那你半夜不睡觉跑到本王的书房来做什么?”
“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到了这儿便想着进去翻两本书来瞧瞧。奴婢初到王府,不懂规矩,还望王爷恕罪。”
“哦?可有阅得好书?”
“没,奴婢才疏学浅,识不得王爷珍藏。”
云荻打了个哈欠,继续道:“逛了一圈,这会儿倒真是困了,奴婢就不扰王爷的兴致先告退了。”
“慢着!”
贺兰翧一指抵住了云荻的额头不准她离去。
“王爷……还有吩咐?”
贺兰翧收回手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就走了?听你说睡不着,本王正打算带你好生逛逛呢。”
“不……不用……了吧,怎能劳烦王爷呢?”
“不劳烦,正巧本王也睡不着。”
贺兰翧的语气越发的暧昧起来。
这妖孽在诱惑我!云荻如是想到,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可腰间一紧,这才发现贺兰翧竟一指勾住了自己的腰带。
这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云荻心中连连叫苦。
贺兰翧一脸遗憾的说道:“哎……那地甚好,你不去真是太可惜了。”
“奴婢惶恐,王爷盛情实不敢当啊……那个……那个……奴婢也确实是困极了,就怕扰了王爷兴致……奴婢……”
贺兰翧打断道:“那刚好啊,若是逛累了,在那歇歇也是极好的!”
“何……何地?”
“本王的寝房。”
“……”
云荻骤然色变,一张小脸臊得通红,心里骂道:登徒子!竟调戏我一未及笄的小姑娘!
见云荻一脸精彩,贺兰翧更有兴致了,他忽然贴近,两人鼻息相抵,暧昧非常,感到对面人儿的僵硬,他嘴角扬起了特别迷人的弧度,声音低沉魅惑,在云荻耳边似撒娇道:“嗯?真的不去吗?”
啊!简直是要疯了!云荻几乎要咆哮出来,身子一阵颤栗,一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哪经得起这风流王爷的撩拨?更何况还是一极美的风流王爷。
“相较这绿卿斋,本王的寝房更是别有洞天,如此良辰,携佳人同游岂不人生快哉?”
贺兰翧言语轻薄,越发得寸进尺,云荻面红耳赤,直觉头皮发麻血脉偾张,心忖道:不要脸!分明就是故意的,完了完了,再不作为我这鼻血可要关不住了,一世英名怕要尽毁。
“那个……王……王爷……奴婢……有话要……要……”
“有话要与本王说?”
贺兰翧捏着云荻的下巴,眼看身子就要倾过去了,云荻大惊,猛的推开了贺兰翧,扑通跪地。
“请王爷恕罪,奴婢方才撒谎了,奴婢到书房根本不是为了看书。”
贺兰翧了然于胸,笑着说:“哦?不是看书啊,那是作甚?”
“奴婢是为了……写信……”
“写信?”
贺兰翧笑容一敛,严肃道:“书房重地,你未经本王准许竟然擅自闯入,可知罪?”
云荻颤颤巍巍还不忘挤出两滴泪来,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贺兰翧。
“奴婢愚钝,这大半夜也不知去哪里寻纸墨,一时脑子发热,就……就跑这儿来了……”
一时脑子发热?这理由还真是让人不好拒绝,贺兰翧不禁哑然失笑。
“好吧,那便同本王说说看,你这般急不可耐的是要给何人写信啊?”
“禀王爷,奴婢此举实属无奈,亲人被发配到黔郡采石场,生死未卜,奴婢为此也受了杖刑,真是别无他法才想着给身在黔郡的兄长写信求助。”
云荻好不委屈,见贺兰翧仍旧一脸猜疑,她赶忙举手向天信誓旦旦的说:“女婢发誓,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如若有假,天地诛之!”
云荻刚立完誓便在心里默念道:老天爷啊,虽然我有所隐瞒,但方才说的的确是真的,这样算不得违背誓言吧……
这丫头向来心思复杂,但这会儿发誓的样子却不似作假……琢磨良久,贺兰翧才轻轻一叹伸手道:“信。”
云荻大眼眨巴了两下,立即掏出信件高举呈上。
贺兰翧展开一看,心中暗赞:呵,好一手清婉灵动的簪花小楷!内容也是简明扼要,情文并茂,原先只知这丫头有几分机灵劲儿,不想竟也是个八斗之才,有意思,很有意思!
见贺兰翧久久不语,云荻鼻子一吸,捏着哭腔喃喃道:“女婢父亲早逝,娘亲含冤而死……唔……婉姨被发配,阿蕉困在国舅府……唔……奴婢已是举目无亲,就这兄长还算亲厚,可却远在黔郡……唔……奴婢被贬为奴籍,还几次三番的险些丧命……唔……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唔……”
贺兰翧自是知道这丫头是在装腔作势的,但这遭遇也确实让人同情,再一瞟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啊,不知不觉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他将信轻轻叠好收入袖中。
“即是急件,驿使倒是比信人快得多。”
云荻闻言一噎,贺兰翧这是要帮自己?在大熙,驿使只供朝廷差遣,送的都是公文要件甚至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可不是民间信人能比的。
云荻心头突然涌起些微妙的情绪,一时胸口发闷。
贺兰翧瞧在眼里又是一乐,他袍服一掸负手离去,期间仍不忘戏谑道:“当牛做马大可不必,若是感动,给本王做个暖床丫头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