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立时一阵慌乱,“这怎么办,小娘子,您先藏起来好不好?”
小河很听话,立刻就钻到了被子里面。
卫时雨却掀开被子,将她抱起来,“不用躲了,早晚也瞒不住。”
“这,这怎么成呢。”小鹿身负重任,好几日前便被夫人姨娘们嘱咐了许多要事,谁知姑娘一过门,就随心所欲起来。
“进来吧。”卫时雨端正了身子,对着外面喊。
只听门声吱呀,一个女子带着两个丫头推门而入。
当先这个女子瞧起来总有二十多岁年纪,她身形瘦削,面上虽涂了脂粉,仍能瞧出气色不足。
她带着两个丫头行礼,“无恙见过夫人。”
卫时雨看她穿的颇为体面,头上也簪着金钗,便亲自上前将她扶起,“你是小侯爷的妾室?”
无恙明显一愣,随即便道:“夫人误会了,我是夏府的管事。”
自古以来皆是正妻执掌中匮,可夏停云之前并未娶妻,家中又无父母,若有女子掌事,也不足为奇。
“失礼了。”卫时雨觉得自己出了个洋相。
无恙执礼甚恭,“是奴婢没有早来拜见,夫人恕罪!”
她自身后丫头手里拿过对牌,“今日夫人大喜,本不该来搅扰,不过奴婢一直忝为管事,心中不安,特来将令牌交与夫人。”
卫时雨哪里会管家,更不想接侯府这个烂摊子,当即便推辞道:“此事不急,待侯爷回来,再从长计议。”
“这。”无恙面上闪过为难之意。
“无妨,想来侯爷不会计较此事。回头我和他说明缘由就是。”
无恙眼看卫时雨已卸了妆环,又见她身旁还有个幼童,实在不知这位新夫人是个什么章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夫人恕罪,侯爷,侯爷今日不回来了。”
“当真?”卫时雨一把握住无恙手臂。
无恙心急如焚,却只能道:“当真,请夫人先行安置,明日一早,一早侯爷就回来了。”
新婚之夜,新郎官抛下夫人,换做谁都要生气,何况卫时雨还被封为县主。
无恙怕她今日一恼跑回娘家,到时候陛下见责,侯爷那里也不好交代。
她已然做好了卫时雨暴怒的准备,谁知这位新娘子松开她手臂,转身抱起那孩童,大声笑道:“太好了!侯爷真的不回来!小河,今晚你陪阿娘睡!”
太好了?
阿娘?
无恙看向卫时雨的陪嫁丫头,满脸的疑问和震惊。
小鹿无奈摇头,她也不知自家姑娘是个什么路数,可是新婚当晚,逍遥侯却不来,又是什么意思?
逍遥侯不仅没去入洞房,反而去了京师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
夏停云连婚服都未换,便进了采月阁。
“郎君,穿的如此鲜艳,是要来跟咱们成亲吗?”
有喝醉了的女子扑上来,夏停云右手挥出,径自将她推了出去。
“哎呦!”女子摔倒在地,正要张口骂时,杨顺手上长刀已到了她颈前。
这女子立时闭嘴,酒也醒了许多。
采月阁中顿时起了一阵喧哗。
“原来是小侯爷。”老鸨窦娘子疾步而来,“今日不是您大婚么,怎么还来此处,也不怕新娘子生气。”
夏停云唇角一勾,“我来找人。”
“您请,请里面坐,我这就给您喊去,要楚娘子来陪您可好。”
“不必了,我自己找!”
夏停云脚下不停,径自往里去。
杨顺收刀,紧跟着去了。
窦娘子正要再问,却见大批禁军涌了进来,还有十多人拦在门外。
“这,小侯爷,您带这么多人来,咱们还怎么做生意?”
果然采月阁的客人们都小声议论起来,有那胆小的便要离开,又被禁军赶了回来。
夏停云回身,扬声道:“我府中跑出个家奴来,听人说逃到了采月阁,不知窦娘子可有见到?”
窦娘子矢口否认,“这里并没有偷溜进来的小娘子,侯爷,您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夏停云冷笑道:“你如何知晓是个小娘子?有没有,我自己找找便知道了。”
“侯爷,侯爷,使不得!”窦娘子跑着上前阻拦,立时便被禁军拉了下去。
采月阁的护卫们闻讯赶来,捞起窦娘子,竟然和禁军动起了手。
“杨顺,这里交给你。”夏停云扔下这句,抬步上了二楼。
杨顺答应一声,任由禁军和护卫们厮杀,他靠在一旁,横刀拦住窦娘子的去路,“别乱动!”
窦娘子轻轻往外一推刀尖,“我,我去给大人拿酒。”
杨顺的刀又进了两寸,已然碰到窦娘子皮肉,她受了惊吓,连喊救命,再也不敢动。
护卫们如何能是禁军的对手,不一会便都被拿下。
楼上也是好不热闹,不时有男女吼叫叱骂,还有桌凳被掀翻的声音传来。
窦娘子苦着脸,却一声也不敢吭。
杨顺将窦娘子交给禁军,自去寻逍遥侯。
只见二楼各个雅间房门洞开,门口有人不停张望,似在打探消息,伺候的小丫头们都立在墙边,不敢言语。
“杨顺!”夏停云喊一声,从一间雅阁中出来,手上还提了个人。
这人瞧着不过十五六岁,虽做小厮装扮,却一眼能瞧出是个女子。
夏停云将人扔过来,“带回府去,你亲自带人看管。”
杨顺将人接住了,“是,侯爷不回去吗?”
夏停云伸了个懒腰,“我今日实在太累,便在此处歇下了。”
杨顺一愣,“侯爷,今日。”
夏停云朝他挥手,“快把人带回去,莫叫她寻了短见,叫那窦娘子送些酒上来。”
“是!”杨顺提着人应声去了。
夏停云这里向诸人做个四方揖,“对不住各位,已然无事了,大伙接着乐呵吧。”
他也不等众人答应,自顾自进了适才那间雅阁,吃酒去了。
不一时,窦娘子亲自捧着酒上来,又将受惊吓的客人好生安抚了一番,才把酒送进去。
“侯爷,小侯爷,您这。”窦娘子斟酌着言语,“您要在此处过夜吗?”
夏停云半倚在榻上,“难道窦娘子要赶客不成?”
“不敢,不敢。”窦娘子斟了盏酒奉上,“侯爷恕罪,您只管喝。”
夏停云接过酒来,一饮而尽,“窦娘子,我就在此处候着,若有人要来找我,只管带来就是。”
“是,是,您慢用,那个姑娘们。”
“叫来就是!”夏停云扔出一锭金子,“本侯今日大喜,叫几个姑娘来助助酒兴。”
窦娘子连声答应,心中却暗骂这位侯爷行事太过狂悖。
新婚之夜,跑到青楼里来滋事便罢了,还要找姑娘们饮酒助兴,这是哪门子道理。
她在风月场上多年,见过荒唐的,还没见过如此荒唐的。
夏停云在采月阁等了整晚,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天亮时分,他道声无趣,径自出了采月阁。
他前脚迈出大门,后脚就有人跟在后面议论。
“天呐,这不是逍遥侯吗?怎么昨夜没有陪新娘子,跑到采月阁来寻欢作乐!”
“真是胡闹,荒谬已极!”
“当禀报御史大人,狠狠地参他一本!”
采月阁位于东市,是达官贵人们常来取乐的地方,四周所住之人非富即贵,是以皆识得逍遥侯。
夏停云不过一笑,跨上胭脂,径自回府去了。
卫时雨还未起床,小鹿在门边唤了好几声,这姑娘就是不起。
直到看见逍遥侯回来,小鹿才慌了手脚,要进去将卫时雨喊进来。
没想到夏停云冲她摆摆手,“不必,你退下吧。”
小鹿不敢不退,又看了好几眼,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逍遥侯推开自己的喜房,却见卫时雨和小河正横在榻上。
小河似乎比从前胖了些,脸上也有了红润之色,就是头发不知被谁剪了去,只剩下一点,勉强能梳个小辫子。
夏停云四处看了看,心中疑惑顿起,是谁潜入府中,却只剪了一个孩童的头发。
他正要叫醒卫时雨问个明白,却见她一个翻身,嘟囔着道:“侯爷回来了?”
夏停云在一旁坐下,笑道:“你怎知是我?”
卫时雨揉揉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我闻到侯爷身上的味道了。”
“什么味道?”夏停云抬袖一闻,一股子酒味。
“脂粉味。”卫时雨笑了笑。
夏停云难得有些心虚,“我,昨晚有要事,误了吉时良辰,当真对不住。”
卫时雨打个呵欠,“侯爷今日还有事吗?”
“今日?”夏停云仔细想了想,“如今还不知。”
“无妨,若是有事,侯爷只管去忙,反正吉时已过,误就误了。”
夏停云觑着卫时雨,见她并无不悦之色,倒是有些奇怪,“你不怪我?”
卫时雨摇头,她侧身去给小河盖上薄被,“我想和侯爷约法三章。”
夏停云生了好奇之心,“你先说来听听。”
“往后我和小河就住在此处,侯爷若想做戏,就来我房中歇息,地上桌上房梁上,您想住在何处便住何处。”
“侯爷若是懒得做戏,就去其她妾室通房那里,我绝不拈酸吃醋。”
夏停云乐了,“你倒是有容人之量。”
卫时雨笑道:“侯爷娶我不就是为着我聪明懂事么。反正我不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倒也不必真做什么恩爱夫妻。”
“你怎知我不想和你做恩爱夫妻?”夏停云欺身过来,一手捏住了卫时雨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