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霏絮不知如何开口:“我……我查了很久,可是我查不出来,我,我没办法……所以我才亲自来找你,不然我不会这样的。你信我,我刚才真的不是出于本心……”。
“所有不理智,不清醒的行为,都是情急之下出于本心”周朔年说:“海棠君,你说你想要我,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自诩不迷名与利,那你要我做什么……哦,你想睡我吗?原来大名鼎鼎的海棠君,竟有这种断袖之癖?”。
谢霏絮立即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周朔年挑眉:“我看你方才的架势,若非我略施小计,都要险些被你诓骗过去了”。
谢霏絮立刻反驳:“不是!我没有想过这些!我只是想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只是不想你再一次次不记生死地冒险,我不想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你的死讯传来,我真的……怕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你”。
周朔年顿时愣住,他来到这个世界,因为自带不死的buff,从未在意过生死,他行恶半生,有谁念着他死也没什么感触。
可十七年才见一面的亲笔主角,却在过去的日子里,日日念着他的死活,为他提心吊胆?
周朔年忽然感觉谢霏絮这算不上是爱慕,是他气急败坏,心眼如针,亲一下算得了什么
老父亲版周朔年在心里默默擦了把苦泪。
周朔年长长叹了口气:“海棠君,好自为之吧”。
骨针渐渐失效的痛楚也比不上谢霏絮万分之一的心如刀绞。
谢霏絮抬腿走上前又将二人的距离拉近,他故技重施,按着周朔年的脑袋吻了下去。
周朔年只是反应了下,也不多惊讶,着重于推开他。
谢霏絮仍旧不愿松开,他动作无力软绵,好像同他此刻的心意一样,想尽办法,可却还是万般无策。
两人分开后,谢霏絮也不允许他离开。
周朔年无奈地很想说“谢海棠,你要点逼脸吧”。
他又叹气,最后还是说:“你我之间隔的不仅是世俗之别,更是权谋局势之争,我永不可能向朝廷磕头,你也不会为了我叛经离道。我们之间相隔太多太远。别追了,海棠君”。
够了。伤口还是有点疼的,他想快点切号了。
良久,谢霏絮沉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这话说的太可怜,他有些动容。
周朔年想了一会儿,最后说:“周倚”。
谢霏絮显然一愣,半晌竟还笑了,念道:“周倚”。
他低声重复了很多遍,念地周朔年觉得他大概魔障了。
周朔年抬起手,想将他推开,可谢霏絮却抱地更紧。
此时月色都落入了帷幕,谢霏絮身上的骨针还没有解,再任他撒野下去,主线剧情就可以拖个把月了。
周朔年出力又怕伤到他,叹息道:“谢公子……你给我松开”。
“最后一次”谢霏絮抬起手,他说道:“我从此不再纠缠你。好吗?”。
当然不好。周朔年心说。
他完全有理由拒绝,但实在是于心不忍,况且他的主角人设说一不二,委屈一时,换一世安宁。
周朔年手劲放松了下去。
呼吸交叠,一片黑暗下谢霏絮却双目犹如炬火,未咽下去的泪在眼眶打转,明明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面前,可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在漫天黑夜中寻找。
良久,周朔年才慢吞吞地斜着脑袋,蜻蜓点水般吻在谢霏絮的侧脸。
谢霏絮动作一顿,他似乎是怀疑了许久,温存感不到半秒,却比他抢来的任何东西都要炙热,要珍贵的多。
周朔年此刻牛皮脸也有点泛红了。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谢霏絮愣愣地松开手,尚未脱离状态的动作,仍旧抓着周朔年没完全放开。
周朔年将他的手轻轻拂开了,温度冷的吓人,他硬着头皮说:“既然已经如你所愿,那还望海棠君遵守承诺,切勿再牵扯到这等血雨腥风的事之中……就此别过”。
话音落,流水般的袖衫从谢霏絮手中划过,周朔年又要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了。
周朔年摸索起银枪,走到厅外,将纱笠带了回去,长风吹啸,纱笠随风飘了又飘,可谢霏絮始终抓不住。
银枪回势时,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说:“江东有个叫煜灵隽的地方,对西北的东西颇有深究,骨针不是玩笑的,你最好去瞧一瞧”。
“我会去的”谢霏絮看着他说:“只要是你说的地方,我都会去”。
我草这也能扯出情话。
过了一会儿,谢霏絮走上前两步,但也只是两步,轻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困难。到京城找我,无论因为什么,即使违抗皇命,背叛朝廷,我都会帮你”。
周朔年沉默着没说话。
“还有,倘若你接下来还要待在江南,行事受困时,就到立春楼去,那里的人会给你安排好你所需的一切”。
“然后呢?”周朔年问。
“然后是……周倚”谢霏絮低声道:“对不起”。
“你已经说了很多个对不起了,已经做了就不用再想了,无济于事,我也很不爱听”。
谢霏絮回答:“这不是因为之前的事道的歉。是为了往后”。
周朔年诧然地回过头:“我竟不知道海棠君这般不讲理?你说要亲也亲了,从此不纠缠的话你是经常乱给承诺吗?”。
“你错怪我了”不讲理的海棠君说:“我说的不再纠缠是指情爱,往后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
周朔年:“……”。
单纯?善良?正人君子?
“你盗花客的身份”谢霏絮从容不迫地说:“我全力隐瞒,这一点绝不骗你,必要时我会令人混淆视听。但最好,你在每次行动前都先告诉我,不然,收尾时可能有些麻烦”。
周朔年眉头快挤到一起了,他一个做了十七年支线任务的独狼,任务出岔子都可以直接切小号毫发无损地跑路的人,什么时候在乎过头不头,尾不尾这种琐事。
“不必了”周朔年说:“既然海棠君要食言,那在下也没有办法,只是往后,就要多避着些人了”。
谢霏絮神色一慌:“别……我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
“如果海棠君真的想帮我,那就从此刻开始”周朔年说道:“忘了我”。
谢霏絮怎么可能会忘,这么多年来的日夜辗转,早就刻骨铭心。
他没说出来话。
“我虽然不知道海棠君究竟看上了我什么,但在下有言在前,像我这种需要披着面具行事的人,在私底下的模样往往不堪入目,海棠君不要觉得在下做的事很潇洒快意,可在脱去盗花客这个身份之后呢?在下可能只是一个无名市井,也可能是一个低微下贱的奴仆,更有可能为了混口饭吃做了海棠君八辈子都瞧不起的事。海棠君在有意于我时可能考虑过这些,但问心自问,是否真的能接受呢?”。
周朔年轻笑了声:“这世间的很多东西都不会如人所愿。你说想看我的脸,可若果我答应了,你看到的是一张难以入目,被大火烧过,被毒药腐蚀的脸,你的第一想法会是什么?是嫌弃还是厌恶,我猜你对我所谓的爱意都可以消地分毫不剩。而这,仅仅是个表象”。
“海棠君。我一点都不好,比不上京城名仕,连常门子弟都不配,我配不上你,更不想配你”。
“我最后跟你说一次,别再纠缠我。望君好自、为之”。
周朔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谢霏絮无言地顿在原地良久,待他身影倾动时,缓缓往厅外走去,抬手将身上的骨针如拂尘般挑出来。
几声“咕咚”,骨针悉数落地,谢霏絮眼中的泪已经不见了踪影。
负手望向黑夜,黯淡无光,他收起落魄的神情,抬手碰了下左脸。
四周寂静无声,谢霏絮眼底藏匿着什么,他很久才说。
“你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此时四更天,毫无收获的常淳军落魄地回到了立春楼。
徐世晟并不意外,冲陆溟轩笑道:“陆二公子没事就好。经此一番,想必贼人也不敢再生歹念了”。
陆溟轩俯首:“全仰仗侯爷,这份恩情,陆某永生难忘”。
徐世晟扶他起身:“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时候也不早了,来人,送陆二公子回房歇息”。
一旁的下人随即上前,陆溟轩点头:“侯爷也要看着时候。陆某就先退下了”。
徐世晟摆了摆手,目送他回到了房中后,转身从立春楼的后门离开,带着一队人去了常淳军后备军驻扎的地方。
“废物!”。
砚台撒下了墨水,哐地一声摔在地上成了两半。
徐世晟淡色的袍子被弄脏,胸膛起伏地缓长。
夏涟淳等人跪在一旁听候差遣,沉声道:“侯爷息怒”。
徐世晟坐下来,撑手揉了揉穴位,平气道:“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不会武功的人都杀不掉,陆家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半年了也没找到,一群饭桶!”。
徐世晟此回下江南的目的有二。一是招安,二是杀人。
后者指的是陆溟轩,前者才是周朔年。
皇帝暗旨?徐世晟从未放在眼里,如今皇权摇摇欲坠,他装模作样地兵荒马乱,只是为了拿到常淳军掌军令牌。
京城五大世家在朝中势力近年卷土重来,徐世晟是皇亲国戚,五大家必定先从风势正好的敬安侯先下手,莫说他不听政,明着参他的就有好几本,背地里还用想么?
他花了那么多心血,甚至胆大包天地花重金巨款,令当朝重犯替他杀人,却不曾想,盗花客居然没有杀了陆溟轩。
徐世晟要压五大家的威风,自己的名节更要保,他策划好的一切,都被莫名地打乱,成了一盘乱棋。
徐世晟发冠半散,忽然问道:“救下陆溟轩的是何人?”。
夏涟淳回答:“回侯爷。是……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徐世晟仿佛听见什么玩笑:“什么个东西。夏统领,如今本侯说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吗?”。
夏涟淳忙道:“属下不敢。确实是赏金猎人,名为越抚安”。
徐世晟皱了眉头:“哪冒出来的孙子”。
“是化名”夏涟淳犹豫了会儿说道:“他以前的名字,叫林昭淋”。
话音落,徐世晟动作顿住。
“谁派他去的?”。
“您忘了,五年前是您默许林昭淋化名暗探,打探盗花客虚实,但若无召见,不得归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