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国行是诞生于刀剑之中的付丧神,一同和历史洪流中其他的刀剑一起担负守护历史的重责。
但实际上他只是无数‘明石国行’中最平常的一把,是刀剑的分灵。原本他所在的本丸也这样平常,说不上勤勉或者懒惰的审神者,佛系地锻刀、出阵,本丸中的刀剑男士们性格也都很贴近原本的‘本灵’互相之间有属于刀剑的羁绊。
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共同抵御时间溯行军。
直到原本的审神者年满退休,另一个人接手了本丸。那之后一切都变了,首先是关系亲近的刀剑男士们互生嫌隙,然后慢慢演变到了手合时毫不留手直到一方将令一方折断。
最后刀剑男士们一把一把暗堕、碎裂。
明石国行所在的本丸被时之政府一个红戳盖下了‘暗堕’的标签,引发这一切惨剧的审神者被保护撤离,不管是否暗堕,刀剑男士一律被留在本丸,互相拉扯着坠入无法逃离的泥淖。
暗堕的本丸,互成仇敌的兄弟,就算逃离了那个‘本丸’痛苦的记忆也如影随形,这样的世界明石.国行不知道还能怎样活下去。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他一定已经放弃了。
但是他的命是同伴们救下的。
鹤丸平时最不着调,经常趁他睡着在他脸上涂鸦或者作弄他的头发,等他醒来发现了就从角落里蹦出来,“吓到了吧!”连栗田口家的小短刀都比他要懂事乖巧。
然而那一天是鹤丸挡在他身前,一身白衣染得血红,说话间不断有血落在明石国行脖颈边的皮肤上,“就算沾了血也很像鹤吧...算起来,我年纪可比你们大。吓到了吧,我可难得做一件像前辈的事。”
药研向来很靠谱,日子还算安稳的时候审神者偶尔会忘记给受伤的刀剑治疗,药研就穿着白大褂在医疗室一坐能坐一整天。
那段时间药研藤四郎把伤口藏起来,一次次在夜晚守护他们的安危,好像有多游刃有余似的说:“晚上就放心交给我吧,绝对不会让你们死掉的。”直到他突然消失本体的短刀砸在地上,明石用双手捧起才发现他早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歌仙是这个本丸的初始刀,因此就算年纪尚轻也喜欢以前辈的标准要求自己,他一直做得很好。
那一天也是如此,歌仙兼定在身形溃散的前一秒还在为他考虑,难得强硬地攥着明石的手腕把刀挂在他腰间,“用我吧,如果这把残破的刀剑最后还能替你挡下攻击,助你逃离这个地方,那也是相当风雅的死法,不枉我现形来这世间一趟。”
鹤丸的血落在颈间,药研的血被他用双手捧起,歌仙的血烙在手腕上。
分明是冰冷锋利的刀剑化身,他们的血却那么烫。
他把腰间的歌仙兼定举到眼前,拇指抹开一片刀锋,刀身恍如碎裂的银镜,每一块碎片里都倒映了一张傻兮兮松一口气的脸。
一个个到现在才摆前辈的架子...
一阵飓风从森林里吹过,明石国行从地上爬起来。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身上的味道,这个地方满是鲜血和死亡的味道,连风都是阴冷的。
付丧神需要灵力供养,因此只能传送到另外的本丸寻求帮助,大部分人都不会接收暗堕本丸的刀剑,逃离本丸本就是一场豪赌,赌会不会刚巧碰到一个愿意接受他们的人。不过现在看来说不定他们只是从一个樊笼跳入了另一个樊笼。
怎么会这样。
他的手指扣住身下的泥土,拔断了纤细的草根,愤怒和绝望蚕食着他的精神,绝望和求生欲的拉扯这影响到了他的本体,地上某把太刀隔着刀鞘传出了铁片迸裂的声音,青年模样的付丧神苦笑,“那也没得选了。”
整个小岛上席卷着罡风一样恨不能将人撕碎的灵气乱流,但是就在他落下的那个地方,有一缕平和的灵气,不管四周如何它都不为所动。托它的福他们才没有在进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就被罡风撕碎。
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明石国行将怀里的一样东西拿出来,那是用碎布包裹的一节树枝——半截已经被火燎到焦黑,看不出半点生机的万叶樱树枝。
他将树枝埋在了那团冷得像冰,又软得像云的灵气中央,他只能祈祷这个地方的主人愿意在绝境中对他们伸出援手...
*——
时空间隙的某处,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已经沉寂了不能用年来度量的漫长时间。
有人出声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寂静,随后更多人开始加入了谈话。
“时空裂缝开始不稳了。”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吗?”
“还是老样子。”
“现在还撑得住吗?”
“恐怕快要不行了。”
“试着让那家伙自己管一管吧。”
“怎么管?难不成还能把人绑来逼着她工作吗?”
“变成游戏怎么样?她不是闲得很,每天都有大把时间吗?”
“可以试一试。”“可以试一试。”“可以试一试。”
或沧桑或稚嫩的声音渐渐消散在时空的缝隙里。而四宫巾音手机里悄无声息多了一个游戏图标,生怕她看不到那样安在了主页的正中间。
四宫巾音对此毫不知情,她在书店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买好了材料正准备在厨房大干一场。
才拉起袖子准备洗菜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四宫巾音打开门,眼前的是一位高挑的少年,铁锈色的短发和灰蓝色的眼睛,穿着黑色的条纹衬衫和背带裤面无表情地拎着两瓶果汁。
“织田君。”巾音笑了笑请他进来:“快进来。”
“打扰了,四宫小姐。”少年很有礼貌地点头进门顺手把瓶子放在柜子上。
这是住在她隔壁的邻居织田作之助。她的邻居织田君是个19岁一人独居的少年,大部分时候早出晚归,是在房间里只会发出开关门声音的超级好邻居。偶尔在楼道里遇到会帮她提一提重物,巾音则不时会邀请他一起吃饭。
今天聚餐则是为了庆祝织田作之助找到了新工作。
巾音家是标准的一居室,进门右侧就是厨房灶台狭窄的玄关旁边就是卫生间,再往里走就是客厅,用木板拉门简单隔开了床铺,阳台的阳光充足,养了两盆花和一盆小西红柿。四宫巾音转进厨房里手撑着柜台问他:
“要来给我打下手吗?”
织田不假思索道:“好。”
有时候巾音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织田作之助从来不开火自己做饭刀工却很不错?片出来的鱼片薄到盖在书上可以看到底下的字。可惜他在厨房能起到的作用也仅限于刀工不错。
“这个横着切出刀花来。然后把胡萝卜切成细丝。”
“横着切吗?”
“嗯,对。”
趁他切肉的功夫巾音开始处理蔬菜,把胡萝卜洗干净然后用刮刀削皮最后递给织田。因为已经这样配合过很多次了,所以动作相当的娴熟。很快就把需要的主菜和配料切好了。
“好啦好啦,没有你的事了。”压榨完他精湛的刀工巾音就推着人的后背将他从狭小的厨房里推出去,毕竟织田个子很高,本来就不宽敞的厨房被他占据一半看上去就挤得不行。
对于她用完就扔的行为织田作之助适应良好,乖乖洗手出去把吃饭的桌子搬出来。
在厨房里看到他如此自觉的巾音想了想对他说:“还是换成暖桌吧,感觉再过不久就要冬天了。”
“嗯。”听罢他又把支到一半的桌子收回去,准备去搬冬天用的暖桌。
四宫巾音很喜欢和织田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只是因为织田很听话,说什么就做什么,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就算安静下来也不会刻意寻找话题,哪怕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最后巾音做了炖菜、可乐饼和南瓜派两人份的盘子满满摆了一整桌,织田带来的果汁只好随意摆在榻榻米上。他们个性算不上多么相合,就连吃饭的口味也完全不同,就算如此,调两份酱汁也能和谐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少年坐姿闲散,视线跟着巾音一直到她放下最后一个盘子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
于是织田也有样学样,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
屋外秋末天黑得很快,客厅内灯光明亮温暖,小小的暖桌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饭菜,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在偌大城市的一角相对而坐,竟然也抚慰了几分孤独,找到了家一样的感觉,在黑夜里照亮了一盏灯。
*——
与那边温馨的氛围正相反,明石国行盘腿坐在干燥的泥土上,手上勾着掉了一条腿的眼镜,借着幽暗的光一错不错看着半截焦黑的万叶樱树枝。
他的眼睛有些失焦,因为本体上有了裂痕,灵气正在不断的流失,带给他的影响类似于人类的失血过多。焦躁不安,呼吸急促,眼前发黑。
焦虑像是一把火,顺着血管烧到心脏,他满心都是不甘心用力捶在地面上,沙土划破他的皮肤让周围的鬼怪骚动起来想往他身上扑又被那团绵软的灵气隔开,只有一缕阴煞的风吹在他脸上。
拔刀!砍碎它们!
明石国行眼底氤氲着不详的血红,已经是暗堕的前兆,属于刀剑的嗜血的天性像岩浆那样翻涌着,已经到了爆发前一刻。明石死死闭了闭眼,拇指摩挲刀柄上的贯目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早在出逃之前他就明白他们获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他也碎在那个本丸,或者在时空隧道里被撕碎反倒没有这么不甘心。
就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终点前最后一步。
凭什么他们的生死就在别人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