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林首辅[红楼] 第1章 第 1 章

林灿记得刚来《红楼梦》世界的这年，春年比往日来得都要早，他却穿多少都还是觉得冷。

巡盐御史林如海家的大夫人刚走，门口挂着的白幡还未揭。过路的人还能听到从府内传来的低低的哭声。

适逢宫里的皇贵妃容娘娘携熠凰公主，回扬州老家省亲。容娘娘闻林家遭此变故，便代皇家前来祭拜和慰问。

龙撵停在林府三开门大院的门口。撵帘掀起，下来一位着明黄色凤袍，头戴凤冕的端庄妇人，那便是常跟当今圣上南下微服私访，深受世人爱戴的容娘娘。

随后，从龙撵又下来一个半人高的小姑娘，着一身白丝银锻凤尾裙，发髻上也仅仅点缀着两根白玉簪子。那便是圣上的掌上明珠熠凰公主。

容娘娘一脸的肃穆和哀悼，熠凰公主乖巧地拉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后。

林府三开门的大门敞开，府内上下皆列于府外恭迎皇贵妃莅临。

熠凰公主在林府的那行人间发现了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那位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清瘦白皙，颇有弱柳扶风之姿。她眼里还含着泪，垂垂欲滴，看着就让人心疼。听说林府只有一嫡女，为大夫人所出，想必就是这位天可怜见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旁是一位约摸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和小姑娘有着几分相似的清秀眉眼。少年的眼圈是红的，衬得面色越发惨淡。他似乎身子也不太好，分明是春天了，孝服内却穿着冬天才穿的银鼠领子的袄子。

熠凰公主未曾听说林府有男嗣，便猜小姑娘和少年是叔伯家的兄妹。

林如海领众家眷叩拜容娘娘和熠凰公主后，便将其领入灵堂。

容娘娘和熠凰公主分别上了三炷香。林如海掩面拭泪，小黛玉更是哭成泪人。林灿的眼圈更红了，他含着眼泪，养母病故，养父心力交瘁，妹妹还那么小，他来这儿一天，就要当一天他们精神上的顶梁柱。

容娘娘轻声劝了林府家眷。林如海收拾了情绪，依制请娘娘和公主去正厅奉茶。

容娘娘将小黛玉拉入怀中，关切地问了黛玉今年几岁了？什么时候生的？

容娘娘得知黛玉和熠凰公主同龄，仅小月份；黛玉出生在二月十二，熠凰公主出生在正月十二。这么小年纪，母亲就没有了，容娘娘唏嘘不已，也跟着小黛玉垂泪。

倒是一旁的熠凰公主见母亲又动了悲悯之心，她自己也同情这位新认识的妹妹，便道：“我一直想要个妹妹。母妃不妨认玉儿为干女儿，我就有妹妹了。”

容娘娘也有此意。她此次以省亲之名下江南，实是领了圣上的旨意，南下巡视。几年前圣上整顿吏治，林如海就是那时候提拔上来的。巡盐御史是个人人口中的肥缺，林如海却几年如一日地两袖清风。此次南巡，所到之处百姓对其也是赞不绝口。

容娘娘随即便将自己戴着的一串红玛瑙摘下来，给小黛玉戴上，搂在她慈爱地看了又看。“这串珠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熠凰都要不到。”

“母妃现在都不懂我，珠子是我留给妹妹的。”熠凰摘下手上的玉镯子，套黛玉手上，“镯子也是妹妹的。”

林如海赶忙道：“这怎么使得。”然皇贵妃垂爱也不容推却，他便对黛玉道，“玉儿赶紧跟娘娘和公主道谢。”

一个月前，族中叔公将林灿送来林府，黛玉多了一位兄长。今儿又多了一位干娘和一位姐姐。黛玉心有所动，又抽泣起来。

容娘娘搂着小黛玉，又是给她擦泪，又是给她轻轻拍背，小黛玉终于停止了啜泣。

谁知，一旁站着的林灿，因情绪随之而激动，出现一阵剧烈的咳嗽，引起了容娘娘的注意。

“这位是？”容娘娘问。

“回娘娘。这是我族中子侄，林灿。也是个可怜孩子，父母早年过世，他一直跟着叔公生活。现孩子大了，叔公送他来读书。我和夫人见其是个聪慧、勤勉的孩子，甚是怜悯，便过继到门下。谁知，刚刚办了认亲酒，夫人就……”林如海声音哽咽，片刻又稳定了情绪，他遂转向林灿道，“灿儿，还不给容娘娘磕头请安。”

林灿刚刚一个大跨步准备磕头，却被熠凰公主拉住。“林伯伯，林灿哥哥都病这样了，给我母妃瞧瞧脉，等病好了再磕头也不迟。”

林灿不是《红楼梦》世界的土著居民，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打工狗程序员，熬夜加班，聚餐又喝了酒后，被送来的这个世界。

虽然他是个理科生，但是《红楼梦》还是读过一些的。不管是八十回的曹雪芹未完版，还是一百二十回高鹗续了个结局的版本，都没有见到有个会瞧脉的皇贵妃。

当然，也没有他林灿这号人物。因此，林灿将这位皇贵妃和熠凰公主解读为未在原著中出现的隐藏人物。

对于林灿自己，想想就觉得背后凉飕飕。依照原著林家绝户，林爸爸的遗产被荣国府中的一些人吃干抹净来看，林灿这个隐藏角色的命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灿儿，还不给容娘娘瞧瞧。容娘娘的医术，太医院的御医们加起来，只怕都赶不上娘娘呢！”林如海忙道。

林灿这会儿整个人看上去是懵懵的，被林如海拉到皇贵妃跟前，机械般地伸出手腕。任由皇贵妃身边的嬷嬷给他手腕上搭上手帕，然后给皇贵妃拿脉。

然而，他的头脑飞速地运转着，努力地掰扯着穿越前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的林灿，他命名为林灿1.0；他自己，则命名为林灿2.0。

一个月前，林灿1.0被林家叔公送到林如海府上过继。热热闹闹地过继宴席后，林灿1.0和林府大夫人贾敏就都一病不起，贾敏抛下女儿和刚认的儿子撒手人寰。而林灿1.0被林灿2.0替换了内存后，得以续航。

林灿2.0虽然活过来了，却体验感极差。全身就像严重电量不足那般，一步三喘；人家开春了都穿单衣，他裹着棉袄还冷得发抖。整个人活像一台三十年前的台式球面电脑，拉着双核双显的配置，随时准备崩盘。

“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怎么如此体寒？”容娘娘眉头蹙了起来。打她就瞧见林灿这孩子，红着眼，却含着泪而不落泪，分明是个对养父母有情有义，又是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好少年。容娘娘对其甚是欣赏，想救他一命。

林灿被容娘娘的话拉回了现实。他也很困惑，是啊，林灿2.0的身体怎么这么怕冷。他这个内存在现代的时候，可是过冬都不穿秋裤的。

他还搜了林灿1.0的记忆，林灿1.0原来过冬也是不穿秋裤的。怎么一场病下来，变成这样？

见林如海和黛玉眼神中的焦急，容娘娘一句话定了所有人的心。“你们啊，幸好是遇到了我，正好带了宫里的药，吃几副就好了。”

林如海和黛玉听后，立刻如同大赦。林如海千恩万谢着。

容娘娘又黛玉拿了脉，不过面色十分平和。“多好的闺女，好生养着，不足之症，要少思多动。”

林如海领着两孩子左一句“再生父母”，又一句“永世恩人”。

容娘娘辞道：“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好好当差，权当是给圣上还情了。”遂后，领着熠凰公主离去。

到了下午，容娘娘派来送药的人果然到了，是两位嬷嬷和两位小婢女。送药者点名要见林灿，林府的人便带着其去了林灿所住的小苑。

林灿定睛一看，两位小婢女中有一位竟是熟面孔。那不就是穿着小婢女服的熠凰公主么？和黛玉一般高，却一副小大人似的模样。

熠凰公主屏退左右，林灿也让随侍的小书童领着宫里来的嬷嬷和姐姐随意在苑里逛逛。

熠凰公主仔细瞧瞧周遭，确定无人，便踮起脚在林灿耳边道：“林灿哥哥，我母妃说，你用了不该用的寒凉药，量大到吓死人，捡了一条命也是奇事。”

“我就是说嘛！”林灿恍然大悟，林灿1.0的突发重病，以及现在身上的种种不适，原来是被人暗地里下了药。“娘娘能看出是何种药物吗？”

熠凰公主嫌踮起脚说话累，所幸站到林灿旁边的凳子上，这下轮到她俯视林灿了。“母妃说是冰片。”

林灿大吃一惊，“莫非是搁在痱子粉里的那种冰片？”他在现代世界没听过什么冰片可以把人送走啊？

熠凰公主努力地思索着痱子粉是个什么，她约摸民间的用物，宫里没有见过。她解释道：“冰片是一种凉血的药，常用语热症，可外用，可内服。”

林灿转身缓慢地踱着步子。“虽然冰片可以解释我目前的寒症，可是既然是常见药，一个中药，就是过量了也不至于要命。”要知道，他在现代对中药听得更多的是，吐槽其起效缓慢，效果微弱。

熠凰公主从凳子上跳下来，小跨了几步，跟在林灿身后，又踮起了脚，压低声音道。“林灿哥哥可是在用了冰片的那天又喝了酒？”

林灿搜索着1.0老兄身前的记忆。一个月前，林灿1.0高高兴兴地认了父母，又对族亲一一敬了酒，虽然是古代的黄酒，没有今天的白酒度数高，可算起来，足足有两矿泉水瓶！

前世曾听说，槟榔加烟，法力无边；这会儿在古代，竟然体验到了，冰片加酒，立刻送走！

“林灿哥哥，母妃说，让你留心吃的东西，和你身边的人。那贼人就是要置你于死地，一次不得手，难保没有下次。”

“咚”地一声，林灿坐到了凳子上。这会儿他后悔前世看到宫斗剧、宅斗剧就换台，而专门看那种类似《第一滴血》的枪战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内宅的争斗和举着AK一通扫一样可怕。

“本宫看得出来，哥哥是个品性高洁的人，自然不晓得那些腌臜伎俩。母妃说了，林大人是个好人，圣上都要保他；林灿哥哥是个好少年，她定尽全力保你。”熠凰公主继续小大人似的说着，“今儿的这两位嬷嬷和刚刚进来的丫头，母妃都留给你，她们身上都有功夫。哥哥需要将所接触的饮食，以及其它可疑事物都一一记下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一定会把那害人的贼找出来的。”

林灿悬在半空的心，总算安顿一些。

他才开始打量着面前这位小孩。年龄，六岁；职业，公主。他又想起了他的小妹妹林黛玉，年龄，也是六岁；职业，诗人。要知道自己在前世六岁时，幼儿园还没毕业。

所以，穿书来这个神奇的世界，他也想体验另一种可能。

抛开前世的九九六、业绩考核、在电脑前敲代码，如同拉磨盘的老驴一般的人生。

这趟注定不会平凡的旅途，从给抓住那位给他喂冰片的老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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