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历史 > 一品金樽 > 第4章 003 二皇子

一品金樽 第4章 003 二皇子

作者:燕途容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12-30 15:31:42 来源:文学城

西北的冬夜是渗骨的寒。

狂风遒劲,卷着飞沙石子噼里啪啦摔打在弱不禁风的窗棂上,侵袭得整面墙似乎都在摇摇欲坠。昏黄屋内,碳炉里的一团火烧得正旺,坚硬的黑碳逐渐转为一块块柔软的炽红,不间断迸射出几缕流火,又升一层薄薄的灰雾,衬得这间书墙围绕的僻静小书屋格外静谧安宁。

窗前人影成双,一盏灯火如豆。

黑漆书案上,右角放着一封盖有“梁”字烫金火漆的信件,案桌正中央,摆着一提三层红漆木食盒,素雅如新,散着淡淡的菜香味。

萧无让姿态懒散地靠在椅子里,两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掀眼皮瞥一眼对面的人。

“书房内禁饮食,不知道我的规矩么?”

萧瀛正掀盖子摆菜,手底下有条不紊地忙着,笑道:“皇兄消减了,我听底下人说,你回来半天光忙着沐浴,也没能吃上一口热饭,我带了你爱吃的火腿鲜菇羹和酱鹿肉,还有几道素粥药膳,给你补补身子。那帮没眼色的狗奴才都是在家被人伺候惯了的老爷,不知道疼人,整日就知道缠着你议事,如果大事小事、事事都要你拿主意,皇兄还养着他们做什么?”

萧无让盯他一眼:“你听不懂本宫说话么?”

萧瀛迎上他目光,淡淡笑道:“臣弟以为,臣弟在皇兄规矩之外。”

萧无让避开他视线,漠然道:“你不小了,该娶亲收心了,成日这么浮荡像什么话?”

萧瀛拉开椅子,学他一模一样的姿态坐在他对面,混笑一声:“皇兄快三十了,不也没娶亲么?”

萧无让冷冷地笑:“我娶没娶亲,你不晓得么?”

萧瀛莞尔:“皇兄,往事如烟。”

“娶亲”这两个字,向来是二人的敏感话题,旁人若提起,那是杀头的死罪,唯有每次萧瀛做得过分了,萧无让警觉之下,才会稍稍提一嘴,以示敲打之意。

萧太子娶过亲,但没能成,这是大魏皇室的一桩丑闻。

德乾十二年,萧太子年满十七,万岁赐婚,择赵信赵丞相嫡女赵采君为太子妃,下聘后,圣旨召采君与萧太子进宫,使二人隔纱帘对话,彼此熟识。

据当时的主办人兼知情人士皇后娘娘透露,当时是在御花园金水湖心的燕榭台,风清水凉,波光粼粼,隔着曼曼纱帘,赵采君与萧太子全程只说过五句话:

采君欠身行礼,道:“殿下万安”。

太子淡淡“嗯”了声:“平身”。

接着,二人干瞪着眼,瞪了将近一个时辰,太子火眼金睛,见对面女子紧张得将手绢都拽烂了,无奈问了句废话:

“赵无忌是你弟弟吧?”

赵采君轻轻点头,说道:“家弟能在殿下手底下做事,是我赵氏一门的福气。”

太子:“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坊间听闻这对金童玉女相亲,一通添油加醋,纷纷开始传丞相女与萧太子是一见钟情、是两情相悦,是神仙眷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爱生爱死的,民间话本子都编了无数折,日复一日在皇城脚下的妙音阁大戏楼里演着,传递着大魏百姓们对萧氏皇族的美好幻想——

虽然他们的陛下是个变态陛下,但是,他们的太子是个正常太子啊!

大婚当日,红绸满城。

丞相嫡女赵采君,十里红妆,风光出嫁;其弟赵无忌,银冠紫袍,少年得意,骑一匹枣红骏马,胸前系着红绸大花,领两队戎装整齐的禁军侍卫,高高兴兴地为长姐送亲。

其时京城中央街衢锣鼓喧天,礼炮不断,彩屑飞扬,当街茶肆酒楼人满为患,热闹非凡,有富商大贾豪掷千金,包楼观礼,老爷们一边品茶,一边登高眺望,便见远远的,太子妃绵延数里的送亲仪仗大队,还有一位紫袍少年笑声清朗;楼下人潮拥挤,百姓尽皆欢呼雀跃,男女老少,臂弯挎篮,在道路上挥手洒着花瓣,送上美好祝愿;皇帝携皇后盛装出席,领千名宫婢太监,浩浩荡荡驾幸太子府;文武百官亦受邀参礼,无数小厮仆役抬着成箱厚重的金银珠宝、珍藏古玩,几乎要将太子府的门槛踩烂;萧太子亦盛装大红婚服,眉目舒朗,拱手一一酬谢宾客。

大喜的日子,有几个老辈朝臣高兴之余,多开他几句玩笑,他也不恼,往日脾性尽数收敛,难得一笑,絮语温润,便真如谦谦君子,玉树临风。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新娘搭出一只手,在众人搀扶下款款落轿。

这是那女子一生最风光的时刻,金粉浓妆,凤冠霞帔,身后有禁军护卫,未来可母仪天下,一句“萧太子妃”,她姓名便可惊动天下,她婚礼便可得举国欢庆。

赵无忌一一拨开拥嚷人群,小心翼翼呵护着姐姐,将她送到太子身边;

礼部侍郎吊着嗓子,高喊一声“祝太子太子妃永结同心”,拱手奉上同心结。

大红绸缎结,新郎与新娘各执一头,在众人兴高采烈的哄闹之下,相携进府。

在礼部朗声主持下,二人拜天地,拜帝后,成夫妻。

一切皆如梦幻般顺利进行着,直至太子妃被一群云鬟香鬓的宫婢们拥簇着送往明心殿。

祖宗家法,明心殿是历代储君与妃子新婚之夜的寝殿,虽然成婚当日只住一夜,但彼时年仅十六岁的太子妃孤身坐在内殿的帐子里,听窗外风声呼啸如孤魂哭嚎,树影摇曳若森然鬼魅,不禁害怕起来。

史载,太子妃惧,呼宫婢入寝殿相陪,婢称僭越,不从,妃罢。夜过二更,太子酬宾客未归,明心殿隐隐有哭声。

“你哭什么?”

红盖头被一柄镶金黑鞘长剑挑了起来,新娘愕然抬头,露出一张泪湿红妆的小脸,她见面前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气度凛然,正斜着眼睛,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还不待她开口请安,少年便评价:“丑女人。”

新娘:“……”

少年:“好丑,好丑。”

新娘:“……”

少年:“我赠你个称号,如何?”

新娘低头:“殿下请说。”

少年干脆使剑将她盖头挑下来,冲她蔑然笑道:“大魏第一丑女,怎样?”

西魏尚武,全民皆兵,新娘虽出身丞相府,乃书香门第的世家小姐,但秉性亦刚,又有个爱舞枪弄棒的弟弟,便再忍不住羞辱,起身驳道:“殿下自重!你擅闯明心殿,调戏储妃,是大不敬!”

“调戏?”少年讶然,上上下下扫视她:“你也配?”

新娘一把扯过红盖头重新盖上,端庄坐好,沉声道:“请殿下离开。”

少年冷哼:“该离开的人是你,丑八怪。”

新娘:“臣妾有错,自有陛下与太子殿下发落,无需二殿下操心。”

少年:“你对我有意见?”

新娘:“不敢。”

少年:“不敢就好,因为我对你有意见。”

新娘:“……”

少年拔剑出鞘,缓缓放到她颈间:“我不喜欢你,外面人我都放倒了,趁现在我皇兄他们都在前殿喝酒,你赶紧走吧!”

新娘感知到那冷器彻骨的凉意与……杀意,双手攥紧裙子,强咽着吐沫:“殿下要臣妾去哪儿?”

少年:“天下之大,随你去哪儿,只要别出现在我皇兄面前。”

新娘低头垂泪:“殿下……”

少年皱眉,剑尖轻移,再次挑起她红盖头,不耐烦道:“你怎么又哭?你要荣华富贵,我就给你荣华富贵;你愿意嫁人,我便替你另寻佳婿,只要你离开,我保你一生无忧,令你兄弟平步青云,如何?”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绝望又恳切。

少年顿了顿,“哦”一声:“你爱上我皇兄了。”

她哭得更急,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少年:“你走不走。”

她:“我无处可走。”

少年:“你去中蜀吧,那里以女为尊。”

她:“我要留在大魏,我要留在宪都。”

少年语气森然,剑上使力:“你想死?还是想让我将你全家都杀了?”

她缓缓跪下,俯首磕头,雪白的脖颈擦过锐利剑锋,割出一抹艳丽血色:

“殿下,请许我留在宪都……出家,从此,再不入世!”

少年笑了:“好,你就去城外的静姑寺,先皇的嫔妃们都在那儿,我会派人日夜守着,不会有人欺负你。”

她再度垂泪:“殿下……”

少年:“还有一事。”

她抬头:“何事?”

少年长剑一挥,她三千青丝落尽。

一夜之间,出嫁变出家,凤冠霞帔换麻布素衣。

子夜时分,整座太子府瞬间炸开锅了。

众人第一反应:太子妃失踪了!

调查清楚后:太子妃让二殿下掳走了?!!

找到太子妃后,女子一袭灰布僧衣,寡淡素颜,肿着一双核桃眼从庙里走出来。

众人集体惊惶,吓得直接跪下了。

天哪,他们尊贵的太子妃秃头了!!!!

辨明原委后:太子妃的头发是二殿下给削断的!!!

不对,二殿下擅闯明心殿,掀了太子妃的红盖头???!!

几乎一整夜,众臣的心脏承受一次又一次暴击,一时分不清作孽的二皇子究竟哪一条更加罪该万死。

四更时,太子冷着脸坐在高堂之上,帝后分坐两侧,场面堪称大魏终极版三堂会审。

二皇子坦坦荡荡跪在阶下,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

赵无忌怒发冲冠,第一个忍不住,拔剑冲上去就要跟二皇子拼命,被老丞相一声怒呵:“混账东西!你姐姐嫁到了天家,那就是天家的人!皇室如何处置自己的媳妇,哪有你这个外人插手的份儿!”

赵无忌猩红的眼睛便瞪向萧太子,不待开口斥责,太子突然疾步冲到阶下,一把拎起二皇子的领子,啪啪冲人脸上扇了两巴掌,冷声问:“可知错?”

萧瀛面色不改:“臣弟无错。”

萧太子又狠狠扇他两巴掌,盯着他:“本宫问你,可知错?”

萧瀛嘴角渗出血,望着他笑:“皇兄,臣弟无错。”

太子怒极,啪啪啪啪啪不间断狂扇二皇子三十多个巴掌,二皇子彼时亦年少,脸庞稚嫩,被太子毫不留情一通狠扇,本来极英俊的一张脸霎时便紫里透黑,渗着血丝,牙都被崩掉两颗,一颗头也耷拉下来,整个人软塌塌地垂在太子手中。

太子攥着他脖子,几乎要将他掐死:“知不知错!”

二皇子神志不清,虚虚地闭着眼:“臣弟……无错。”

“我问你到底知不知错!”

“我……无错。”

丞相懵逼了。

赵无忌懵逼了。

在场诸朝臣全都懵逼了。

内外宫婢太监集体伏地叩首,埋着头,一声不敢吭。

皇帝笑着摇头,并不参与;皇后心疼幼子,提着笨重的宫装下阶两步,温言劝道:“无让,瀛儿不懂事,你多疼——”

“妇人!”萧太子霍然转头,满脸狰狞地冲她咆哮:“你生的好儿子!!!”

皇后两眼一翻,当场就被吓晕了。

魏史载,这是萧太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公然震怒:其啸声若天外来音,豪迈冲霄,殿内烛架茶盏簌簌颤动,诸人头皮发麻,心跳鼓动,以至皇后倒地三刻,竟无人敢扶。

丞相乃百官之首,一把年纪了,门生故吏遍天下,更是三代帝王师,德高望重,根基稳固,地位不可轻易动摇,更不提赵氏子弟,嫡系旁系皆任军中大小职位,萧氏皇族一惯以嚣张跋扈闻名天下,但对势力庞大的赵氏一族,亦要敬重三分。

最终还是由皇帝出手,封已出家的前太子妃为“静安公主”,认她为义女,予她死后可以皇帝女儿的身份进入宗庙的资格;升其胞弟赵无忌为禁军骁龙卫统领,掌两千精兵,护卫宫廷;封赵信赵丞相为魏国公,享年俸两万石,赐府邸一座,仆婢八百。

面子都给到这份儿上了,堂堂一朝皇子都差点因此事被掐死,赵家人无奈作罢,诸朝臣也都轻松一口气。

太子此后,也再不曾娶妻纳妾。

事实上,有二皇子这个瘟神坐镇,整个魏国也无人再将女儿敢嫁与太子。

……

……

夜深了,蜡烛灯芯烧到了尾,屋光黯淡,碳炉也快灭了。萧无让饮着清茶漱口,案前摆着空盘空碗,一双乌木银筷。

萧瀛早驱散了下人,撸着袖子,拿着火钳子,重新添了炭,又亲手端来痰盂,跪奉在太子脚边。

萧无让眼皮都没掀一下,伸手拢住滑到肩前的头发,低头将漱口水吐在里面。

萧瀛仰视,目光柔和地打量他鬓角,见那乌浓青丝里埋着一抹淡银,轻声道:“皇兄,你长了一根白发。”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萧无让靠回椅子,将茶杯放桌上:“静安公主上月生辰,你派人去寺里探望了么?”

“瞧你说的,你年年交代,我哪次不是亲自去?”

萧瀛笑:“倒是她,她越来越像个坏女人了。尘心未断,念了快十年的佛经,现在还记恨着我,我每次去,她净招待我些咸菜冷粥,连口像样的馍馍都不给吃。”

“你跟我卖可怜?”萧无让淡淡道:“你活该。”

萧瀛笑笑,说道:“皇兄,我看着她头发又长出来了,就没让她再剃,她年纪不小了,等过两年她头发再长些,我就在朝中替她物色个好郎君嫁了吧。”

“你倒关心她。”

“我萧氏的宗庙岂是她能进的?咱们早日将她嫁到别人家,早早把她打发了,你也不用再心怀愧疚,总将她挂在心上,还有赵无忌,天天跟吃醉了酒似的口出狂言,若非念在你与他有几分儿时交情,我早将他头割下来扔后山喂狼了。”

萧无让揉着眉心:“孽缘,都是孽缘,国事易决,家事难断,自古如此。”

萧瀛站起身,忍不住凑近他:“皇兄,我替你把白头发拔了吧,拔了白头发就不愁了。”

萧无让骤然警觉,冷冷斜他一眼:“脏东西。”

萧瀛身躯猛地一震,黯然垂下头。

萧无让盯着他看了会儿,道:“先去洗手。”

萧瀛“哦”了声,重新笑起来。

赶忙放下痰盂,三两下收拾好餐盘,提着食盒走去外室。

片刻后,他兴冲冲地跑回来,驾轻就熟从墙上暗格里拿了支新蜡燃上,才站到萧无让身边,替他将那丝白发拔下了来。

他把那根发丝递过去,讨好道:“皇兄你看,你的烦恼丝,我替你拔掉了。”

萧无让倦倦地闭上眼:“你这个年纪了,不像小时候了,以后就别总往我宫里跑了。”

萧瀛垂下眼:“除了皇兄,我在世上再无亲近之人。”

萧无让:“父皇母后尚在。”

萧瀛:“我是皇兄养大的,皇兄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萧无让:“大逆不道的话,少说为好。”

萧瀛将双手按在他两肩,俯身下来,将额头抵在他鬓角:“皇兄……”

萧无让闭着眼,轻轻呼吸着:“段康文武双全,相貌俊朗,又是你的侍读,他才是你的亲近之人。”

萧瀛不情愿地站起身,手中替身前人仔细梳拢着头发,忍不住发牢骚:“段康不也是皇兄的人么?那狗奴才打小就城府深,鼻子特别灵,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真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萧无让没忍住一笑,扭头瞧他:“你是在骂狗,还是在骂狗主人?”

萧瀛见他面容松动,立刻缠着他撒娇:“皇兄,我不要每天都被他们监视,好不好?”

萧无让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听话,我是为你着想。”

萧瀛扶着椅背,好奇地从他肩后探出头:“那我和皇位,你更喜欢哪一个?”

萧无让别开脸:“我喜欢天下太平。”

萧瀛闷闷地笑了。

“是,你喜欢太平,你派了无数细作潜伏在梁蜀周虞,连江湖上都遍布你的人马,你搅动得各国皇室凋零、令天下苍生不得安宁。皇兄,你说你喜欢太平。”

“若我做天下共主,九州臣民皆拜服于我,天下便太平了。”

“父皇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只怕皇兄有心无力。”

“你小心祸从口出。”

“皇兄何必活得这么小心翼翼?难道不知你我皆是他观赏的玩物么?皇兄把所有人都困在笼子里,自己却被父皇关在笼子里,虽然可怜……但皇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该知足了。”

“我知足?”萧无让又回头看他,手指点在他眉心,凛然道:“你让我知足,你自己这两年暗地里收兵买马的是要做什么?你敢说不是冲着我来的?”

萧瀛坦坦然迎上他目光:“皇兄,我不想你做什么天下共主,不想你心里装许多人,什么黎民百姓,那些低贱的蝼蚁,他们不配进你的心。”

萧无让蹙眉,脸色阴沉:“你太放肆了。”

萧瀛眉宇间亦浮出几分霸道之色:“皇兄,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你从笼子里出来,即便父皇不在,我也要将你囚|禁起来。”

萧无让立刻抽回手,指向门口:“滚。”

萧瀛恭身后退几步,却没走,立在桌案前,低头道:“皇兄,你出征前要我背的《虎钤经》,我背完了,你考考我再让我滚。”

萧无让冷声道:“退下,我现在没心情。”

萧瀛恳求:“不要,皇兄考完我就有好心情了。”

萧无让懒得理他,拿过桌上那封印着“梁”字漆印的信件便拆了看,视眼前人若无物。

萧瀛瞥了眼那封信,忽地冷笑起来:“怎么,梁国要送来和亲的公主,你连美丑都不看看,就准备收了?皇兄,你还真是不挑。”

萧无让倏地将信攥成一团,抬眼瞪他,眸底隐怒:“你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么?”

“我是为皇兄着想,”萧瀛辩驳道,“凭皇兄的本事,根本无需将收复天下的大事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

“愚蠢,这是最简单的方法!”萧无让一拍桌子,厉呵道:“我警告你,你再敢轻举妄动,别怪我下手无情!!”

“皇兄,总有更好的——”

“闭嘴!”萧无让霍地站起,将那皱巴巴的信摔在他脸上,低喝一声:“你自己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

萧瀛讶然,忙展开信看:

长宁公主自缢,梁朝廷乱,主战派与主和派已成生死仇敌。

东北军在边境虎视眈眈,势力逐步向诏京扩张,老皇垂暮,力不从心,心愿主和,奈何子嗣凋零,再无公主向我朝进献。

梁,大厦将倾!

萧瀛将信纸扬起,皱眉望向对面:“这事不是我做的。”

萧无让不听,抓起一个砚台便朝他砸过去:“还敢跟我狡辩!我说了多少次,没我的允许,梁、蜀、周、虞谁也不能倒!还是你想让东梁和南疆一样沦丧于武夫之手!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对付南疆那群兵油子费了多少心血!十年!我萧无让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萧瀛熟练一偏头,轻轻抬手,便将那墨汁流淌的砚台抓在掌心。

萧无让脸色阴沉:“你还敢接?”

萧瀛烦躁不堪,将砚台扔回桌上,信纸也啪地一下拍回去,急道:“哥!这事真不是我做的!我也是前天才得到消息,手下昨天凌晨才启程,诏京离宪都三千多里地,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

萧无让冷静下来,侧身而立,拇指摩挲着食指弯,低头沉默不语。

萧瀛观察他脸色,忍不住一语拆穿:“哥,哪有这么复杂,他们公主根本就是不愿嫁你!”

萧无让:“……”

萧瀛:“死也不嫁。”

萧无让:“……”

“哥,”萧瀛病态地笑了起来:“你恶名远扬,这辈子怕是再也娶不到女人了。”

萧无让听得厌烦,睨他一眼:“你的狗嘴里还能吐出点儿有用的话来么?”

萧瀛挑眉:“皇兄说什么是有用的话?上刀山下火海,臣弟在所不辞。”

“少贫嘴,”萧无让伸手敲敲桌,“给你半刻钟,把眼前这个局给我解开。”

“用不了半刻钟。”萧瀛毫不费力,侃侃而谈:“皇兄该分四步走:

第一,我朝以惋惜长宁公主之死为由,即刻向梁派出使臣,稳固两国关系,安定人心;

第二,建立邦交,并非只有和亲,向他们索要个地位尚可的皇子过来做质子也行,届时老皇归西,咱们再放质子回去夺权争位,东梁朝肯定又是一番好闹;

第三,皇兄不应因东北军未曾得逞便小瞧了他们,养虎为患不如及时拉拢——我的意思是,在派使臣向梁朝都城进发时,你应再派一队人马去东北见他们的军统头领。”

“言之有理,”萧无让沉吟片刻,偏脸询问道,“第四呢?”

“第四——”

萧瀛笑得童真,冲人展示出自己那双沾满墨汁的手:

“皇兄,我手脏了,你帮我洗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