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联系了宋颐,她们正急速赶来万象城接我。
师尊新弄了个法器,说可助我养魂,只要不杀谢惩,事情可以慢慢解决。
我拎着芥子囊在魔域飞奔,血腥味随着涌动的气流扑鼻而来,日光在此气息奄奄,呈现出一种毫无人情味的寡淡色彩。
巷子里肢体破碎还在厮杀的魔族,长街上奇形怪状的行人向我投来阴冷的打量目光,戴着黑面罩的全身黑摊贩扯着嗓子叫唤,“姑娘——”
我将这些都抛在脑后,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天命终于眷顾了我,直到我奔出了万象城与宋颐碰面,谢惩都没能追来。
或许他还沉浸在那个我少时编织的美梦中无法自拔。
再次同宋颐重逢,我很难忍住眼泪,她被我感染,也红了眼睛,“念念。”
秋原看得浑身冒酸气。
师尊掏出一颗白色的珠子,“念念,你是为师特意为你寻的养魂珠。”
我伸手接过珠子,顿感一股温和熨帖的力量从中滋养了我的魂体。
遮掩住气息再次逃亡的路上,我将近日事宜都纷纷说了出来,讲到冥河时我仍然心有余悸,“我很害怕,感觉它想吃了我。”
师尊眉头一皱,“你看清它的全貌了吗?”
全貌?
我不确定,“什么是全貌?我只看到了无垠的波涛,浪花里有很多发着光的东西,可是我摸不到也碰不着。”
师尊面色郑重起来,“念念,你的混元台是不是变了?”
我的混元台?
修士至开元境时,便可凝聚此生最重要的混元台了,成功凝了这道充满自己对天地道法感悟的基台,才能继续修行。
当年开元境时,我凝了一座十分鸡肋的混元台,没有半点天地意境,这也是我天资废柴的一个有力证明。
毕竟天下修士千千万,有一半都能凝出道意混元台,像谢惩,他的混元台便是寒冰意境。
而我那没用的混元台在我身死那天便已经碎得渣滓都不剩了。
现如今师尊一说,我便再次尝试召唤,可惜召不出来。
师尊说,“念念,你试试重凝。”
我困惑,“混元台碎了还可以再凝?”
师尊意味深长,“一般是无法再凝的,碎了便是碎了。可是你不一样,你非活人。”
我啊了一声,“死人就可以再凝?”
师尊揉了揉我的脑袋,“念念,这个世界不是谁死后都能被聚魂的,阿惩半身修为都折在里面了。”
我觉得也对。
于是就尝试着重凝混元台。
这是一个漫长且枯燥的过程,我凝了多次,都没有丝毫动静,直到我的魂体发倦,我又开始了半梦半醒地昏睡,那条星光点点的巨大黑河在我的眼前开始若隐若现,我凝神细看,除了汹涌浪涛和挥之不去的浓雾外,这一次,我还看见了一叶扁舟。
真的是一叶扁舟,它在浪涛中起伏,顺浪而行,稳稳当当,上面似乎还有虚无的人影在摇桨。
我想看得更仔细,可是无法前进分毫,只能耐心等待船只慢悠悠划近。
也不知等了多久,我恍惚觉得有数百年般久远,又恍若只是须臾间,那叶扁舟就近了,可是泛舟的人仍然是模糊的,看不真切的。我忍不住出声,可冥河吞没了我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舟上那人却似乎若有所觉,乍然向我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全白的瞳孔,十分可怖,死气交织。
它喃喃,“怎么掉了一个?”
紧接着,它伸手朝我抓来,那双由枯木组成的大手离我越来越近,我似乎看见了上面清晰的树皮纹路,它们在幽暗的冥河中发着细碎的光芒。
下一刻,我急喘着睁开了眼。
入眼是魔龙出海的丝质床幔,转眸是空旷无人的陌生房间。
我细细感受了一番体内将成未成的混元台,才下床走出去,外面是延绵起伏在魔海之上的无尽宫殿,笼罩在森然云雾中,像一只只狰狞恶兽。
这是...秋原的魔宫?
作为一个正道人士,我自然是没有来过魔宫的。
魔域不同于人族宗门林立势力错综复杂,而是由一位太玄境巅峰的魔皇统辖,魔皇之下设十位魔主,后来被谢惩杀得只剩下两个了。而魔皇浪荡多情,体质特殊,后宫宠妃孕育了无数子嗣,秋原生父只是一个被魔皇随意宠幸过的炉鼎,他出生后,过得并不好,不过近年来,他卓绝的阵法天赋展露了出来,在魔域渐渐受到了重视,也算是一位有名有姓的少主了。
我从前真的没有想过宋颐会和秋原混到一处去。
在过往年岁中,我们都有了各自的际遇,也造就了不同的命运轨迹。
虽然人魔两族天然不对付,但我并不是迂腐的守旧派。
魔...并不等同于恶。
我传音后在外站了一好会儿,宋颐才姗姗来迟。
我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就把我带回魔宫了?”
宋颐说,“念念,深渊秘境被魔皇把控了,除了这里,我一时也想不到能将你藏在何处了。”
我感到讶异,“谢惩强闯秘境了?”
宋颐点头,“是,正巧魔皇在秘境闭关,她与谢惩打了一架,虽是未赢,但也守住了秘境。”
我急问,“那谢惩呢?”
就算谢惩要死,我也是希望他能与魔皇同归于尽的,如果只有谢惩死了,我害怕魔族越过界线来到人界肆意妄为。
宋颐叹了口气,“没死,但也没了踪影,我估计是追寻着你来这里的路上了。”
我无法再坐以待毙,摸了摸怀中的芥子囊,“宋颐,我不能待在这里。”
宋颐问,“让他来自投罗网,再合力击杀他不好吗?念念,他现在定然伤势很重,这一次不用去莫多里河,我们就能借魔皇之力杀了他。”
我突然哑了声。
谢惩所作所为实非正道,但数年来,同我一起绞杀过无数妖魔,我确信他的存在给人界带来了一定时间的安宁。
非要细数过错,那便是屠了仇人满城,可能还为了复活我杀了几个大能。
我现在..要和魔皇联手杀了他吗?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师尊呢?”
*
师尊因不满猎杀谢惩的计谋,被圈禁了起来。
在秋原将此计上报给魔皇之前,我带着师尊逃出了魔宫。
因为宋颐对我的信任,这件事做起来比想象中容易。
师尊倒是没受什么苦头,反倒吃好喝好,越发精神了。
我感到十足的茫然,“师尊,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是不是应该留下来同魔族合力杀了谢惩?毕竟他并不肯放过我,我应该让他狠狠付出代价。
可是...我不愿意。
就算他要死,也不能是被魔族所杀。
我说不清这种别扭的情绪,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魔皇杀死他的一幕,这会让我难受。
师尊倒是很欣慰,“念念,谢惩不能死,他死后,人族无人能压制魔皇。”
我皱眉,“可是...他杀了很多人....”
师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念念,这是修真界,虽然各大势力纷纷自诩正道,但私底下谁没杀过几个人?修真界的底层是弱肉强食,而非是非黑白。”
这与我从小听到大的门规相悖,“师尊,你也不分青红皂白杀过人吗?”
师尊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息,目光再次恍惚,就在我等回答等到困倦之时,他才出了声。
“杀过,你大师伯便是被为师害死的.....”
我一个激灵,猛然清醒,“师尊,你从未同我提过师伯,我还有师伯吗?”
师尊说,“我是门下最小的弟子,还有一位大师姐,两位师兄,算起来,你有三位师伯。”
我真的很惊讶,“三位?可是我怎么从未见过。”
“他们...死了..”
我想起师尊的那句话,“都是师尊害的吗?”
师尊拍了拍我的头,“哪那么多问题,休息去了,为师带你去一个谢惩必定寻不到的地方,便是寻到了,也教他不敢来。”
我觉得他吹牛,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
但也看出了他不想再说,索性便不再追问,而是顺从魂体,沉沉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从沉睡中睁眼,能感受到越发虚弱的魂体,我似乎真的时日无多了。
很冷,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雪吹过我的全身,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谢惩的剑意追来了。
但不是的。
是因为入眼的这片被冰雪所覆盖的地域。
从远山到河流,从白云到脚下,点亮了一片冰雪恢宏的世界,天地皆白这个词在我眼前具象化了,风咆哮着似乎能掀开人的头骨,凛冽而肃然,半折的巨门掩映在冰层之下,烧焦的宫殿也封印在冰层之下,空中的每一股风,每一个呼吸都是刺骨的寒冷,令人生惧。
师尊带我走进去。
我们沿着雪地里前行,雪沫迷眼,分不清来路和方向。
似乎是来到了一片独立于十九州大陆的冰雪国度。
我问师尊这是哪里?
师尊唏嘘,“寒英秘境,是我...大师姐的家。”
寒英境,在第12章男主证道时提过。男主说,“灭我全境六万余人.....”就是指寒英秘境。
另,书中魔皇为女性,可让男的怀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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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复活进度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