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依闻言,只跪下却未说话。
“说呀。”常苒用手一拍边上石桌。阁楼空旷,发出极小的声音都会发出回响之声。仿佛周侧都在轻颤。“那方才......我要摔了,你为何不扶?”
“小姐,那断的太快,不防您摔了。”崔依话语中尽显哭腔。
“胡说。那绳索那般粗,怎的他来便断了?别以为你身后是长公主殿下便无所顾忌。我一样能处置你。还有钱薇,莫说她不是,就算她真是你姐姐,你觉得她能护你?我在外有伤,只你跟着,你觉得这罪过轻吗?若是我把你交上去罚处呢?”
“小姐,崔依不敢。求您别......崔依不过听命罢了。本不知情的,不知会伤了小姐。”
“长公主?”常苒不再打哑谜,直接问。
“是。”崔依答。
“我确是一时没想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常苒看着崔依又道,“你同我说说,都叫你做什么?那绳索,你一直同我在一起,想也不是你。”
“只吩咐奴婢就算看到了绳要断也不要提醒,推算小姐的重量和力度,大概的时辰五皇子自该到了。”崔依直接说出。
“高呀。”常苒忽而笑了。“自然而然。我以为我这些时日是自己想出来赏花,得空清闲。但想一想,若没有长公主在韶华还在时就铺垫了,我也不会这般出来。”
“小姐......长公主是说,只凭小姐自身性情便能搞定,不需紫璇宫从中斡旋,会着人眼,只需静待事情发展。若不成,紫璇宫再适时兜底。”
“若我行差踏错、鬼迷了心窍呢?紫璇宫要如何兜底?哼。”常苒再次失笑,用手背遮挡唇角。随后放下手臂,却搭在石桌上,问,“那处地方,也是郡主之前特意领我去的?那处地方,与五皇子有什么相关?说。”
“听闻......奴婢也是这几日才听闻的。据说五皇子的生母进宫多年都未见圣颜,在世时因那处偏僻便在那偷闲,那的一草一木特别是那秋千都是自行捆扎的,后来因为风景独树,也引得陛下瞩目,才有五皇子。但好景不长,诞下五皇子不久便久病不起了,很少出门。五皇子不大时,就每当花朵盛开时,去那摘一捧给娘子送去,已做孝心。一日就见那一次。”
“没养在身边?”常苒似有些明白了。
“说是久病不便自行养着。位分也不够。”
“那是,给哪位贵人养育了?”
“皇后。皇后娘娘那时还怀着七皇子......就乳母时常在侧罢了。”
常苒听后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不觉用牙轻轻咬着手背上的掌骨,忽而问:“云散、韶华,学那舞,是为谁?”
“三皇子,三皇子曾和云散娘子订过亲!且,奴婢虽不知何时,但您学成时,三皇子早已相看过您啦。”崔依急急答完。
常苒才放下的手,忍不住攥拳。在石桌上轻轻一磕。忍不住闭目思量,原来开始学舞为三皇子,难道是因为云散突离世没学有所成吗?后学马当为七皇子。因为自己刻意坠马,觉得自己已无天赋便揭过了。如此两位嫡皇子之后,便盯上了养在皇后处的五皇子,那日前郡主特意带自己去杏雨亭......就已在铺路了?
看向崔依,问:“一会回宫该如何说,你知道?”
“奴婢知道。”崔依继续说,“五皇子才要过来,未到近前,绳索就断了,小姐便摔在地上了。五皇子只顾着瞧秋千,赶小姐离开了,并叫我们不许再去。”
“嗯。回去后寻个结实的绳索,你亲带着人看着修了那秋千,捆的扎实些。本是无辜,何苦一番孝心。”
两人回到紫璇宫中。但不曾想在畅兴阁这番话全被人记录了去。
张桐拿来绳索之时,萧承泽已自行解下先前已断的绳索。面色仍是阴沉。兀自紧揸捆实木板于红柱顶。后坐在木板之上尝试是否绑紧牢固。晃了几下又站起,问着张桐:“同之前比之,是否相差不多高度?”兀自再行检查绳索寸寸。
“差不多,差不多。奴才瞧着正好呢。”张桐从未见过五皇子如此生了大气,往日哪怕受了气也是一笑而过,此刻张桐也不敢过多言语。才说完就看到崔依带着两个内侍过来。才要提醒,就听崔依道:“请五皇子安。”
“谁又叫你来的?有完没完?”萧承泽并未转头,直接便道。
“是常小姐派奴婢带人来换绳索。”崔依答。
萧承泽转头看是崔依,便又背过身去,仍检查秋千,语气也显厉色。“不必,我已换了。走吧。走。”
崔依才直起身,思量一番却又挥手让身后两人跟她再行跪下。“五皇子赎罪,请恕奴婢为求自保,留下绳索在此。就算不用也无妨,回去也好同小姐交差。小姐确不知情,还道这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割了绳索,险些叫她摔了。”
萧承泽听后只嗤笑一声。问了却又接口否了。“这是她教你说的?无用功。”
“是,也不是。并非全是小姐教的,也有奴婢自己的意思。实在是小姐无辜,却不知情,还说不该坏了一番孝心,原是不该。还道,初进宫不知缘故,日后不会再来了。”
萧承泽却道:“想以不知不罪便混过去?来不来此何妨,另有诡计何困于此?”
崔依紧抿双唇,眼珠一转,几瞬之后才回:“我们知缘故,但宫里有命,先前并不能告知小姐。”
崔依这话引得萧承泽再次侧目,看向崔依问道:“你是个伶俐的。叫什么名?”
“不敢,奴婢崔依。荣幸得长公主殿下赐名。”
“宫里的?”
“奴婢建元三十五年入宫,在紫璇宫已有两载。从前是洒扫庭院的粗使,后常小姐进宫只带了一位贴身婢女,长公主殿下便指了奴婢等几人一同照顾常小姐起居。”
“那常小姐带你于身边,可见她带进宫的婢女不成。”
“依奴婢所见。却不是。”
“哦?”萧承泽惊异之声响起。
“若她不成,常小姐怎会选她陪同进宫。芷兰姑娘撒科打诨最是在行,偷闲贪嘴无一不缺。更何况她姓常,却非家生子,也是幼时买来的。定是有些门道,才得了此姓,可见常芷兰姑娘平日筹算,多是小姐的意思。今日她也是被刻意诓离的。”
“你如此说来,不怕传出去回去受罚?”萧承泽渐生笑意,略显玩味之态。
“小姐说,您最是明晰。早已洞察于先,与其刻意欺骗,不如实话实禀,求您谅解。况您日前说过,您喜有话直言。那奴婢斗胆,再提替常小姐辩解一句。常小姐母亲新丧,自是能感同身受。不同旁人,未痛其身,不了解您对此地执念之处。”
“绳索,放地上吧。”
“是。”
崔依等人离开,跟着萧承泽的内侍张桐才问:“皇子,一个侍女几句话便作罢了?再说一个宫女,您什么身份,同她费什么口舌。要不小的回去禀报皇后娘娘?”
“不必。她能来,也不全是常苒的意思。既在紫璇宫谋事,也必是听长公主的话。两相权衡才生出这些话来,颇有意思。”萧承泽坐在秋千之上,口中喃喃而道,“常苒、常苒、常芜、常衡。是个有意思的。你,去寻个门路,去打听一下常家家里那个叫个什么名字。”
张桐更加不解,问:“您查这个做什么?”
“寻个趣罢了。”萧承泽轻叹一声,左手抚摸寸寸绳索,攀抚向上。
第二日傍晚才下了课,萧承泽同张桐两人再次来到杏雨亭。
张桐禀:“常家四小姐闺名为若。‘金华纷苒若,琼树郁青葱。’正巧青郡夫人闺名琼字。”
“怎么得的消息?”萧承泽坐在亭中,看着手中书卷。
“小的找相熟的采买去常府那边问了。常府巧在西市那头礼仁街致仕巷。担着采买的活计,所以他去那头也不打眼。”见五皇子没什么反应。又加了一句,“小的白日还问了小黎。他也是这般说。”
萧承言把手中书卷压低,抬眸看向张桐。“你问了,小黎便告诉你了?”
“他说常公子说过几次了,所以记得。皇子,两边说得都一样,有什么不妥吗?”
萧承泽左手碰了一下鼻尖,随手落下,面上笑容忽现,手中书卷被右手卷成筒状,轻打石桌一下。“去西市那头不打眼,贸然问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闺名也不打眼?”
张桐一愣。“是呀。小的听着他学,好像没费什么功夫。也不是问常府中人打听的,问了几位市井之人串联在一处便知了。不对不对。可......”
萧承泽见张桐还未想明,又加码一句:“你说我的名,是个什么名头?”
“啊?就......”张桐更不知如何答,仍不住用手挠挠头顶。
“一时说不出来?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怎的常家女儿的闺名就特意宣于口,生怕人不知?也没什么由头去寻的内侍,先不论他是否找到了合适之人去问。单就这常府四小姐,本身也不是青郡夫人所出吧。那同这名头该是没什么关系才对。若说她自己攀附,常衡却也这般说。”萧承泽便说,便用手中书卷敲打石桌。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出自白居易《长恨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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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5章 成也萧何,败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