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萧承言下得宫城楼,把碎坛子埋在角落,这也有一颗大树。
回到正华所,才瞧见扔进火堆的一叠子纸只烧了一角。统统拿起,又叫人拿了大锁,把边上的房间锁上。内里物品都未动。直接被封存了起来。甚至那叠纸也被扔在了房间。随着关门带起的风,那些轻飘飘的纸四散在了角落......
当决定告别,重新振作起时。下巴处,已有了胡茬。
那顶黄色小轿子,直到一个华丽的宫宇前才落轿。帘子掀开。张嬷嬷满脸堆笑,伸出手搀扶着轿子中的人儿下轿。纤细的手伸出,轻柔的搭在嬷嬷手腕,常苒嘴角含笑的出了轿子。刚留起的指甲还有些短。
抬头便看到了“紫璇宫”的牌匾。宫门大开,满是珠宝翠石的影壁墙,雕龙刻凤。
这已是常苒第二次来了。
第一次开了眼界,而这第二次,是“长住”。等着她的,是她母亲,追封的二品诰命之身,青郡夫人江琼口中说的:宫苑深深,永远不能进的,吃人都不会吐骨头的宫里......
常衡拿着书籍,还未出了居房。就听外头两个小内监的低语之声。
“这次赏钱给的可真是多。”
“是呢。常小姐出手真是大方。”
“青郡夫人仙逝,常大人在边境,又没娶新夫人。大少爷也在宫,那只怕家中产业田地都落在了长女手中。”
“难怪常姑娘出手大方。只不过是抬轿子罢了。便给了一个金锭子。”
“这住的也是紫璇宫。如此得蒙恩宠,这日后便也是金山银山的用之不尽,还在乎这些......”
跟着常衡的小内监小黎急到窗口咳了一声。
两个内监作势便要快步离开。
“等一等。”常衡忽的推开窗口。
两个内监头都未抬便叫道:“常公子。”
“你们方才说的是谁?哪家常姑娘?”
“智勇将军府上,常三姑娘。”一答。
另一个急忙用手肘悄悄碰下,似在提醒这可不就是智勇将军府上的公子。
“苒......儿?”常衡说完,便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小的们不知闺名,只知是青郡夫人所出。”一再答。
常衡目光向远,正见七皇子带着人浩浩荡荡从远处假山位置绕过来,只怕不远也就至近,便淡淡道:“走吧。”
萧承言走近时,已不见常衡,上得二楼,小黎急迎过去,指引到座,告退离开。全未看向常衡,似昨日两人不曾见面,更像是从不曾见过一般。那般陌生,只差问一句“你是谁?”
“七弟,终于瞧见你了。”五皇子萧承泽也到。
常衡再次起身待五皇子入座复又坐下。
七皇子只一笑:“病了两日,现下已大好。落的课业,五哥可要多教教我。”
“待晚上去我宫里吧。”
两个小内监走的极快,惊得一身虚汗,直走到拐口无人处,才一人叹道:“这赏果真不好拿。”
“还不是你,偏拉我来说上一句。”
“怎是我,分明是常小姐的意思。没瞧给赏后,她和身旁丫头说了一句,‘不知哥哥住的可近?’”
后头脚步声响起,两人不再言语,急朝前再走。
小黎急喊:“两位小哥,吉祥。”
两小内监停住回身,双手本叠在身前,此刻却都叠挪到胸口还礼。
“两位小哥莫误会,小弟是跟着孙公公的小黎,现下派给常家哥使唤。亲兄妹之间嘛难免互相惦记。二位能跟着抬轿,那日后也能在那行走一二。到时候有个什么消息的,还望二位......”小黎说完也从怀中拿出点散碎银子。自己先不舍的摩挲两下才狠下心奉了过去。“这点小钱先吃口茶,日后若是能知会一二。常公子那自是高兴。那......这......”
二人也讪笑着点头,伸出手便把那几锭碎银子瓜分了。一道:“孙公公的徒弟呀,他老人家吉祥。”
“吉祥吉祥。”小黎笑着附和。送走两人后反倒有些垂头丧气,颇有些心疼自己那些银子......
常衡同往日一般坐在众皇子后面,最末位置。可今日他心思全不在上。他知自己不愿在这,常苒也不是那般贪慕虚荣的人,若有的选也定不会选择进宫。江琼的死,所有人始料未及,这些书信是原先江琼写的,那时候江琼还在。可如今,长公主才起了要养常苒的心思......
早知如此,不如少带几封,或者干脆,不要做这些罢了。眼下真是画蛇添足,自作麻烦。头疼欲裂不自觉便手肘拄在书桌之上,手掌张开,额头正好在虎口之上抵住。张开手指狠狠按住了两侧的太阳穴。
太傅站在前方,拿着书也看到了常衡的模样,却并未出声。只转了个方向,再次讲起书来。
常衡直余光看到了小黎已板正站在身后,才渐渐恢复了一些思绪。但听太傅忽而说:“今日便先讲到此了。臣看外头大雪尚未消散,八皇子这心中似都长了草一般。便散了吧。”
坐在第二排的八皇子原本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瞧着外头,一听这话一下来了精神。没等太傅说话,窜起身来拱手垂衣,急朝左侧,推开门窗便朝外滑去。只余下内侍急收摊开书本,压平翻折的书页。
常衡随着其余皇子起身行了一礼,后瞧众人一一离开。
常苒陪长公主说了半日话,才被引到内院西边的一处房间。箱笼子早挪搬外间,边上一处极小的床榻,只够一人睡得。拐过屏风走到内间里别有通天。迎面床榻一色掺金色丝线装饰薄纱,尽显富贵。右手边书桌极贵。左手边一应俱全,打眼贵重的瞧不过来,常苒轻咳一声,芷兰才转过目光看向常苒。见常苒并未说话,停楞半晌才道:“奴婢去收拾一下,小姐您......喝茶。”
边上宫女急忙也过来帮忙,有帮芷兰、有侍候常苒的。
门外再进人来,栗容进房。本在房的三位宫女急忙过到栗荣身后,跟着再行行礼。栗容才道:“苒姑娘。眼下这箱笼都尽数给您抬了进来。未得您吩咐,我等不敢碰触里面物件。您看......这都摆在何处?您尽管吩咐。”
“都是些常用的东西零零碎碎的物件。先放置着吧,若是日后忙不过来,在劳烦诸位姐姐。”
“不敢当不敢当。奴婢名唤栗容。这三位都是拨给姑娘的宫女。周瑶、崔依、钱薇。粗笨了些,您尽管使唤,若有什么错失,奴婢便报上去,上头的两位嬷嬷定会惩治。免得您动气。夜间轮流守夜,也能让您身边的芷兰姑娘,松快些。旁的活,也可尽数派给她们。”微转身子,冷冷道:“苒姑娘是紫璇宫的贵客。长公主说了定要好好侍候。眼力活些。”再扶身子后退出房间,徒留三丫头在内屋中忙碌。
常苒本规矩品茶,却看芷兰不知在作何,便也有些坐不住,打了个欠顺看了芷兰好几眼。芷兰才领会,拿出几锭碎散银子给三个丫头做赏。至此,常苒适时起身,坐于妆台,拆卸头发。三丫头两来帮忙,一人焚香。芷兰趁这功夫自己打理箱笼。
栗容步履缓慢重回长公主寝殿门口,避免身上所携的寒气侵入内室。待缓了片刻才进。“启禀长公主,那些箱笼奴婢都带人查验过了。同之前递进来的单子一样,并无差,也无不妥。只不知哪件衣裳脱了线,卸出好些鹅毛。”
长公主侧目看了看栗容,嘴角露出笑容:“小聪明。”
栗容不解。桂嬷嬷接口道:“不是说你,还有吗?”栗荣不知回何,思量之时桂嬷嬷再道,“退下吧。常姑娘刚来,难免不适应,多伺候着。”
......
进了宫的不想进宫。没进宫的反而贪慕。常府中依旧百态模样、千般姿态。秦燕怡坐在常若床边拧帕子边落泪......
替换水盆的木槿到伙房时瞧见朱槿双手托腮。大灶里火正逐渐熄灭,急忙丢进两个木条。朱槿问:“秦姨娘还在哭吗?大夫都说了,四小姐只是风寒,两日便好了。”
木槿略有些嗔怪,搬过一旁小椅坐在边上。“你明白什么?宫里嬷嬷初次来时只道宫中召小姐进宫,本有机会一道去的,只是日前病了才没去上。秦姨娘只盼四小姐也养宫里呢。”
朱槿略一哼气:“那我是真的不明白,那从前府中只咱们这一位小姐,哪有什么旨意。除了咱们府上,谁还知呀。三小姐刚回来旨意便到了。那就是“追着”三小姐来的。我都懂的秦姨娘还能不知......”
木槿也一叹:“起啦起啦,这水都滚啦。”
常苒小憩后便被长公主带着先后拜见了太后和皇后。
承元宫中方才见礼,长公主便道:“听说承言风寒已大好了,今儿都能上学堂了。”
常苒才坐下的身子都僵直了。
皇后笑言:“让南阳费心了。小孩子嘛,难免有贪玩的时候,但......也有长大的时候。”
南阳长公主回:“是呢。臣妹没记错的话,言儿该是比南儿还大些吧?得......十五了?都要成年了。也该选选人了。”
皇后听了这话看了看常苒,目光才转回南阳长公主道:“孩子还小,还得长长呢。等大一点再定吧。左右正华所里已经安排了人侍候,也是不急的。总要寻寻家世好的正经闺秀。”
南阳长公主撩了撩碎发:“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嫂嫂们一会便要来给皇嫂您请安了。臣妹和苒儿就不打扰了。日后指不定......有时候相见呢。”说着已经站起了身子,腰肢都没侧一下,头也不回的便朝着殿外走。
桂嬷嬷轻咳一声,才唤醒仍发愣的常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