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守岁,常苒才从常衡房中出来。困倦的直睁不开眼,却见房中多出来一坛子酒。问着院子中的子卓。子卓说:“老爷昨日夜间独自挖了的。说是庆贺小姐您及笄的酒。都是屋里的孩子,自是不能厚此薄彼。”常苒目光落在那坛子酒上,转身去了正房。可才走到门口,听到屋中,一向没落过一滴泪的父亲在哭。便也没再进去,悄悄走了。
年节下,常苒亦是未敢进宫拜见南阳长公主。趁着除夕宫里夜宴,常苒只于白日递了请安的文书进宫献给太后和长公主。后紧张不安了两日,就听闻南阳长公主随驾去了行宫。
苏雪荣的生辰本就在正月里。今年还特找了由头,打着提前过生辰的幌子,其实是郡安郡主要收常苒为义女的事。
只请了几位名门贵眷,做个见证。也是怕人多而生乱。
常苒事先知会了常衡,又请常衡同常文华说一声。
长公主在行宫很快听到风声,但已不好制止。毕竟几位名门闺眷进府后,便以家中有事为由闭门谢客。
当日,早早散席。常苒回常府时,才知常文华已然启程。常衡为等常苒,待明日再行启程。
“既你已同苏小姐搭伴,你们一同启程,哥也放心。现在外头多少有些乱。”常衡也是嘱托不止。
常苒依依不舍,就要红了眼眶。
苏雪荣没两日也来找常苒,说一道出去做客,却是去了郕王府。常苒本一时未想到,后也坦然。瞧着两手空空,便寻着旁的院落,支出的梅来偷摘了几枝才一道拜府。
萧承泽除了除夕之夜参加了夜宴,便一直在府。瞧见常苒两人而来,笑容不止。“我前两日想去常府的,常大人回南境那般早,常衡也是。早知我初一、初二便登门了。”
苏雪荣笑着道:“人都说初三回门呢。郕王还想去的蛮早的。”
萧承泽只一笑,举起手中的帖子。“本打算送到你府上给姑母的。后日去拜访,不知府上可有空。”
苏雪荣略显惊愕,却即刻显出无奈神情。碰一碰常苒。
常苒即刻替苏雪荣说道:“殿下,我们......计划明儿就同秦兄一道回去了呢。”停顿片刻道,“哥哥说,外头不大太平,我们想早些回书院。周先生也只放了年节的假。路程又远,搭个伴一道回去呢。”
萧承泽点头。“那我派人送你们吧。”
“我们都一道走,该是不碍事的。”常苒婉拒。
待明日启程之时,不止秦霜同行,甚至连同素远几人也一道而行。此行人多,自是毫无波折。
此下刚走出京城没多远的距离,便感觉到后面有人随行。常苒分出几个生面孔绕后探一下意图。还未等回来复命,常苒又找子卓去瞧。
子卓在常苒马车之侧并未说话,只用手比划了一下。常苒坐在马车之中,觉得身子都软了一分。脊椎骨都是软的。七。
同马车的苏雪荣只一错眼,便别过头去,哼着曲。
雁南却也同萧承言道:“我觉得常子卓定是发现我们了。这两日已不见他在后巡视了。”
萧承言问:“那你说,他会同常苒报告吗?”
“不知。”雁南诚实回答。
萧承言还未护送常苒等人到凌洲,便得了宫中旨意追来,命他去剿匪。萧承言眼都未眨,便同来传旨的道:“是,近来盗匪猖獗。我一早察觉,已在剿匪。江南之匪已流窜而来。我将亲率一队追去,定不叫人逃脱。”待见常苒一行进了府门,把整个凌洲排查几遍,确认并无贼人,才放心的离开凌洲。乘水路追去......直至七月初五,萧承言又到了凌洲。再也没找由头,心下的主意已经定了。便也不再自欺欺人,欺骗自己了。
七月初七,这可是个大日子,萧承言觉得自己就算不能站在身边,就远远看着也挺好。瞧上一眼,心里也是美的。
常苒这日一早起身,便同诸位同窗一起,将书塾藏书晾晒于院。
今日不止是七夕,读书之人都会在今日祈求文曲星眷顾。
虽是作为女子,不用科考的。也是读书一场,希望一天能学有所用。
午间茶馆食餐。萧承言按例也在三楼。无规矩中却又有些章法,只坐在能瞧见常苒的位置上。并未一道瞧着其他闺秀。
其后远随她们回了简府,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在大街之上闲逛。
子卓从侧门进了简府,直到常苒房前。“秋姐姐,我们想见小姐。有要事禀报。”
沐菊才出门口,回头瞧了瞧却道:“又错了。我是沐菊。”
“哎呦,抱歉。”子卓笑着挠了挠头。
“小姐在同其他小姐们,在后院拜织女呢。若不是急事,一会拜完,我便去通报。”沐菊说着。
“那其他小姐不会这般早各自回房吧?那,告诉小姐,我在书院候着。”子卓道。
“这般紧要之事呀。成。我知道了。”沐菊点头应承。
几人回房,都聚在一处。沐菊给众人皆重新上了一盏热茶。
常苒接在手中,沐菊却是手下一顿,并未及时松开。只这一下,常苒便明白了沐菊是有所指。随后只品一口便故作风轻云淡道:“这盏真是不错。看样子定是最近好好学了。对了,我给你看的那本茶经,可看完了?”
“看完了。”沐菊答。
“我倒也想看看了,你找来给我再看看。”常苒放下茶盏。
沐菊在房翻了翻,才似想起一般道:“好像是落在书院了。今诸位晒书时,奴婢还看了呢。应是瞧着收书时,随手放在哪了。”
“哦。那一道去找找,晚间露水重。”常苒站起身同其他的人说道:“那我一会先回房了。”
“好。”她们还在闲聊,便只应着。
常苒带着沐秋、沐菊去了书院,坐在那书院的那个敞开的四方的厅堂中。外头阴暗,常子卓坐在半高的围栏处,背靠着围栏道:“那位公子,来了。”
“哪位?”常苒柔声问着。
“上次回凌洲,后面远远跟着的那位公子。”子卓顿了顿又补充道,“前两日便来了,带着几个人,都歇在凌福客栈。最常去的地方,便是世泽茶馆。”
常苒听后不禁皱了皱眉头。“世泽茶馆?”
“是。在顶间定了包厢。近两日终日待在那。”子卓回。
“两日了怎么才报上来?”常苒的声音变得严厉。
“是我无能。那位公子身边有个叫雁南的,认识我。之前用事把我调离了原岗,旁人接替并不认识那位公子。这才刚报上来。”
“给你调走了?”常苒问。
“也说不上。就是......附近有异常,我去查看了一番。偏巧他们那档口进的城。”
“那定是刻意而为了。他的人也不会是泛泛之辈,等他们离开,你去那顶间看看,着重观察一下,能否看到我那包厢情形。往日若有异动,也不要跟的太紧。若是无事,不要招惹这位贵人。”
“领命。”
常苒回房后寝食难安。去简二爷独院偷偷射箭后才得小睡一会,可梦魇却再次侵袭而来。
苏雪荣同常苒日日在一处,也发现了异常。至少这两日,常苒拘谨了些,没往日那般松弛。硬拉上街也是面系白纱。只道自己有些风寒,脸上又起了红疹,不能见风。一路谨慎,未见异常。仍是世泽茶馆,又有包厢,回避不得,只怕苏雪荣瞧出异常。只得跟随上楼。常苒今日坐在里侧。这次倒是真的抬头上瞧,也是三个包厢,只其一开着半扇门,在自己这包间半斜的位置。
常苒坐下,却未摘面纱。
萧承言在街上便瞧出常苒不似往常,谨慎良多。早常苒几人先一步进世泽茶馆,待常苒进门四处瞧时,刻意后仰身子隐在墙壁之后。后快上三楼,躲在半扇门之后。惊魂才定才自问方才为何要躲。可心里多有不安。等下面声音落定,才缓缓坐在桌前。
各自用着餐食时,萧承言依旧那般瞧着常苒,眉眼带笑。因面罩面纱,更显一番美来。
楼下忽有人噔噔跑上楼来,不免吸引了二、三楼的目光所寻。那人全未停留,直冲三楼包间。
“七爷。宫内西知速传,陛下已草拟旨意,让您娶昌平侯高氏嫡女为妻。”
“什么?”萧承言骤然起身,胳膊一带,碰翻了桌上酒菜。
常苒本就随着那人身影看去,目光正盯着三楼,却是被那人挡着目光,只能瞧着那人背影而已。此刻这声动静极大,常苒更是一眨不眨。
萧承言的目光也是被那人挡着大半,偏这还是居高的顶间包间。并未能瞧见常苒目光。闻言便已慌了神,他不要高氏女,他想要常氏女,想要的是那个能降服烈马的女子,想要那个能手射三箭的女子,想要那个曾经明艳如火,如今万般装柔弱的女子。
不待其他,急急便跑下了楼。身后跟随的人也急慌慌的跟随而下。
常苒正见萧承言焦急而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