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的同学们都知道,想找周怀瑜,只要找到沈莹就行。
我们从来没有官宣过,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对我们的关系含糊其辞,周怀瑜从来坦坦荡荡不想遮掩,是我畏惧。
我从未觉得这是离经叛道,周怀瑜的理想是成为战地记者。
我怕有一天我成为她的绊脚石,她会厌恶我,如果我们不说的话,以后我有一点点妨碍她,我随时可以离开。
大三的时候,她开始找实习,我知道她忙,但是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开心。
怀瑜常常对我说:“莹莹,记录真相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而化笔为刀,可以剖开社会的腐肉。”
周怀瑜,是个理想主义者,但理想是易碎的,容易被世俗轻而易举地毁灭。
连她自己都清楚这点,私底下告诉我:“其实我知道,那些人愿意接受我的采访,是因为我姓周。”
我扯了扯嘴角,心底愈发恐慌,唯恐有朝一日我与她的关系被长辈们发现。
我父母不必说,至于周怀瑜,她一直对自己的家庭讳莫如深。
唯独一次旅游时,她指着墙上的相片,小声对我说:“他爱吃甜的,糖尿病二期还偷吃高粱饴,快被我姥姥骂死了。”
我看了眼那个老人的肩章,三颗星星。
我回去搜了一下,百科上他有个女婿姓周。
这样的家庭,不可能接受周怀瑜有女朋友。
我相信她是那支野蔷薇,我不能做那个折花的罪人。
大三的时候,她去西藏做了几辑特别采访,我半个月没有见到她,每天晚上都在想她,可她太忙,我只能说几句关心的话,半句不提那些琐碎烦心的事。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也睡不着。
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想着她现在是不是还在赶稿,夜晚容易让人变得感性。
每当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就想对周怀瑜说“我爱你”,我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心态,白天我难以启齿的话,在夜半通通冒出来。
也许是我自私,我想让周怀瑜知道我有多爱她,这样假如有朝一日我们分开,她也不会忘记我。
我大二时,在周怀瑜的影响下,喜欢上了摄影,她说我是老天赏饭吃的摄影师。
我喜欢拍人,各种各样的人,然后发在网上。
周怀瑜偶尔颓然地说互联网时代在抛弃记者,但我却吃上了社交媒体的红利,粉丝越来越多,从约拍素人,到和几百万粉丝的网红合作。
大三时,我干脆在外面租房子住,也方便我工作。
找房子时,表姐说要帮我找,她说:“莹莹,条条大路通罗马,你现在过得开心,其实舅舅也很高兴,他跟舅妈只是嘴硬。”
我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心想那是因为他不晓得我还做了什么。
他要是知道自己女儿跟女人混在床上,怕是能当场昏过去。
我回过神,看向表姐,存了一点私心地问:“可以离z省日报社近一点吗?我打算以后去这实习一段时间,我想选的导师是他们以前的社长。”
表姐看向我,“你不是在学雅思吗?”
“那是我妈一心想让我出国,我不想去。”
“行吧,我有空去帮你看看。大概要多大的面积啊?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啊,我今天下午还有台手术。”
“没了,谢谢姐。”
一星期后,表姐说房子的事情搞定了。
我把宿舍东西都搬走,刚好那天周怀瑜还在西藏没有回来,所幸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感觉房子有些空荡荡的,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添什么东西。
周怀瑜回来时艳阳高照。
我以为她晚上才能回,哪晓得我中午刚好从学校出来,就见她从出租车下来,拖着一个行李箱,风尘仆仆。
然后,刚从出租车出来的她,又被我塞了进去。
我跟师傅报了个地址,对还有些懵的周怀瑜说:“你今晚到我那儿吧,我可以做饭给你吃。”
晚上八点,我和周怀瑜看着我千辛万苦炒出来的那几盘菜,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筷子。还是周怀瑜勉为其难的吃了几口,违心地夸了几句“不错”。
然后,她叹口气,忍不住问:“这份鸡肉焯水了吗?”
我:“……”
*
晚上我们睡在唯一一张床上,好在这床还挺大,也不挤。
她今天睡得早,我习惯睡觉的时候开个小夜灯,就着微弱的灯光,我看着她的脸,似乎瘦削了些,也黑了些,但还是好看。
真好看。
比我拍过的所有人都美。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梦,长眉微微蹙起,我忍不住想伸手抚平。刚一碰到,她就醒了。
“嗯?”她有些迷迷糊糊的。
我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做吗?”
她激灵了一下,瞬间精神,搂着我的腰一使劲,翻了个身,主导权瞬间从我手里转移。
她声音朗朗,一点也不避讳地说:“每天都在想。”
我身上和她触碰的地方都烧了起来,像八爪鱼一样死死黏着她,没有出声让她停下来,我喜欢周怀瑜黑暗里细而清晰的喘息,喜欢她皮肤上的温度,喜欢她呢喃着不停的喊我名字。
说到底,还是我喜欢周怀瑜这个人,从声音到皮相,从骨肉到灵魂。这一刻的周怀瑜只有我见过,她完完全全属于我。
第二天,唐媛来找我逛街,被我随便找了理由搪塞拒绝,她识破了这个敷衍的谎言,冷笑道:“周怀瑜回来了吧,瞧你这见色忘友的样子。”
“是啊,我要陪女朋友。”
“那你也不能逛个街的空都没有吧,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累,补觉。”
“你累?不会吧,昨天周怀瑜刚回来,你就不能让人家歇歇?”
我正要辩解一下,周怀瑜走过来问我:“谁啊?”
“唐媛,你们好像还没见过面,明天我们一块吃顿饭,怎么样?”
周怀瑜“嗯”一声,问:“她特意过来找你的?”
“不是,她爸去年调来z省了。”
周怀瑜了然地“噢”一声:“唐祺云啊,那我应该见过她,她妈妈是不是叫李玲玲?”
我睁大眼睛:“是啊,李阿姨可温柔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她妈妈跟我妈一个大院长大的。”周怀瑜喝了口水,“不过她结婚后很少回李家,我也就小时候见过几次。”
可能昨晚没睡好,她现在还迷糊着,有些不大精神。
我靠在她怀里,小声道:“听我妈妈说,李阿姨家不喜欢唐叔叔,我小时候也特别怕他。”
唐媛的父亲经常板着脸,对小孩子很凶。
“唐祺云古板归古板,骨子里却圆滑,否则也坐不上这个位置,莹莹,我以后出差不在家,你遇见什么麻烦事,可以直接去找他,就说周怀瑜让他帮忙。”
她摸了摸我头发,“他算是个聪明人,会帮你的。”
周怀瑜还是那副困倦模样,我却格外清醒。
以她的背景,的确有资格背后评价唐祺云。
但还是有些不舒服,说不上原因,或许因为我父亲的位置,同唐祺云相当。
我晃了晃头,努力忘记这些,就当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