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那个暑假,何雪梅大部分时间留在学校备考研究生,在何雪梅奶奶快过生日的时候何雪梅才回了家。
每年奶奶过生日的这一天,家里总是特别热闹。
何雪梅的姑姑不仅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杨阳和杨刚过来庆祝,还会提前准备许多礼物和食材。
杨阳和何雪梅是一年生的,只差几个月,她俩没有亲姐妹,所以这两个表姐妹感情非常深厚。
比她们小十岁的杨刚就显得有些孤单了。由于年龄差异,何雪梅和杨阳通常忙于她们的游戏和话题,很少有时间陪杨刚玩耍。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何雪梅奶奶已经迎来了她八十岁的生日。尽管年纪已高,但她仍旧积极参与到庆祝的准备中来,尤其是对于寻找合适的食材和调料显得格外热情。
何雪梅的姑姑和她妈妈则承担起烹饪的重担,忙碌于灶台之间,准备一桌美味佳肴。
在这样的时光里,奶奶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日子,那些关于家族历史、旧日生活的故事,对何雪梅来说早已耳熟能详,但每当奶奶再次讲述这些故事时,何雪梅总是耐心聆听。
奶奶小时候的家是村中的富户,有大量的土地。稻谷和蔬菜四季不断,家里因此雇了好些长工和短工以维持农作。那些日子里,尽管劳作辛苦,但中午东家的手擀面管饱,人们脸上总带着满足的笑容。
奶奶,那时还是个小女孩,拥有着清澈的眼睛和稚嫩的笑脸,是村里人眼中的美人胚子。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无情地袭击了这个快乐的姑娘,导致她的一只眼睛失去了光明。治疗过程漫长而昂贵,据奶奶回忆,为了她的病,家庭花费的钱摞起来和她差不多高。如果不是家境相对优渥,这样的治疗费用对大多数家庭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负担。
每当谈及这段往事,奶奶总是感慨万千。
后来土改的时候,地被收走了,好在奶奶一家平时为人和善,□□时没有被批斗。
奶奶的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了,大姐姐的丈夫是国民党,是军工厂掌握核心技术的工程师,那时大姐姐一家已经去了台湾。一家人对此讳莫如深,谁都不敢提。奶奶还收到过大姐姐的来信,看完就点火烧掉了。
奶奶跟着二姐搬到了市里,二姐家里装修的时候,雇了两个人,一个是何雪梅的老爷爷,一个是何雪梅的爷爷。
何雪梅的爷爷人聪明,长得也精神,他处理问题的方法总是那么得体,而且对待每个人都非常友善,奶奶对他很是钟情。
何雪梅的老爷爷承诺让他的儿子留在城里,因此他们顺利领取了结婚证。结婚之后,老爷爷借带儿子和儿媳回家探亲之名,将他们带回了乡下的老家。出乎意料的是,他还秘密地将二人的户籍也迁回了农村。
不得已,奶奶从此就留在了农村。何雪梅爷爷是家里的老二,他还有一个哑巴哥哥和刚当兵的弟弟。何雪梅爷爷家的日子实在过得不怎么样,可以说在村里也算是比较穷的。
何雪梅奶奶抱怨最多的是她的公婆,“雪梅,你知道吗,你姑姑小时候生病了,几天不吃饭,我愁坏了,就给她煮了个鸡蛋,你老奶奶为此骂了好几天,这种气我不知道吃了多少”。
何雪梅奶奶一提起这些,就愤恨不已。“生了你姑姑,我坐月子睡的是凉炕,从那以后腰就老疼,你姑姑的小手冻得呀,肿的老高。家里一颗小白菜,都快烂了,就等我回娘家了她们才舍得吃,我回娘家每次都是空着手,回来大包袱小包袱,拿的饼干大都让他们吃了。”
何雪梅奶奶说雪梅的聪明是遗传了她爷爷,她爷爷上学一上就上了四年级,每周都得请一天假去赶集卖菜,一个月后她爷爷就考班里第一。后来她爷爷考上了初中,初中毕业就能去市里当工人,可是雪梅老爷爷却不愿意供他,只能辍学回家当农民。
何雪梅妈妈不愿意听她婆婆唠叨这些,忍不住插话道:“妈,你别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那是雪梅的老爷爷老奶奶,你跟雪梅说她们坏话,这样不好。”
奶奶这时也就不说话了,家里鲜有人能理解她当年的痛苦,自从何雪梅爷爷去世了,这么多年了她只能说给雪梅听。
何雪梅妈妈总是觉得自己婆婆矫情,她认为自己婆婆一辈子都没怎么干农活,够舒服了。她认为婆婆是城里的大小姐,过惯了好日子,农村这不好那不好,各种被她嫌弃。自己从嫁到他们家家里的农活就是她一个人干,她都没抱怨,还得听自己婆婆天天吐苦水。
表妹杨阳和何雪梅一年高考,没有考到本科线,又不愿意再复读,就读了一个专科。她学的是数控机床,已经毕业了,在聚惠柴油机厂里工作了几个月,也拿到了工资,给她姥姥买了一个大蛋糕,还买了两百块的一件短袖。
奶奶心疼她外孙女花太多钱,对她说:“年轻人不好这样花钱大手大脚,要会攒钱”。
何雪梅帮杨阳圆场,笑着跟奶奶说:“人家是第一次挣钱,孝顺一下姥姥,不是天天这样花钱的。”
“哦”,奶奶也笑了。
何雪梅奶奶院子里有两棵梧桐树,树是雪梅出生那年种的,现在梧桐树已经长得很高很壮了,夏天把院子遮得到处是树荫。
吃完午饭,何雪梅和杨阳收拾了餐桌,把盘子和碗筷端到院子里。在梧桐树下的阴凉里,杨阳帮何雪梅舀水,何雪梅刷碗。
“姐,我告诉你件事儿,你不要告诉我爸妈,也不要告诉姥姥和舅舅哈。”
她神神秘秘地样子让何雪梅忍俊不禁,“行,你说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人坐在院子的石墩上,周围是一片宁静和谐的氛围。
何雪梅拿起一个盘子开始仔细地刷洗,而杨阳则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桶里舀出清凉的水,倒入另一个盆中准备第二次清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洁精香味,夹杂着夏日的草木气息。
“我有男朋友了”,杨阳说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喔,那很好啊,你们怎么认识的?”雪梅惊喜地问。
“网上认识的。”
听到这里何雪梅有了些许担忧,网上认识的,能靠谱吗?
“他是H省的,我们通过□□认识的,聊了一段时间后,他就辞了工作,来找我了,我还挺感动的。”
“他什么工作?”
“他是专科学历,早就毕业了,他现在都二十六岁了,也是在厂里上班。”
一个厂里的工作,辞不辞的,有什么大不了,这有什么好感动的,雪梅这么想,但没说出来。“我觉得姑姑姑父够呛能接受吧,H省离我们这儿将近一千公里吧?”
“嗯,差不多,不过,他已经在这儿找工作了,以后我们可以在这儿生活呀”。
何雪梅听她说完,都替她担心了,觉得她太天真了。
何雪梅的表妹,身高169厘米,皮肤白皙,长相迷人且甜美,这位21岁的女孩纯真无邪。一个26岁仍单身的青年男子,当然愿意跑来尝试追求她。。
表妹对这个男人的情况一无所知,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表面的交往和偶尔的对话。
这种信息的缺失使得她难以判断他的话语的真实性,无法验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这种情况不禁让何雪梅怀疑,这个男人是否正是利用了表妹的无知和单纯,试图通过甜言蜜语来诱骗她。
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相对于才二十一岁的表妹来说,拥有更多的人生经验和世故见识。这种年龄和经验上的差异,让他在心理和策略上占据优势。
对于他来说,欺骗一个像表妹这样年轻的女孩,可能并不需要太多努力。他的成熟和世故可能使他能够轻易地操控局面,让表妹陷入他所设下的甜蜜陷阱中,而她可能还毫无察觉。
虽然何雪梅想到那么多,但是无凭无据,出于姐妹之间的信任,何雪梅还是替她保密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年暑假还没过完,表妹杨阳给何雪梅打电话又跟何雪梅说了第二个秘密,这更让何雪梅震惊不已——她已辞去了聚惠的工作。
她的行为出乎何雪梅意料之外的冲动,毕竟聚惠柴油机厂是一家国有企业。
作为一名数控专业的专科毕业生,能够获得这份工作实属不易,这还多亏了何雪梅叔叔通过关系帮忙安排的。
一旦离开这家工厂,她几乎不可能找到同等级别的职位了。
杨阳抱怨说,三班倒的工作模式让她很难适应,白天睡不着,夜晚上班时又感觉特别疲倦,辛苦挣来的钱却没时间享用,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赚钱的机器,生活中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姑姑和姑父知道吗?”何雪梅略有些生气地问她。
“不知道,你先别跟他们说,等我找到好的工作,干出名堂来了,再告诉他们。”她真的是很天真的一个人。
“就算离职,也要跟家里商量呀,你现在怎么这么大胆了?”
“我是个成年人了,总不能什么都听爸妈的,再说了,我的好几个好朋友也辞职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她委屈地嘟囔着。
“好歹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呢,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毕业的很多本科生一个月才挣两千多块呢,我一个师姐研究生毕业才三千的工资啊。”
“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辞职了。”杨阳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打算再干什么工作?”
“找找看看吧,还没有找到,我打算先和陈锋出去玩儿几天,嘿嘿。”
“陈锋就是你那个外省的男朋友?”
“对啊。”
其实何雪梅听她说完就隐约感觉到,她辞职的主要原因应该是没有时间和陈锋在一起。住在厂里的宿舍,每隔十天倒一次班,上晚班的时候就见不到陈锋了。
或许她辞职也有陈锋的鼓动。杨阳不从国企辞职,怎么可能跟他去外省?何雪梅有了这样的推理,只是没有证据,表妹不会听的。
杨阳从小很听话很老实,何雪梅姑姑对她的管教很严厉。她小时候每次来何雪梅奶奶这儿,姑姑不让她吃的东西她不会吃,姑姑不让她玩土她就不会玩。每次走的时候姑姑让她跟所有人道别,她每次都会很耐心地看着各位长辈说:“姥姥我走了,大舅我走了,二舅我走了,舅妈我走了……”。
何雪梅妈妈总是因为她的乖巧而吐槽何雪梅的粗糙,但是她不明白姑姑不让杨阳干一点家务和农活,杨阳是被细养的。像何雪梅这么粗使的丫头绝对养不出这样的气质。
何雪梅没想到,杨阳现在变得这么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