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不久,好像身边就充满了催何雪梅找对象的声音,这份压力是以毕业为界限突然出现的。
那时候不管何雪梅干什么,何雪梅妈妈都能联系到找对象上去。
“还看动画片来,跟你一样大的,人家都当妈了。”
“还睡懒觉来,跟你一样大的,都在街上哄孩子玩了。”
这就是何雪梅妈等农村妇女的语言习惯,她们一辈子在农村,没有见识和预见未来的能力,喜欢从众和与别人比较,她们总是以身边的一些人为榜样来判断自己过得好坏和对错。
在何雪梅还上大学的时候,何雪梅妈总批评何雪梅不会打扮,不会梳头,整天马尾示人。她拿来教育何雪梅的榜样,是何雪梅同村的小学同学何艳萍。
何艳萍从小就展现出了对美的独到见解,她不仅每天会为自己设计不同的发型,如精心编织的小辫子,还会尝试各种发饰来点缀自己的秀发。
她还经常因为穿着问题与家人产生争执。对她来说,没有喜欢的衣服是绝对不愿意去上学的,这种对美的追求几乎到了执着的地步。此外,何艳萍对饰品的选择也极为讲究。比如对于中考这样重要的考试,她坚持如果没有一块心仪的手表,就不去参加。尽管家人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尽力满足她的各种需求和愿望,何艳萍最终也没能考上高中。
何雪梅的母亲总是对何艳萍的才艺赞不绝口,尤其是何艳萍模仿电视节目中学来的歌舞。每次何艳萍随着音乐起舞,她的动作不仅流畅自然,而且充满了感染力。
“你看看人家何艳萍,”何雪梅的母亲不止一次地提起,“她的舞蹈简直和电视上的专业表演一样,而你呢,什么特长都没有。 ”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痛了何雪梅的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拥有的技能,她就必须要掌握?这种比较让她感到极为不公平,也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不满。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服,何雪梅却不愿意与母亲争执这件事,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无端的比较。
但是那两年何雪梅妈妈不再拿何艳萍当榜样来说何雪梅了,因为何艳萍已经发展成了何雪梅妈接受不了的样子。
何艳萍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过学,后来去市里打工,认识了一个小混混儿。那个小混混儿是给夜总会看场子的,整天打打杀杀的,他无父无母,没有人管他。
何艳萍的父母是不同意她俩交往的,何艳萍却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竟然未婚先孕了。
最终还是何艳萍父母妥协了,虽然她还有个弟弟,父母依然咬牙给她买了房子,让她们结了婚。
有了孩子后何艳萍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孩子爸爸整天在外面瞎混,既挣不到多少钱,又不操心家里一点事儿。她的儿子刚刚满一岁,她本来想拿离婚来吓唬一下自己的丈夫,没想到他答应的很爽快。
离婚后,她的前夫没有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以没钱为由拒绝支付抚养费。孩子需要看护,何艳萍暂时无法找到工作,经济来源几乎为零。在这种无奈之下,她不得不依靠自己的父母来帮助抚养儿子。
她的父母虽然年事已高,但仍旧尽他们所能给予支持和帮助,这让何艳萍深感愧疚。然而,这场婚姻的破裂不仅影响了何艳萍一个人,还波及到了她的弟弟。
由于姐姐离婚后依赖娘家的影响,何艳萍的弟弟相亲屡屡失败。
因为何艳萍影响了他弟弟找对象,这件事让何雪梅父母拿来当负面例子来提点何雪梅。
何雪梅妈不仅嘴上催何雪梅找对象,她也已经开始展开行动。
她找了当年给她介绍对象的那个媒人,让她给何雪梅介绍对象。
那个媒人爽快地答应了,很快就给何雪梅介绍了第一个对象,是一所职业学院的老师。
两个人的条件倒是相配啊,何雪梅的妈妈很满意。媒人说男方可是个大帅哥啊,长得白净,性格也好,这让何雪梅对见面有了期待。
那是何雪梅第一次相亲,男方约定在一间商场附近见面。
赴约前,何雪梅满怀期待与激动,精心挑选了一条卡其色连衣裙,围上了金果送何雪梅的丝巾,搭配了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
然而,当何雪梅见到他时,却感到失望透顶。他的容貌普通,圆脸且脸庞较小,五官紧密排列在一处,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尽管才二十多岁,他的头发已经相当稀疏,这让何雪梅感到兴味索然。
尽管如此,出于礼貌,何雪梅还是决定打个招呼,毕竟不能一言不发就离去。
男方提出一块吃个饭,虽然他们见面地点周围有许多饭店,他却带何雪梅走了数百米,最终进入一条小巷,找到了一家狭小的餐馆。
餐厅的桌面油腻得让人不愿触碰,何雪梅皱着眉头拿纸巾擦着桌子。他让何雪梅点菜,何雪梅婉言谢绝了,于是他选了几个菜——酸辣土豆丝和老厨白菜,外加两碗米饭。他问何雪梅喝酒吗,何雪梅说不喝,然后那就这些。
两个陌生人面对面坐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何雪梅尤其感到不自在,她不时地调整坐姿,试图寻找一个舒适的角度,但似乎总是找不到。
她的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尽量避免与对方的目光相遇。饭菜被服务员端上了桌,香气四溢,何雪梅却因为紧张而没有食欲。
饭桌上的对话也变得支离破碎。两人试图聊天以缓解尴尬,但话题总是在开始后不久就戛然而止。他们聊到了天气、工作,甚至是最近的流行电影,但每次对话都迅速地结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沉默压力。
最终,饭局接近尾声,何雪梅意识到她几乎没有吃多少东西。她的肚子还在抗议着空虚,但在这种氛围下,她实在是提不起胃口。
相亲结束后,何雪梅心中泛起一丝失望。她曾对这次相遇抱有期待,希望能找到那个能够情投意合的人。然而,当两人的交流结束,何雪梅意识到,她对他失去了再见的兴趣。
同样出乎意料的是,他也没有再与何雪梅联系。这种情况让何雪梅心里有些难以释怀,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在各方面都配得上这个人。
何雪梅本以为自己看不上他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她的条件并不差。然而,他竟然也对她不感兴趣,这让何雪梅不禁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在相亲过程中表现得不够好,或者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何雪梅妈妈对这次相亲很重视,她在女儿回家后急切地问:“怎么样”。
何雪梅失落的说:“不怎么样,根本不是大帅哥。”
“相亲也不能光看长相啊。”妈妈劝说道。
“他人也挺抠的,说话也没什么意思。”何雪梅不想再聊,进自己屋关上了门。
媒人非常尽职尽责,迅速安排了第二次相亲,而这次的地点选在了何雪梅家中。为了迎接这位特别的客人,何雪梅的父母特地穿上了自认为最好的衣服,他们提前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摆放好了水果和茶水,营造出一种亲切而又舒适的氛围。
当媒人在电话中告知即将到达时,何雪梅和她的家人都坐在客厅里静候。何雪梅尝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假装自己只是在随意地观看电视。
当她听到院子里媒人爽朗的笑声和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时,内心的紧张感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随着媒人和那位男士的到来,何雪梅强迫自己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来者让何雪梅大失所望,体重至少有二百斤,他在坐下时显得有些吃力,不停地喘息。他说话不多,因为每当他开口,那喘息声便格外明显,让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尽管何雪梅并不想多说什么,她还是礼貌地陪着坐了一会儿。从父母的表情中,何雪梅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们的不满意。他们只是出于礼貌应付了几句,整个相亲过程很快就结束了。
媒人看出来何雪梅一家人的冷淡,很快就带他走了。
后来媒人还专门打电话来,说让何雪梅放心,一定给何雪梅介绍一个让何雪梅满意的,她说会把何雪梅的电话给男方,让男方主动联系何雪梅。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就有一个男人给何雪梅打电话了,他开门见山地说:“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是高中毕业,只有一米六五,我觉得咱们还是别见了吧。”
何雪梅感激男方的坦诚,她听完他的自我介绍确实没有再见的**,连忙同意他的决定。
媒人这么不负责任,让何雪梅很生气。挂了电话何雪梅立马打给妈妈:“那个媒人,你跟她说,别让她给我介绍了,我才二十二岁,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给我介绍的人越来越不合适了,高中毕业的都给我介绍了,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在本科生里就找不着对象吗?我看她手里根本没什么好资源。”
何雪梅妈听了竟然笑了,“媒人介绍成了,男方给一千块钱呢,你以为人家是为了你吗?人家是等着赚男方的钱,你才是她的资源。”
何雪梅听了更生气了,何雪梅妈妈只好答应不再让媒人介绍了。
马上过年了,何雪梅发了很多过节福利,虽然年假只有七天,但是何雪梅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随着假期的深入,她逐渐感受到了时间的缓慢流逝,每一天都似乎异常漫长。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拜年和走访亲戚成为了必不可少的活动。每到一处,无论是远房亲戚还是近邻,何雪梅都要面对一个共同的话题——关于她的个人感情状态。
所有见到的长辈,无一例外地都会询问她是否有了男朋友。这样的问题虽然出自关心,却让何雪梅感到一丝压力与尴尬。每次被问及此事,何雪梅只能礼貌地微笑并简单回答还没有。
这样的重复询问使她的假期体验大打折扣,原本应该轻松愉快的假期,变成了一场关于个人感情状态的“审讯”。
何雪梅的母亲在何雪梅姥姥家的聚会上,不顾何雪梅的感受,开始讲述她相亲的趣事。她详细描述了何雪梅与不同对象的见面情景,包括那些尴尬的沉默和不期而遇的小插曲。听众中包括何雪梅的舅妈和小姨,他们听着这些趣事,不禁放声大笑,氛围一度变得十分愉快。
何雪梅坐在角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尴尬和无奈。她感到自己的**被当作笑料,心里非常不舒服,但又不好当场反驳母亲,这种场景让何雪梅感到自己在亲人面前丢了面子,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所有亲人里面只有何雪梅的奶奶并不着急孙女找对象,何雪梅过年有空就去奶奶那里帮她包水饺、炸年货、打扫卫生。
奶奶伤感地说:“雪梅,你以后结婚了,去别人家过年了,过年谁来帮我忙活呀。”
“我结婚还早呢,都没对象呢,奶奶你就操心我结婚的事了。”雪梅笑了。
“结了婚,可不如在娘家那么好过了。我当年啊,跟着你老奶奶可是受够了委屈啊。她在外面说什么拿我当闺女待,实际上呢,她跟你爷爷都不亲,她就只疼你三爷爷,她最小的儿子。”奶奶又开始了对自己公婆的控诉。
雪梅只好听着,并不好评论什么,毕竟都是自己的长辈。
奶奶继续说道:“当年,我想分家,你老爷爷不让,一直拖到你叔叔出生。你三爷爷看我生了三个孩子了,怕我们占他的光,非要分家,这才分了。你知道我和你爷爷分到了什么?”
奶奶停顿了一下,雪梅装作很感兴趣地看着她问:“分到什么了?”
“分了一屁股债,都是你老爷爷借的。即使这样,我也愿意分,这才过上了有滋味的日子。没分家之前,我夏天都没法洗澡,你大爷爷一个哑巴,什么事都不懂,我插上门在屋里洗澡,他在外面一直推门,你说话,他也听不见,哎!”
这些话何雪梅的奶奶总是重复来重复去,其实家里没有人和她共情过,包括何雪梅,也不理解这到底是怎么的痛苦,让奶奶回忆了絮叨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