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期 第48章 第 48 章

中午十二点，宿舍楼下送来了午饭。402寝四个人一起下楼去领，所有人的食物都一样，清一色的都是拉面。

回到宿舍后姜晚歌打开餐盒，里面的面条因为吸饱了汤汁所以涨成了一坨，几乎看不到什么面汤了。几根绿色的青菜躺在一边，算是这碗寡淡的拉面里唯一的一抹颜色。

祁月皱着眉：“为什么是面条这种容易泡坏的饭啊，正常送盒饭不都是那种可以存放很久的类型吗？”

苏浅谣安慰她道：“算啦，反正是免费的，还指望它什么呢。”

姜晚歌夹起一筷子面条，单吃味道还是可以的，就是泡过头的面条的口感实在有些奇怪。早饭没吃，现在饿得要命，也只能将就着吃了。她淡定道：“没事的，灾区人民不挑。”

下午两点来了通知，让学生们下楼去做核酸。一群套着棉睡衣的女生涌下楼，由于不让学生出来，所有人都排在楼梯上。当住在二楼的学生要跑到五楼去排队时，原先有些紧张的场面瞬间滑稽了不少。不少人手里还拿着书，一边排着队一边还不忘做两道题。

三点，核酸检测结果出了，全员阴性，宿舍楼的封禁解除。姜晚歌拎上书包，祁月也换好了衣服，两人一起去了图书馆。

许是刚解封的缘故，图书馆里几乎没人。祁月放下书包后感慨：“好久没见到人这么少的图书馆了。”

姜晚歌：“你如果能早点起床的话就能见到。”

祁月嘿嘿一笑，选择装傻。

随着封控的解除，图书馆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到了晚上，图书馆恢复了之前的人满为患。所有人低头学习，仿佛白天那场封控从未发生过一般。

姜晚歌模拟考试做了一套英语题，对完答案之后在试卷第一面上打了个分。看着红色的“86”的数字，她忽然意识到祁月似乎从她刚做题时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她转头四处看了看，拿出手机给祁月发消息：【去哪了？】

发完消息之后她把手机架在一边，随后打开政治做选择题。然而一套选择题做完，姜晚歌再次打开手机，祁月依旧没回她。

姜晚歌有些奇怪。虽说在学校里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但是这么长时间她能去哪？如果是和陆惟出去了，那祁月没有理由不回自己的消息。这么想着，姜晚歌拎上政治帽子题总结小册子走出了自习室，沿着外面的楼梯一步一步走去。

H大的图书馆一共八层，平时学生们进自习室都是坐电梯，很少有人会走楼梯。自习室内要保持安静，所以楼梯逐渐成为学生们出声背书的地方。

姜晚歌沿着楼梯慢慢走着，小声念着知识点以及后面的速记口诀，同时视线不停地向四周张望着，看是否能找到祁月的身影。

“科学立法是前提，严格执法是关键，公正司法是重点，全民守法是基础，口诀，李倩只管四种手机……”

背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姜晚歌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她听到了祁月的声音。此刻祁月似乎是在打电话，说的都是家乡的方言，姜晚歌一句也听不懂。她转过楼梯，果然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祁月。

原来是在这呢。

姜晚歌稍稍松了口气。既然确定人没事，那她也没必要继续呆在这了。她默不作声，悄悄离去，回到了自习室。

一直到晚上十点，祁月终于回来了。她的情绪看上去很低落，回到位置坐下之后虽然摊开了书，但也只是看着内容发呆。

姜晚歌看了一眼平板上的小程序。她今天已经刷了不少题了，再之后也没有什么必要的学习内容了。思及此，她拍了拍祁月的肩膀。

祁月怔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她，只见姜晚歌比了个“我们回去吧”的口型。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我还要学……”

姜晚歌微笑着看着她：“走吧。”

祁月没再反驳，转而收拾东西。几分钟后，两人背着书包出了自习室。

尽管祁月早上很难在开门时就来，但是她们确实每次都是直到闭馆才走的。这还是她们头一次不到闭馆时间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姜晚歌开了口：“感觉你回来之后就心不在焉的，这样状态硬学也学不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祁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晚歌，你会焦虑吗？”

“你是指因为考研？那确实会啊。”

祁月捂住了脸，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晚歌。虽然你说了不要想二战的事情，可是我真的觉得我来不及了……我觉得自己考不上。”

姜晚歌没有直接劝她，只是听着她继续说：“一想到离考试只剩下几十天了，而我很多知识点都还没学会，我就特别的……特别的慌。每次你叫我一起去学习的时候我都想着这次起不来，下次再说吧，结果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我真的很后悔，暑假没有好好学，开学也没有及时追上去。我在想要不今年就不考了吧，明年重新开始好好努力，但是感觉这样又辜负了我爸妈对我的期待……”

姜晚歌缓缓道：“所以，你打电话给了父母？”

祁月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姜晚歌：“我晚上出去背书的时候，听到你用方言打电话。能用方言交流的，大概率就是父母了吧。”

两人没有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寒风呼啸而过，吹得落叶在地上翻滚，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H大校园内树木茂盛，抬起头来看不到夜空，只能看到茂密的枝叶。路灯灯光是惨白色的，在密不透风的树木之中提供着点点光源。

祁月：“对，晚上我给父母打电话了。我对父母说，我感觉自己考不上，我今年不想考了。”

姜晚歌很配合地问：“他们怎么说？”

祁月：“他们说，要是实在不想考研的话，就找工作吧。但是……”

她吸了吸鼻子：“但是我不想工作。我说，我能不能明年再考？今年感觉来不及了。他们说，既然已经报名了，那就试试嘛，考不上再说……”

“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考不上之后他们会多失望，本来晚上还能学进去一点的，现在一点也学不进去了……”

她转头看着姜晚歌：“你准备的很充分，即便焦虑应该也没有我这么严重吧？”

姜晚歌笑着摇了摇头：“相反，我和你担心的差不多。C大录取名额少，竞争非常激烈，我还是跨专业，不仅仅是准备充分就可以的，还要拼高分，只要有一门发挥失常就达不到它的录取分数线。所以我和你一样，每天都会因为‘考不上怎么办’这个问题而焦虑。”

祁月：“那你怎么克服这种焦虑？”

姜晚歌两手一摊：“对抗焦虑的最好办法就是动起来。焦虑的源头是担心自己考不上，那么现在就要努力让自己能考上。现在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

祁月沉默。

姜晚歌按着她的肩膀，沉声道：“而且，你相信我，考本校本专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的。我们专业一共才一百六十多个人，三十多个保了研，五十多个不考研去找工作，还有一大批考的是专硕不是你报的学硕，实际上你的竞争对手很少。外校的考生本科出身没有我们好，你不需要考虑他们。我们是国家照顾专业，国家线低，院校线也低，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难。很多所谓的考研炮灰其实都是被自己吓得放弃了，自己跳去了炮灰的阵营。”

祁月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其实这些都是被说过千万遍的焦虑和对抗焦虑的话术，姜晚歌知道仅仅是这些并不够。她心一沉，话锋一转：“再者，你想过陆惟没有？”

“啊？”祁月愣了一下，“你不会是要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吧。”

姜晚歌笑了笑：“是，也不是。”

祁月有些心虚：“我确实也在担心，没考上的话，我和陆惟……可能……”

姜晚歌目视前方：“大多数人以为这句话是说，一个人‘上了岸’，和他的恋人拉开了差距，他认为恋人配不上自己了，所以在上岸后选择分手。但实际上这句话概括了一个更加普遍的社会现象。即便上岸之后没有迅速提分手，恋人之间也会因为上岸而造成的差距渐行渐远。这个差距未必就是什么学历、社会阶级这种很虚的东西，最简单最实际的，实际上是异地。”

“哪怕双方都‘上了岸’，但是上的是不同的岸，也会因此产生障碍。”

姜晚歌说这句话的时候，既是在告诉祁月，也是在告诉自己。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第一时间就分手，但是长此以往，问题势必会显现出来。这种考验艰难而折磨，甚至酷似凌迟。的确有少数人通过了这种考验，最终修成正果。但是大部分人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败，最终相互分离。”

她转头看着祁月：“你喜欢陆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