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对面正对着大门,也就是路西禾正进来的位置。
他进来,对面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长桌的两侧坐着四五人,男人穿着西装革履,女人都是精致华服,仿佛一场豪华安宁的家宴。
待到路西禾正眼望去,老人挥手示意他靠近,路西禾甫一走进边对身边黑白配饰的服务生引入坐,那个位置就正正在沈以敖的旁边。
长桌上每隔一米摆着一个花瓶,瓶内插着几朵花和草,在路西禾尚未看清的地方散发着幽香,四方桌子上每个主位都摆放着一个咖啡杯,英伦风格的蓝色陶瓷杯还配着一根洁白的瓷勺。
路西禾有些拘谨地往沈以敖脸上看去,只看到沈以敖绷紧的唇和直挺挺的背,在路西禾的印象里,沈以敖很少这样,即便是在工作的时候,也并没有这么严肃的神情。
他用手肘轻轻怼了下坐在身边的人,想问问他这老爷子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却被对面人看了个真切。
“哟,我说咱们太子爷今天怎么这么冷静,原来老爷子把太子爷的心上人请回家了。”沈佳丽有些略点歉意的说,说完还笑了笑,她的尖酸刻薄在这个时候总是很别致。
沈以敖反手碰了下茶杯,看了一眼路西禾,突然出声:“母亲,于公于私咱在这说这些家丑没什么意思,不如坐在沈氏集团大大方方的说也好,但凡是有点能耐也没必要闹到老太爷身边,您有时间在这冷嘲热讽,不如看看今天沈氏集团又跌了几个点。”
他说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轻拿起杯子,缓缓的向嘴边送去。
沈佳丽也不甘示弱,说:“这可不是多亏你,沈氏集团是父亲留下的,也是董事长当时亲自送给我的,现在能被你养成这个样子也是亏你牛逼。”
沈佳丽好像抛开自己是大家长的身份,也不怪她,自从发病之后她便一直这样说话,说不过的必须拿着几个脏词搪塞别人。
“简直是无药可救。”沈以敖放下手上握着的东西,轻声说道。
片刻后,老太爷挥手。几个服务生便把桌上乱七八糟的餐具都撤掉,俨然整洁的像个巨大的会议桌。
路西禾大概能够在阴影里看到站着的韩棠,他站在桌子左边的边上,只有他家的老太爷韩连洲配坐在位置上,他只能站在一把慢慢听着。
这场已经持续到半夜的闹剧,此刻不知道已经进行到第几轮,只是现在才开始进入正式的程序。
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波,这次是各家的掌管财务和公司机密的人,每个家族都站着两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或者女士,路西禾能看出几个有些眼熟的律师和财团的代表人。
一大堆精细的文件和档案被送到桌子上,每个主要的当家人手上都是最新的公司财务报表和资金流转情况书。
大的集团公司最大的控股人都端坐在这儿,其次的站在一旁,这场会议算是几个集团的合并股东大会。
沈氏集团、踏海制药还有一些小公司。
在反复交换文书的几次之后,路西禾能猜出个**不离十。
如果政界和商界勾结在一起,此刻便是最好的写真。
最大的家族企业和临城最大的制药厂,掌管着临城几乎全部的经济命脉。
只有沈家和唐家,而现在他父亲的加入意味着政界唯一的大佬此刻也坐在这,那么毋庸置疑,前面坐的人就是沈以敖的爷爷,严哲的父亲。
这也证实了沈佳丽身边空出的位置为什么没有人,而其他人身边都坐着自己的夫人。
此刻对家族的经济财务状况没兴趣或者甚至不可能听取的人已经被请出去,只剩下路西禾这个唯一的无关人士还在端坐着。
“以敖说你是他新招的助理?”此刻默不作声的老爷子首先打开问候的话匣子,路西禾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老人摇了下头,看着手中最大的一张报表,把他推到路西禾的手边,示意他看。
“你能看出来这张表里的数字合计有什么异常吗?”
没过几秒,路西禾反手一扣,把报表推了回去,说:“老爷如此信任我,我应该感谢您。但是我现在只是沈经理的备选人,并没有签订正式的合同和保密协议,所以按照规矩,这些东西我不能看。”
此刻他注视着对面人的眼睛,在片刻的安静之后,老人哈哈大笑起来,轻拍了下沈以敖的肩膀,坐直了身子看着路西禾。
“不错,为人忠诚是商业合作中至关重要的品德,你找的这个人不错。”
老人仿佛十分赞同沈以敖的眼光,眼神在他身边流连了很久,又说道:“你们家的烂摊子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插手,我就喜欢看看山看看水,最后安享晚年。不过你们是经常给我出一些幺蛾子啊,这么大的企业股份说转就转了,要不是以敖告诉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才好。现在合着大家都在,把股份转让协议解除,之后公司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以敖去办吧。佳丽在那个岗位上也辛苦了很久了,是时候去看看世界了,带上小哲,你俩出去走走顺便把当年的事情也解解心结。”
说罢,他目光转移到了韩连州后面的小辈身上,说:“韩棠啊,你哥哥公司里其实有不少搞不懂的地方,你做小辈的能帮就帮一把,踏海最近的运营模式不错,你把经验传授给以敖,你俩年纪也差不多,办事应该挺合得来的,你就去他公司做一年的执行总监吧,每个月把该月的财报和合作基本内容辛苦你来西海岸跟我讲讲,其余的没什么事情,这时候也不早了,耽误我看戏。”
说完便招人扶着离开了座位,等到大门合上,屋内的人简直闹开了,声音乱的像一锅粥。
最想发疯的人莫过于沈佳丽,她满眼血丝的盯着沈以敖,好像想把人拆吃入腹,在她面前的人好像不是她的儿子,像是被抢走了饭碗里唯一的肉的敌人,像一只狼看兔子,像猎豹和马,像堵住了翅膀的蝶。
沈佳丽把浓重的咖啡提起泼在了沈以敖的脸上,滚烫的液体顺着沈以敖的半张脸上划落下来,被溅到的路西禾差点儿跳起来,但是沈以敖就那样安静的受着,仿佛自己是完全不想争抢的那个人,而暴跳如雷的母亲像是张牙舞爪的疯子,惹得身边人频频往这边看。沈佳丽大吼道:“看什么?你们也想试试吗?”一句话,把身边人全部遣散离席。
直到何洁进来,沈佳丽才准备离席,她挽着何洁的手臂,何洁低了低头,此刻席间就只剩下沈以敖和路西禾,身边的侍应生也都消失不见。
路西禾仿佛明白了什么,这是沈以敖教给路西禾的,他进入公司的第一课。
“你觉得怎么样?”
路西禾不知道沈以敖问的是什么,但是也有可能他知道。
城堡挺不错的,在夜色中也富丽堂皇,就是晚上不开灯有点害怕。家庭内部是挺乱的,但是这次宴会的结尾,路西禾大概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内部问题不是简单的一两句可以严明的,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去解决。这场宴会的结束更让路西禾坚定了某些事情的真相也许就掩藏在这家大公司的背后,无数的人无数根线被一个沈家联系起来,但是最后有话语权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甚至与沈家毫不相干的人,严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串起了三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为什么严哲不肯来参加这样的聚会,报纸上不是写明两家已经复婚了吗?沈佳丽和何洁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韩棠呢?他和沈以敖又是什么关系?这场巨大的内幕下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又与沈以敖被锁起来的房间有关系吗?
简直是太奇怪了,不仅仅是这个古堡,更是这群人。
“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儿吧,我想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这里应该是第一战场。你肯定会有很多疑问,这件事涉事颇深,我想跟你解释但是现在肯定不是一个好的时间。”说完沈以敖指着门口上面的古钟,时针已经过12点,秒针走过最后一圈,午夜的钟声响起。
路西禾站了起来,往后仰了仰脖子,手扶着脖子打了个哈欠。
“时间确实不早了,那早点休息?”
“走吧。”沈以敖后退,椅子在地毯上移动完全没有声音,也是这样的摩擦,让它十分难以归位。
出了门口,侍应生淡定的落锁。
没想到韩棠还在这里等他。
“你要做什么?”自从那次绑架,路西禾对这个人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恐惧,也许是创伤后有点应激,也可能是这个人有点疯批确实展露在外,让人有点讨厌。
“没干什么?怕什么,小美人。”
“闭嘴,别这么喊他。”一旁的沈以敖出声制止了他。
“刚才被泼热水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硬气啊,太子爷。”他轻笑一声,带着讽刺的口吻袭击沈以敖,沈以敖临危不乱,反手也对他来了一击,“费那么大功夫不是也照样拿不到沈氏集团,这样不够挫败吗?想在那种事上找补成就感,表弟,还需要继续练啊。”
他说完,不带半点儿拖泥带水,拉着路西禾的手腕,上了直梯。
“你跟老太爷达成的交易,路西禾知道吗?”
沈以敖微不可查的愣了愣,随着电梯门的关闭,韩棠的笑才消失。
果然,韩棠确实是个重要人物,他仿佛知道许多沈以敖自以为藏的很好的秘密。
这个人,留不得。
沈以敖在电梯到达之前都是这样想的。
12.1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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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