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 第76章 第七十四章

这里的线索断了，而那个画板却不是成光传递出来的，而是他们故意放给我的信息，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他们要的东西，而沈以敖想要的也是这个东西，且不问目的，只是单纯的项链引起的无休止地杀人，就已经让人心里发麻，更何况是双方对峙的手段，也让人感到害怕，而他，这个误入到这场游戏的NPC，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或者是说当时在检察院门口的相遇那一刻，就是有人算计好在等他。

路西禾躺在吉普后座，满脑子都是一个个串起来的故事，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休息一下吧，另一个声音却还在描摹着那些人杀人的画面，生硬地搬出一个个线索让他继续思考下去。

“他们想要的是这个吧。”

时间回到了早上他坐在病床边，刘美娟手中的一条项链闪闪发亮，那是一条纯色的，中间镶嵌了一颗钻石的眼睛，阳光下看上去好像流了眼泪。

“你怎么会有这个，你的不该是掉在了那场爆炸的废墟里了吗？”

路西禾质问她的眼神凌冽恐怖。

刘美娟收起手中的东西，单凭只手把他摁在了破碎的玻璃中，向下看就是人头攒动。

“你也不想想，我丢了它还能活吗？”

冷冽的风胡乱地在他脸上留下倒刺，脖子越来越靠近破碎的玻璃，路西禾的呼吸开始发抖，他想反抗，却发现越反抗他得到的排斥力就会越多，说不定不用让他掉下去，只要一只手按下去，他的喉咙就会被下面的玻璃渣割断。

“三，二，一。”

力气没有加重，反而松了下来，他用力地抬起了头，双手并用按住了女人，只是那人却呵呵一笑，没再反抗。

“呼啊——”路西禾就像是在水里溺死的鱼，忽然一秒却上岸了。

他不该待在这的，可是进去就会溺死，在岸上也会死，他究竟要怎么办。

“醒了？”章苹朝车后面看去，路西禾还裹着半个毯子，却满脸都是汗水。

“空调太热了吗？我看待会就是服务区了，我们下去待会儿。”

章苹用着右手调了下车里的温度，随之看了眼手机的地图。

“前方三百米处有服务区，请及时靠左准备变道。”

手机中的人工女声及时提醒着前方的航向，路西禾却清醒地摇了摇头，说：“别了，还是尽快赶回去吧。”

路西禾没打开沈以敖给他发来的PDF，比起不想打开，更多的是不敢打开。

他会告诉我多少呢？还是他能告诉我多少呢？

我该以什么立场去看呢，我能看到哪种程度呢？

就算是他告诉我全部他的事情，我能全部都相信吗？我要□□地把自己全都交出去吗？

我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我那么清楚，那么浅薄。

路西禾一万个心眼，却没有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着想的。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想。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就响了。

“什么？子瑜醒了？真的吗，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不对，我今天晚上能赶回去，我去医院一趟吧……”他话没说完，对面说了一连串的什么，章苹没听清，只是他瞥到了路西禾不太好看的脸。

他甚至没有挂电话就打开了微信，打开了那个他十分害怕看到的文件，他拼了命往下滑动，却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找到的内容。

那一刻，章苹看到了路西禾身上生出的那种疏离感，开始浓烈，随之破碎。

“你最近是不是没吃药。”章苹边开车，边回头看着路西禾的状态，生怕他突然晕过去。

“对，最近在戒断，医生说不能老是依靠精神药物。”他好像平常说话那样，听不出太多的波动。

“你状态有点不对。”章苹提醒了他。

就在章苹以为时间的流逝，路西禾的状态没有变得太差的时候，却听到候车窗被打开了。

“怎么回事，刚刚上车的时候我就锁住了。”章苹想要把车窗升上去，却被路西禾拦了下。

“我想吹一会。”他说。

“可是这是高速，风刮得脸生疼。”

“是，前面下高速，我们掉头回去吧。”路西禾说完，在包里摸索了一阵子，找到了那瓶他藏了很深很久的药，瓶子内摇晃的声音，暗示着里面已经所剩无几的药片。

他在骗人。

章苹的直觉不会有差。

就在刚刚，路西禾接到了电话，里面嘈杂的背景中混着刘美娟的声音，他能记住而且一次就不会忘，刘美娟的声音，他可以很好的分辨清楚。

那是刘美娟的录像带发出的声音，小警察故意靠的近了些，好让路西禾能够听见。

“我为组织卖力，可他们却让我无路可退，我实名举报沈氏集团沈以敖，杀人就是他指示的，还有一连串的女性受害者，都是他为了得到某个位置做出的手段，他为了得到星座项链的秘密，寻找戴着星座项链的女人，之后残忍杀害，如果这些人里面都没有他要找的东西，那么还会出现接二连三地被害者，直到他达成目的。”谈话戛然而止，警察按住了暂停键。

“路检，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周子瑜醒来的时候，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当时看到的，阳台上的人的容貌他可以肯定百分之八十，确实是沈以敖，而且要射杀的人是王杨，也就是赵林川的妻子，他说当时他看到了行色匆匆的王杨，但是因为可能着急赶路，王杨没有听到，但是他通过转角的楼宇侧面镜正好看到了居民楼上的沈以敖在架着枪瞄准，所以他追了上去，他也没想到沈以敖能真的开枪，而且正好是他接住了那颗子弹——”

——

“王杨才刚刚生下孩子，如果这颗子弹贯穿到她身上，真不知道她该有多么痛，好在我挡了下来，还顺带捡回了一条命，你说值不值。林川？弟妹呢？怎么不见她啊，好歹也是我帮她挡的一枪，你看看，是不是最近小朋友又闹她了，我这个穷酸的单身狗了解，充分了解，但是我可是想念她炖的一手好鲫鱼汤了，下回你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周子瑜面上还是笑盈盈的，他怎么能想到，他为她挡枪，人却还是没了呢。

路西禾能想到他听到真相委屈不甘心的样子，或许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

“而且我们查到了，那次在你家被枪杀的那个人的身份，还有他中弹的枪支型号，能够和组织当年派的枪支型号一样，但是十年前就已经丢失的枪支，现在忽然出现在了刑警大队，不出所料，在上面提取到了沈以敖的指纹，顺便我再多说一句，沈以敖目前不在临城，他当时急匆匆回到了临城，又在晚上悄悄离开了，这些事情都是在上级严密的监控指挥下调查到的，我们现在充分跟你讲清楚了，你配不配合就是你的事情了。”

电话那头没有挂断，路西禾拼命翻找着文件，没有章苹的任务详情说明，全是他的来历。

“你骗我。”他狠狠地锤了自己的双腿。

“我把我的——”艾良寄还想把话说完，剩下却卡在了喉咙说不出了，因为他能够听到路西禾的悲伤，那种被海水翻来覆去地盖住的悲伤。

——

“去哪？”章苹问他。

“去找小白。”路西禾把小白的位置播出导航，章苹盯着上面的黑点移动。

临城市虎寨铜铃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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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路西禾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章苹一定是见过的，那个型号是沈以敖的。

“你一直带着的？”章苹问。

“并不是，沈以敖临走的时候我在他行李箱拿到的。”

“你一直不太相信他，从认识他开始。”章苹知道，他这么说有他的道理，路西禾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宁可什么都不信，却偏偏有了朋友，只有在很亲近地敞开心扉聊天之后，他才会真正地吐露一些东西，却还是把其他的感情藏在心里，任谁都看不出，而是以为他是真正地交心的好朋友。

但是章苹和成光不一样，他们会知道路西禾有些话不想说，而让他把他藏在心里，绝不会因此挖苦或者借着朋友的名义掏空他，这对路西禾很受用，当然他也会经常的在情不自禁地相处中带出点自己想说的，至少让成光和章苹了解自己，所以几个人相处的生活也算舒服。

“怎么看出来的？”路西禾好像有了些放松的表情，但是面上还是紧绷着的。

“有些话你肯定不会告诉他，而他也肯定不会问你，所以你们的相处并不那么顺利，就像他那次救了你，你也只是留下来照顾了他，自己的事情也全然不会告诉他。”章苹看了眼后视镜，乡道空旷极了，只有遍地的月光和植物的残躯。

“他想要的会查到的，我不用告诉他什么，但是相反，你和成光不也是在我不说的时候也不会问吗？”

“如果是你，他相查到的东西未必能够都查的到，如果是我们，那么我们肯定比他相处的时间久，你的以前想要说的他一定都不知道。”

“还是你聪明。”路西禾笑了下，继续忙起来手中的工作。

私人笔记本没有密码，那么有密码一定是重要的文件夹，他现在的目的是要把那个加密的文件夹找出。

多亏了自学的计算机课程，要不是前不久有个关于计算机内部信息盗窃的案件，自己也不会花费那么时间去学习编程和Java，但是对于他这种初学者还是很费力气，反复筛选了很多遍都没效果，或者是找到的也不符合要求。

“算了，还是一个个找吧。”路西禾说服自己没用多长时间，章苹却注意到了他的麻烦。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路西禾抬眼看章苹的时候，忽然想锤自己两下，章苹可是专业的啊，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学的军用计算机啊。

“找加密文件或者是隐身的聊天软件之类的也可以，就是不在主桌面的软件都翻找一下，我刚刚试了试，量太大了，没办法过滤掉所有文件。”

“你等一下，我找地方停车。”

——

“这里，这儿还有这个，就这三个是加密文件夹，另外有个隐藏的软件在内网，需要链接才能进去，纯靠技术是进不去的，量子通信还加密，真是不知道是防外人还是防自己。”章苹把本放下，看着路西禾，忽然有些心累。

“西禾，我说我们要不试着换个人或者换个方式去谈恋爱吧。”章苹说得很随意，让路西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刚这句话的杀伤力。

刚刚还很活跃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对着电脑屏幕不说话了。

“你上次这么累还是六年前，那个人不也是照样离你而去了吗？”

路西禾还是没说话。

章苹还想继续说，却被路西禾打断了。

“我好累啊，章苹，真的好累。”他满眼睛都是泪水，两侧的耳朵红透了，说话的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告诉着他他很累。

章苹知道，他攥紧了拳头，他发过誓让身边的人都要幸福快乐，可是成光逼不得已去了不知道哪个地方的低处，身边的路西禾却因为案件和人累得昏天黑地，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为什么这么废物，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西禾，你得学会放弃，抓不到的放弃不就行了吗，为什么死磕到底呢，案件是这样，人也是这样，你总在追他们，他们却还是不尽如人意地发生了不是吗，你最好的办法不是追逐啊，应该是放手，你不用做的那么完美不是吗？你没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告诉你没关系而你自己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对不起吗，你没错为什么老跟自己说对不起呢，你那么优秀那么帅，前途和未来都是一片光明，不要自卑了好吗？”

章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都是路西禾不爱听的，但是这次却不错，路西禾很受用的点了点头，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

“我只想把小白安静地带走，然后回我的检察院当我的检察官。”

路西禾他变了，可能他没变，这才是路西禾。

章苹想着，抓住了路西禾的手，这次他没有松开，他开动了车，温和的走进了那个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