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才刚过,整个天衍玄宗便又投入到前往筑基灵谷的准备当中。分给每个峰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凝气十二层以上的可以直接参加,如此一来,剩下的名额只有那么几个,每次都争得头破血流,毕竟这次如果去不了,下次就得等三年后了。
除了参与筑基的弟子,每个峰还将新拜师的弟子也带去,一为帮忙做些杂物,二也是带他们见见世面。
启程那天一大早,魏玄英便跟着同门来到集合点。集合处是在一处稍矮的山峰,封顶已经削平建成一个平台广场,前去筑基灵谷的修士们都聚集于此。广场旁则浮着一艘巨船,约有十来丈高,船舱之上还有四五层客房,此时已陆陆续续有修士上船安顿,可魏玄英等人却还要跟着沈昭明在平台上等着。
此次前往筑基灵谷带队的峰主是沈昭明和开阳峰峰主裴昭鸿,只是裴昭鸿不知为何一直未到。
众人没等多久,便见一男子领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弟子向众人御剑而来,正是天枢峰的。
“弟子楚时渊,见过沈师叔。”男子向沈昭明行礼道。
“不用多礼,你可见到你裴师叔了?他说了要去接你们的。”沈昭明笑道。
“裴师叔还要去瑶光峰和天璇峰,便叫我们先过来了。”楚时渊道,“这次天枢峰共有七位弟子前往筑基,还有几个师弟师妹一同前往。”说完,楚时渊便招呼身后的师弟师妹上前行礼。
沈昭明一一见过之后,便对楚时渊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师尊这次不会放你出来了。”
“师尊跟我说了,修炼不急于一时,历练本身也是一种修炼。”楚时渊道。
“合该如此,你已经筑基中期,要再进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沈昭明笑道。
闲谈之间,裴昭鸿便带着一群弟子赶了过来,脚一落地,便照着沈昭明的背狠狠拍了一掌。
裴若鸿身形壮硕,身高近乎八尺,又是常年习武练体,这一掌的功力差点没把沈昭明拍吐血。
两人又是寒暄一阵,又见启程时间快到,便抓紧时间带弟子们上船。
一声长啸,飞船两侧巨翼张开,两翼以木为骨架,其上附着着巨大的翅羽,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甲板前段的风帆也张扬鼓动起来,一阵颠簸之后,飞船已缓缓在空中前行。
飞船的行进速度比不过御剑飞行,但每次前往筑基灵谷,光参与筑基的便有两百人,加上七七八八负责寻常事务的弟子,总数有近五百人,安全起见,天衍玄宗便造了这个巨船,专门供应像这样几百人的长途。
“这艘船两翼的羽毛,都是六品雷风兽的羽毛,”楚时渊向第一次乘船的弟子们解释道,“要制成如此巨大的船翼,少说也要百来只雷风兽的羽毛。”
“这么多,要攒多久啊?”魏玄英问道。
“嘿嘿,应该说要杀多少只吧。”有弟子道,杀人夺宝虽然在修真界遭人诟病,但着实不少见,雷风兽性情凶狠,又是六品妖兽,除了翅膀羽毛,别的部位也是炼丹炼器的好材料,就是猎杀几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楚时渊闻言,微微皱眉,不悦道:“我天衍玄宗不作无谓杀生,这雷风兽虽然性情凶狠残暴,但是雷风羽却并不难得到,它们常常几十只群落聚居,每当春天时就会换羽,若是与它们关系好,它们便会赠送,我们再从中挑选出品质好的,并不需要取其性命。”
那弟子闻言,不以为然,人族与妖族向来为敌,哪是让人家送东西人家就会送的,何况六品雷风兽已是金丹后期,虽然还不能化为人形,但是大多已通灵智,对人的恨意只会更深。
楚时渊看着那弟子,心道是不是应该提醒裴师叔,开阳峰弟子杀心太重容易惹来祸事。
“不过饶是如此,这些雷风羽也攒了十几年才够,炼制时还损毁了不少。”楚时渊淡淡道,“像这样巨大的飞船,也只有我们天衍玄宗才有人力物力财力炼制出来。”
此话一出,弟子们顿觉与有荣焉。
魏玄英透过船舷间的孔洞,看着飞船巨大的羽翼和远处的云海,视线微微向下,便见大地仿佛一幅画,山川河流、横田阡陌描摹其中。
“你在看什么?”宋微尘玩了一圈,看到魏玄英趴在船舷上,便跑过来。
魏玄英指指船舷外,道:“你看,城市好小一个呀。”
“真的诶。”宋微尘也跟着趴上前,朝下方看去。
眼前的景象对宋微尘来说也十分新奇。这是平常御剑飞不到的高度,入目所见皆是云海,城镇河流也只是在云与云之间出现,又很快淹没于云海之下,飞鸟也只能在飞船之下。
魏玄英猛地跳下船舷,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副宣纸笔墨,铺在地上挥毫泼墨起来,不过片刻,一副山川画便成型。
“哇,好厉害啊。”宋微尘拍着手称道。
“是吧,最近师尊刚刚教我们画,我正愁写不出作业呢。”魏玄英咬着笔杆,将纸提起琢磨一会儿,又填上几笔,然后拿着画跑去找沈昭明。
此时沈昭明正与楚时渊说着话,感觉到有人在扯袖子,低头一看竟然是魏玄英和宋微尘,两个孩子睁着个大眼睛看着他,魏玄英手上还拿着一幅画。
沈昭明接过画一看,画中画了山画了水画了云,较之之前当堂画的那幅塞满整张纸的画,算是有了进步,会留白了。
不过出于鼓励弟子的心态,沈昭明还是夸了魏玄英几句。
“师叔出的是什么题目?”楚时渊好奇地问道。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很简单,但也很难。”沈昭明笑道,“玄英这画,画大了。”
楚时渊看看日头,到了午时,便对沈昭明道:“师叔可要去用些饭食,或是喝些什么?”
“无妨,我回房歇息,你带弟子们去用餐吧。”沈昭明摇摇头。
“来时师尊便和我说过,此次天权峰的几位师弟师妹都要准备筑基,恐有对师叔侍奉不周的地方,况且这飞船要飞上五六天,恐师叔身体有虞。”楚时渊担忧道。
“你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座好歹也有金丹修为,哪里连几天飞船都受不了,又不是真的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沈昭明咬牙道,也不等楚时渊再说什么,一跃便向飞船最顶层的客房飞去。
这批前去筑基灵谷的弟子里,就魏玄英和宋微尘年纪最小,楚时渊本也想回房修炼,可实在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又兼他们两个年纪尚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未开始辟谷,便带着他俩来到饭堂山海堂。山海堂分两层,一层是大厅,摆放着普通的四角桌作为散座,大厅四周是隔断出来的雅座,二层则是包厢,供修士请客交际。整个山海堂的装潢可谓富丽堂皇,皆是红木横梁,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在这里吃饭,令人回味无穷。
虽然作为修士大多会辟谷,可飞船上的第一餐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来尝个鲜,又恰逢饭点,因此这时的山海堂里称得上热闹。
几百人的饭食只能做大锅饭,然后倒在盆里让吃的人自己拿,若是想吃点单上没有的,得另外叫人来点菜。楚时渊倒是不讲究,拿了四菜一汤并一盘点心水果,便带着魏玄英和宋微尘找了个桌子开始吃。
没一会儿,却听见一阵喧哗,原来是一个少女将手上的碗摔了。
“你怎么回事?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今日的灵石你不要拿了。”一个中年男子慌慌张张赶过来,指着那少女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那少女听到要扣灵石,顿时泫然欲泣。
楚时渊见状,叹了口气。来飞船上侍应的都是修为低浅的外门弟子,自知进阶无望,赚灵石与其说是为了修炼不如说是为了生活。想到这里,楚时渊起身打算去调解一下。
“你为什么骂她,怎么不去骂这个人?”却见旁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跳起来,指着少女身旁那桌道,“不是这家伙摸这位姐姐,这位姐姐怎么会被吓得摔了碗筷?”
那桌上坐着一个男子,见被人指着,原本看热闹的笑脸立刻变得惶恐起来:“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我都看见了,你还捏了一下。”少年怒道,朝自己桌的师兄们道,“对吧。”
同桌的师兄们纷纷点头。见此情形,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看向那中年男子。
“你别以为你们是开阳峰的就可以乱说话,你们都是合起来欺负我们这些没有师承的内门弟子。”那中年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出这么些话来。
“被戳破坏事就拿这些话甩责任吗?谁欺负你了,我们又不认识你。莫说你没有师承,便是我们开阳峰的,做了这些事也是该罚的。”那少年一拍桌子,手中亮出一柄长 枪,直抵那中年男子的面门,吓得那男子忙不迭往桌底下钻,嘴里喊着“开阳峰的又欺负人了”。
他这一喊,把少年同桌那几位开阳峰弟子的火气也给喊了出来,顿时嚷嚷着要拿住那男子,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小师兄,算了吧,别为了这么点子事闹了。”那少女见状,吓得哭了出来。
“我是帮你呢!”那少年听少女这般说,不禁怒道,若是苦主不主张,他们这些旁人还能有什么说的,何况那男子偏说是开阳峰的挤兑诬陷他,若是这么放了去,岂不是坐实了。
“我就一修为低浅的,何至于为了我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少女淡淡道。
“哼!”少年闻言,冷哼一声,收起长枪。
那中年男子从桌下爬出来,嘟囔几声,准备走人,谁知当面撞上一人。
“封师弟,所为何事?”楚时渊越过那男子,朝封毓容走过去。
“是楚时渊。”四周自然有不少认识天枢峰首徒楚时渊的,纷纷议论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已经辟谷了吧。”
“辟谷跟吃东西没关系吧。”
“难道是被人请来的?”
中年男子听到楚时渊的名字,登时被吓得脸色煞白,慌慌张张想逃走,谁知却被定住,丝毫不能动弹。
“事情还未清楚,这位师弟跑什么?”楚时渊背对着他,淡淡道,“我这里有一术,可以让人吐出真相,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动手?”
中年男子头上直冒冷汗,心里忖度着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楚时渊的大名在整个天衍玄宗如雷贯耳,甚至可以说作为天枢峰下一任峰主,天衍玄宗下一任掌门,他的名字在整个修真界都可谓人尽皆知,而男子不过是凝气十二层巅峰的修为,根本没什么突出的。可以让人吐露真相的术有没有他也不清楚,可万一有呢?
盘算了一会儿,中年男子觉得身体能动了,立刻跪下连连磕头。
“是弟子品行不端,一时糊涂,弟子这就向这位师妹赔礼道歉。”说罢,男子又向少女磕了一个响头,而后站起来,向后退几部,见自己行动没有受拘束,便转身打算跑,谁知整个人就维持着跑步的姿势被定住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储物袋被凌空取出,落到楚时渊手上。
“道歉有了,赔礼呢?”楚时渊淡淡道,“是我来取还是你自己来?”
男子无奈,只能从储物袋中取出五十灵石,丢给少女。
少女接过灵石的瞬间,楚时渊便把定身解了,那男子立刻鼠窜而出。
“以后对别人都放尊重点,欺软怕硬早晚遭受灾祸。”封毓容朝那男子嚷道。
“这等不知轻重之人,何必相劝。”楚时渊将山海堂的管事弟子招来,“这位师妹摔碗筷也算是意外,人只怕吓坏了,灵石就不要扣了,带回去好好宽慰宽慰。”
管事弟子连连称是。
“你也拿着这些灵石好好修炼吧,修为提高,被人欺负了也能反击。”楚时渊对少女道。
“可是我快二十了都才凝气七层,要再进步也难了……”少女满脸忧容。
“你还年轻,凝气七层已经不错了,早晚会筑基的。”楚时渊宽慰道。
“但愿吧……”少女谈及伤心之事,不免忧伤,跟着管事弟子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师兄,那个人会不会报复啊……”跟着楚时渊一起过来的魏玄英看完之后,不禁有些担心,连宋微尘也跟着点头。
“没事,他报复不了,何况难道因为怕报复,就不去见义勇为了吗?”楚时渊笑道,“我们身为天衍玄宗弟子,就该心中秉持正义,见不平而挺身,方能行天道。”
“可他也是天衍玄宗弟子啊。”魏玄英道。
“天生万物,这世上本就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若是他能及早醒悟,回归正道,端正己身,亦是美谈。若是他不悔改,这般心性也早晚会犯下更大的错事,到时自然有更严重的裁制等着他,何须担忧。”楚时渊淡淡道。
魏玄英与宋微尘相互看了一眼,虽然不甚明白,却也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