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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新年,天衍玄宗内便越发热闹起来,世家子弟们准备收拾收拾回家过年,一些在外游历的弟子则选择回到宗门休整。
天权峰内则一下少了一半多的人,除了准备冲击筑基的弟子留在峰内闭关,其他的能回家都回家去了。魏玄英自然只能留在宗门,帮着师兄师姐们布置些过年的装饰。除夕当日,更是忙活一整个白天,才一起前往天枢峰大殿广场参加当晚的宴会。
此时天枢峰上,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天枢峰的内门弟子们则站在山门处招呼客人。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广场上四周摆上长桌,最内一圈则是单独的桌椅,桌上铺着奢华的桌布,椅子上也放好了软垫,桌上也摆着几个果盘,一看便知来的是贵客。
“来这边。”谢安招呼着师弟师妹们往一条长桌走去,“那些是给其他门派来的客人和诸位家主的,我们坐这里。”
天衍玄宗七峰的座位都是坐北朝南,前面是峰主的座位,后面则是弟子们的座位,而客人的座位则相反,中间则留出空地。
几人刚坐下,便见一弟子领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叶玉笙连忙站起来迎接,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
“坐、坐。”中年男子笑呵呵的向众人问候,“小谢啊,许久不见修为可又是精进不少,静下心来,明年定能筑基的。”
“叶伯父这话已有许多长辈这么说了,反倒让我有压力了。”谢安笑道。
叶家主视线在天权峰那桌扫了眼,见到几个新面孔,便笑道:“这几位就是新收的弟子?”
叶玉笙正一一互相介绍着,沈昭明走了过来。
“如峰师弟,许久不见,今年怎么有空来了?”沈昭明轻摇折扇,淡淡笑道。
“我这不是来看看我这宝贝女儿有没有好好修炼。”叶如峰朗声笑道,“不过昭明师兄还是这般儒雅随和。”
沈昭明但笑不语,向叶玉笙道:“你也有两三年没回家了,既然你父亲来了,今晚你就多陪陪他吧。”
叶玉笙闻言,向沈昭明行礼之后便与叶如峰走到一旁说话,沈昭明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着叶氏父女
“那就是枫梧山庄叶家的家主。叶师姐的父亲,叶如峰,果然如传说中那边威严。”高云道,“也是咱们天权峰出身的呢,如今已是金丹期,当然跟咱们师尊的金丹中期是没法比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回去继承家族了。”
“可是我听家里大人说,不是前任家主去世了他才被紧急招回去的吗?”有人嘀咕两句,但并没有引起别人更多注意。
“叶师姐真好啊,出身又好,家里是宗门下属一等一的家族,自己又长得好。”有女弟子羡慕道。
“不过压力也大,听说叶家主要求她明年一定要筑基呢,不然就要把她嫁到别人家去。西边的”
“别乱说”谢安正给沈昭明斟酒,听到后面弟子们肆无忌惮地聊着,有些不安地看向沈昭明,见他没什么反应,依然淡淡喝着酒,便又给众弟子面前的盘子里放上一些灵果,“我们身为天权峰的弟子,不应该成天去探讨别人家的私事,你们这样哪有诗礼之风。”
“这不是过年了,大家放松放松,聊一聊嘛。”众弟子便互相分享起自家的事来,“谁家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没点烦心事的,说说也算是放松嘛。”
谢安摇摇头,心知以叶家在天衍玄宗的地位,阻不阻止,别人都会知道的,不禁担忧地看向叶家父女的方向。
魏玄英就着红莲果酒吃着鸡腿。红莲果酒没有冲鼻的酒味,反而有种清冽的甘甜,而且是用灵池水酿的,喝下去也有助于练气,因此很受修士们欢迎。
不知为什么,魏玄英总觉得那叶家父女时不时看着自己,可怎么回想都觉得自己以前是没见过他们的。
“你怎么在喝酒?”魏玄英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开,吓得他一跳,一抬头,竟然是沈昭明在看着自己。
“小小年纪的喝什么酒。谢安,去倒些奶过来。”沈昭明皱眉,朝谢安吩咐两句,语气全然不似方才温和,甚至有些冲。
谢安连忙端来一壶奶放到魏玄英面前。
“师兄……我……”
“师尊要求的,不喝也得喝。”谢安安慰道。
如此魏玄英只能作罢,视线瞟向沈昭明,沈昭明此时闭目养神,折扇依然在缓缓摇着,但他总觉得师尊似乎有什么心事,便自觉闭嘴喝奶。
叶玉笙与父亲谈完了,父女二人一人走去自己的位置,一人回到天权峰座这边。
叶玉笙向沈昭明行了一礼,沈昭明只是淡淡点头回了个礼。叶玉笙回到自己的位置,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谢安见状,便与她说起话来,只是叶玉笙似乎一直兴致不高,便只能作罢。
随着一束束烟花在空中炸开,典礼正式开场。
天衍玄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平时并不注重凡间的节日,唯有新年大典是少有凡间烟火气的时候,除了每个峰的例行节目,还会从凡间请一些人来表演戏剧舞蹈,外门弟子也可以来参加典礼。而更重要的,可以借着庆典请附属家族前来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有些家族距离天衍玄宗很远,此时也会送个贺帖礼物过来,聊表心意。
伴随着歌舞和烟花,时不时便有人来向沈昭明敬酒,也有一些家主来找自家孩子说话,觥筹交错之间,典礼的气氛显得温馨而祥和。
这一切并没有影响魏玄英,除了有些无聊,因为没有人会特意来找他,即便是看到他了,也只是客客气气地问候两句,然后把坐在他周围的自家孩子带走。拜入门派后,就不能经常回家,做父母的也就这时候能见见思念许久的孩子,而峰主们也会向各位家主们介绍自己的得意弟子。
魏玄英吃饱喝足,又看了会儿书,实在找不到别的事做了,便索性也像别人一样,四处走动走动,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四处看看,凑在一起聊一聊,以免显得自己不合群。
走了一圈,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见天枢峰那桌围了七八个人,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
“想去的话为什么不去看看?”谢安好不容易从沈昭明那边退下来,坐回自己位置上吃东西。
“也没那么想去……”魏玄英淡淡道。
“顾家家主见掌门师伯的时候送了宋师妹一个法器,大概他们在玩吧。”谢安拉起魏玄英便跑去天枢峰那桌。
宋微尘面前放着一个莲花灯样式的法器,缓缓注入灵气之后,顶端便如莲花绽放一般,而灵力流则弥漫开来,仿若星空盘旋在莲花灯上方。
“好看好看。”周围众人又试了几次,注入不同属性的灵力便化出不同颜色的灵力流,交织融合在一起,煞是好看。
宋微尘翻了翻玉简,道:“这好像是能制造幻境的法器,注入灵力后,便能由施术者构造幻境出来。”
“可是这看上去也不像是幻境啊。”
“难道是我们修为太低了?”
“有可能,很多法器虽然品级不高,但是由高阶修士使用和低阶修士使用效果就是不一样。”
谢安试了试,按照玉简上的说明,沉心凝气,念诵口诀,注入灵气,很快,莲花灯上方出现一片灵力化成的天权峰竹林。
谢安见状,笑道:“原来如此,所思即所见,只不过我们修为还太低,还不能把这脑中所想幻化为实景。”
“可是这个样子,傻子也看得出来是幻境啊。”有人叹道。
魏玄英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玉简,有点想法,很想上手试试,可又不敢开口,反倒被旁人慢慢挤出去。
“魏师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宋微尘注意到他,开口问道。
“就是,我想试试……”魏玄英迟疑道。
“你一个伪灵根的,有多少灵力啊,这个法器要驱动是很废灵力的。”旁边有人质疑。周围的弟子大多是凝气六层以上,凝气期没每进阶一层,自身灵力便提升一倍,凝气三层还是伪灵根,自己修炼还行,要施展术法却不够了,自然让人担心。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试试。”宋微尘笑道,将莲花灯推向魏玄英。
魏玄英细细检查了一遍莲花灯,见此灯最下一层是五片花瓣,花瓣上皆有纹路,而后尝试着将自身灵力注入,灵力流入莲花灯,却顺着最下层的五瓣花瓣上的纹路向中心间花心处聚集,随着一道白光,众人四周便幻化为之前众人制做的幻境,只可惜不过坚持了一会儿,幻境便消散。
“刚才你们是进入幻境了?”几个筑基期的弟子问道。
众弟子纷纷说出自己的感受,发现在场凝气期的弟子都受到影响,不过仅此而已,那幻境依然没有实体化,用处有限。
“果然是低品的,也就适合给小孩子当玩具。”
“不管是什么品级的法器,都有它适合使用的时候,何必强求品级。”宋微尘笑道,她很喜欢那莲花灯的样式,爱不释手,干脆注入灵力,摆在桌上当个花灯装饰用。
研究完莲花灯,一群年轻弟子又要吵吵嚷嚷去参加天枢峰山门外的灯会,不过宋微尘拒绝了。
“微尘师妹,一起去呗,今天难得师尊不会按着我们做功课,又没有宵禁,不得好好玩上一晚上。”
“不行,我还有剑没练呢。”宋微尘笑着摇摇头。
“等典礼结束了都子时了,都要睡觉了,你还练剑呐。”
“功课一日不辍。”宋微尘笑道,“今日白天玩了一天了,我现在也有点累,本来就想早点回去练剑休息的。”
宋微尘开口,谢安等几个准备筑基的也表示要回去闭关,如此,众人只能就此分开。
“你不去跟他们玩吗?”谢安看到跟着自己回到天权峰长桌的魏玄英,问道。
“我跟他们又不熟。”魏玄英摇摇头。
“一起玩着不就熟了嘛。”谢安指挥着外门弟子们收拾桌上的杂物,这时有个外门弟子来传信说沈昭明找他,于是便跟着外门弟子走了。
魏玄英看着整张长桌上又是自己一个人,不禁看向天枢峰那桌,宋微尘依然在对着玉简摆弄着那莲花灯,时不时还有人过来向她打招呼,反倒让宋微尘不胜其扰。魏玄英叹了口气,便取出书本看了起来。有路过的弟子看到他这个日子还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书,或是指指点点或是有些好奇。
随着一声声欢呼,魏玄英抬起头来,便见广场上方炸开无数朵绚烂的烟花,无数孔明灯缓缓上浮,布满整片天空。广场上喧闹的人群里,魏玄英看到峰主、长老、家主这些长辈们三三两两凑一起说着什么,徐海、谢安、叶玉笙他们正在沈昭明身边和家主们说话,宋微尘与一群女弟子们在点燃一盏孔明灯。
魏玄英知道,已经子时,他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魏玄英抬头,便见面前站着宋微尘。
魏玄英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手足无措地站着。
“小尘,快点啊,人家不愿就算了嘛,再拖拖拉拉时间就过啦。”几个女弟子嚷道。
“很快的。”宋微尘笑道,而后对魏玄英道,“我们还缺一个帮我们牵灯的。”说完也不等魏玄英反应,就把他拉到人群中。
女弟子中有个年纪稍大的,见状欲言又止,但还是把灯的一角交给魏玄英。魏玄英有些无语,这孔明灯有些大,以自己的力气,抓着有些困难。
“你这样不经人家同意就把人拉过来,会被讨厌的。”那女子见魏玄英有些吃力,知道以他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来说,着实有些困难,便在宋微尘耳边轻轻道。
“不会吧,我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应该算好朋友吧。”宋微尘看向魏玄英。
魏玄英张嘴很想反驳两句。事实上,魏玄英除了养母,对旁人都不算太亲近,只是想到养母去世前担心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以后在外多说好话少得罪人,便转而微微点头,算是同意宋微尘的说法。
如此一来,那女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指挥着几个师弟师妹小心点火。
烟花伴着孔明灯,将夜空绘成一副炫丽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