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回忆录 第1章 第一章 宁静的生活？

今年的冬天相比往常要更冷些。

寒风凛冽，你或许能看见有人将脑袋埋在高高的毛绒衣领里，手中大概率会勾着一个装满油油的新鲜蔬菜的红色塑料袋，深深低着头往前走，似乎地上有一百万现金等着他发现；你或许也能看见有人脱了暖和笨拙的外套，轻松地靠在暖气十足的咖啡店沙发上，他会点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随手抽来一本闲人杂志，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南方还是不比北方，缺了厚重的积雪与漫天鹅毛，缺了四处扯着嗓子喊人的热情，缺了一大锅热腾腾的饺子和嘘寒问暖的邻居，这含蓄的冬景便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楼下小小的早餐店门口，升起热腾腾的蒸包子气息，迷雾一般扑在乔生楠冻得微微发红的脸上，暖暖的，却也很不识相地遮住了他精致的脸，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乔生楠哈出一口白气，半只手藏在衣袖里，握住一副轻薄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后才问：“老板，一碗素粉，打包。”说话的声音明明不小，但和轰隆隆的蒸包子机器发出的声音相比，竟显得闷闷的。

“七块，二维码在这。”

一道机械清脆的女声响起后，乔生楠按下电源键，将手机塞入口袋，思考一会儿，干脆连手也插在袋里。

他想，下次出门戴个口罩。

保暖。

看着师傅从滚烫沸腾的水中捞出一篓子清白的粉，扣进塑料碗中，再浇上店家秘制的汤汁，一碗充满地域特色的素粉完美出锅。

你可以在店铺的小料处加些葱，加些酸豆角，加些醋，加些辣油。当然，乔生楠素来不喜欢将这些东西浑到汤里面，他只是从师傅手中接过塑料袋，连句谢谢也不说，转身就进了不远处的小区门，迅速回了家。

出租屋内缩成一团的猫被“嘭”的敲门声吓得惊叫，乔生楠放下早餐，换好鞋，才朝这边瞧了一眼，不禁笑道：“叫什么，这就是欢迎我回家的方式吗？橙子？”

听见自己名字的白猫一扭头，不理会乔生楠的问候，高傲地走着猫步离开，仿佛它才是这里的主人。

出租屋内因为乔生楠的折腾很快就缓和起来，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这才开始吃早餐。

打开电视，哪怕不选频道也让它这么干放着，至少这样不会让家里显得那么冷清。

他一边嗦着粉，一边看着电视里正放的新闻。

什么这两个那两个国家今天又打架啦，什么这个元首那个元首有互相讽刺啦，什么今天又是和平而宁静的一天啦。虽然每天播报的内容都不一样，虽然每天都有不同的矛盾，虽然每天新鲜好玩的趣事也不一样，可这么看下来其实每天都是这些东西。

没看一会儿他就端起手机点进了一个叫做“相侵相癌一家人”的十六人群聊，虽然人也不是特别多，却总能你一言我一语地扯些奇奇怪怪的话题，九九加都是常态。

乔生楠低声笑笑，放下手中的筷子。

【全球第一深情：我受不了了！我一定是想不开所以大冬天的跑到东北来旅游！】

【玄学的神：笑死，冬天大家都往低纬度跑，就你往高纬度去】

【全球第一深情：这不是体验一下大雪吗？谁知道这么冷！】

【楠：南方也冷，只是不下雪】

乔生楠随意接了一句，看着一条条涌起的信息海浪，不得不感叹这些人打字的速度是真快，相较之下他像个老人。

那个叫“全球第一深情”的是他们学校计算机系的“真深情哥”，微胖，是个老实人，听说追一个女生追了快两年了，对方也不答应，经常被人骂“舔狗”，可他说：“那是我初恋欸！”这个时候，乔生楠总会调侃，可人家又不喜欢他。每次说这话，我们的“真深情哥”就没话说了。

【全球第一深情：相信我，一定是老天爷没洗头】

乔生楠忍不住抿了抿嘴，忍住笑的冲动。

【玄学的神：又来了又来了，楠啊，你不知道，他之前问我，东北下雪的季节是不是一般在十月末开始，到三月结束，我说对】

乔生楠等着下文，对方过了很久也没个动静，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手机，就在他准备退出群聊时，一段“小论文”出现在他眼前。

【玄学的神：然后，你可爱的“深情”同学开始了他的脑洞。他说，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老天爷在这个时间头皮屑是最多的时候，到后面头皮屑都快被他抓没了，所以老天爷觉得该洗头了。我真是佩服他。他还说，你们南方四月份进入雨季肯定是因为老天爷到你们那边去洗头了，因为太久没洗，脏，所以洗了好久，这就是为什么南方雨多的原因。我真是，我的刀都要提起来了。】

【全球第一深情：难道不是吗？多形象！】

终于忍不住的笑声还是回荡在了出租屋内，引起正睡得香的橙子的不满，橙子一跳，直接跑进了屋。

“欸，橙子！橙子啊，橙......”

“据相关人员反映，今日多地出现人员失踪的情况，这些失踪人员大多在半夜十二点到凌晨四点间突然不见......”

乔生楠目光一动，转过身看向新闻联播中女主播严肃正经的脸，平静的语调正讲述着一件奇异的事件。

“据统计，有一部分人在次日早晨会重新出现，但都表现异常疯癫，危险系数极高，请各位市民多加防备，下面看下一则新闻快讯。”

失踪？这种事恐怕几百年以后都不会轮到我。

乔生楠的生活可谓是毫无波澜，哦不，最近三年似乎有点变化，但这也不至于引起失踪案之类的问题。这种事总是过几天就会没了热度，谁也不知道失踪案的后续，设也不知道采取了什么措施，只知道这么草草一过就没有或者很少再出现了。

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已经冷掉的素粉，起身收拾残局。

从厨房里油腻的已经擦不干净的窗户往外看，正巧就能看见乔生楠就读的院校，建在路边，与周围的层层建筑比感觉很不起眼，却又因为学校的名气十分惹眼。

乔生楠回到客厅，思考着今天要干些什么，在沙发上或沉思或发呆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且非常非常无聊。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一上学想放假，一放假想上学的”心思。

他回过神来，看见橙子已经跳到他的腿上，命令乔生楠为自己顺毛。他无奈摇了摇头，做起了辛勤的铲屎官工作。

还没钱，嗯，还贴钱。

浑浑噩噩，噩噩浑浑，他就和橙子这么虚度光阴。

月色正浓的夜里，乔生楠潜在梦的深海，抱着一个白色的素色枕头，半颗头缩在舒适柔软的棉被里，被子上还叠盖着几层衣物，给了他足够的暖意。温热的呼吸平稳，喧嚣闹腾的城市也在寒凉的冬夜中闭上眼，只有夜不归宿的酒鬼还在路灯下和绿色的垃圾桶卿卿我我。

直到“咚咚咚”的撞击声从房外幽冷的客厅传来，打断了睡梦中正遨游的乔生楠。他翻了个身，企图忽视这段插曲，想要重新进入梦乡，可这声音不给他机会，越来越大，乔生楠皱了皱眉，松开抱着枕头的手，挣扎着探出脑袋，被子掀到一半他感到冬的恶意，又退回了被窝，裹紧了睡衣，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喷嚏。

最后他还是很不情愿地醒来，毫无防备地走出房间，睡眼迷离地寻找电灯开关。

“啪嗒”

他的眼睛几乎是和灯一块睁开，黑暗中只有这间屋子似明亮的繁星，像是深渊里唯一光点。

乔生楠简直不肯置信，看着一只浑身汗毛竖立的白猫卖力地撞向房子各个地方，沙发，墙壁，桌角，他甚至看见了几滴溅出的血，不由得后退一步，被冷风推了回去。

“橙子？”乔生楠颤抖着询问。

白猫的动作猛的一顿，似乎听出了他的恐惧。橙子颤抖着转过脑袋，以诡异的姿势用那双油绿的双眸锁着乔生楠。乔生楠咽了咽口水，也是胆大，他向前径直走向橙子，刚要弯腰提起它，突然看见那白色的毛绒身影冲向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乔生楠就这么被古怪的大力拱了出去。

好痛，头好痛。

这股没来由的疼痛袭击了他的大脑，出租屋开始变得模糊，橙子开始变得模糊，时间也变得模糊，只能大概看见钟表上显示着——12：36.

乔生楠迷迷糊糊地回忆起了什么，倒在冰冷的瓷地板上。

这和新闻报道里的失踪事件吻合。

真就这么巧，真就这么莫名其妙，真就这么晕了过去。

无止境地下坠，似乎连他的灵魂也随之脱离。乔生楠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默默地等待着。

等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什么力量在告诉他，等，等到时间到了就会醒了。

金色的大厅，闪耀的水晶吊灯，形形色色的模糊的看不清脸的人，皆在乔生楠睁眼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欢迎来到“盛会”，亲爱的来宾】

这是他醒来之后入眼的第一个画面——一个透明的蓝色浮空屏幕正显示着一长串话，而第一句便是上文这句。

什么东西？盛会是什么？

【您是“主人”邀请来的参加这场特殊盛会的尊贵来宾，“盛会”的定义很广泛，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一个“盛会”，而您心中的“盛会”吸引了“主人”，于是邀请了您。】

【在各种“盛会”中，又存在着不同且多样的“盛会游戏”，以供“主人”观赏娱乐】

【每场“盛会游戏”都会获得相对应的积分，以及可能存在的“额外积分”】

积分有什么用？乔生楠不禁想到。蓝屏似乎能读出他的心思，给出答复。

【积分可以在“盛会商城”内购买所需道具，以帮助您完成各类“盛会游戏”】

【当积分的积累值达到一万，即可获得“主人的肯定”，离开盛会】

乔生楠扯了扯嘴角，想问问“离开盛会”的具体内容，而蓝屏又迅速显示出新的内容。

【下面是“盛会规则”，请仔细阅读并遵守】

【第一，您无法通过任何其他非官方手段离开“盛会”，若有尝试，后果自负】

【第二，死亡并不属于官方手段】

【第三，“主人”一直都在关注着您们所有来宾，不要有任何不符合主人要求的事情发生】

【第四，请务必遵循盛会规则】

一共显示了五条，乔生楠还没来得及消化，蓝屏又加上一句。

【若有问题，或需要查看相应规则，可随时呼唤我】

最后这句竟是直接把乔生楠都笑了，他突然想到那些为人类服务的机器人，也总是会说这句话。这么想着，乔生楠渐渐放下了那种紧张的感觉，想和这个蓝屏好好聊一聊，没准还能套出什么信息。

“你是个......什么东西？”乔生楠扯了扯嘴角。

不是，怎么感觉不太礼貌？

【我只是一个为“主人”和“来宾”服务的系统一般的存在】

【请不要对我有这么大兴趣】

最后这句话反而勾起了乔生楠的好奇心，正想问点其他的，蓝屏再次打断了他。

【作为盛会的来宾，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环境里，想要生存下来，需要做好面对虚假和恶意的准备】

【盛会优势：真实谎言】

乔生楠眉毛轻跳，看向下面显示出来的详细解释介绍。

【当来宾将一切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某人时，可明确该人前后共计一小时的时间内所说过的谎言，每找到一个谎言对应的真实的结论，或规避某些谎言带来的危险，可提升来宾7%~10%的可信度，并对说谎者造成一定的“精神困扰”，当可信度超过49%，可获得“谎言背面”加持作用】

【约束：】

【1.可以无数次使用，但每次使用消耗来宾精力】

【2.若谎言被圆场，则降低来宾2%~5%的可信度，并对来宾造成一定的“精神困扰”】

【附：“谎言背面”可使来宾编织的某谎言（包括但不限于正常谎言）无条件成真，约束不明，请自行探索】

看完这一句，乔生楠目光顿了一刻，额前碎发让他看起来有些呆然。

什么东西？还要我自行探索？

【注：已成不可悔】

【显示完毕，请仔细阅读并遵守，您可以随时查询】

又是“咚咚咚”的声音，，乔生楠偏过头看向声源，却依旧只见一片漆黑。

接着一股透心凉的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了他的衬衫里，令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战，抬手抱住自己，再抬头扫视一眼，四周的黑暗犹如画家泼下的颜料般，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

水雾相合，光与空气相融，糅杂在一起，有种透纳《多特或多特勒克》的感觉。

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乔生楠才观察起周围环境。这是一艘像是上个世纪的探险队用的帆船，感觉有些旧。船上弥漫着冰冷且浓厚的海雾，空气是湿润的，是海腥的，是稀薄的，再待一分钟，乔生楠都会直接变成“冻肉”。

太冷了，真的太冷了，不仅仅像北方那种体肤的冷，这里更流露出深层次的刺入精神上的冷。

一阵寒风袭来，催得他无法睁眼，等着妖风过去，乔生楠再次睁眼，只见面前又突兀地站着一个女人，令他身体动作停滞片刻。

垂落的长发随风轻荡，淡淡的栀子花香竟能够盖过海上咸咸的气息，灌入乔生楠鼻息间。你看这背影甚至安抚了这片海雾，散了不少。乔生楠多看了几眼却被对方发现，他赶紧偏过头装作看风景。

好吧，这也没什么风景可看。

等那女子转过身来，乔生楠眯起了眼，企图穿过迷雾看清女人的模样，显然无济于事，他才放弃一般清了清嗓子开口。

“那个......你好？”

对方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能忽略这片迷雾看透乔生楠，这也不免令乔生楠不太自在。

“我叫乔生楠，姑娘，看你的打扮，应该也和我一样，是被突然拉进......”

“你叫什么？”

......

不是，兄弟你不是女人啊？

乔生楠尴尬地咳嗽一声，刻意没有说话，轻轻点头，本以为在这浓雾之下对方不会看见自己的动作，可偏偏那人眼神那么好。

乔生楠任命地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后脑，又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额......乔生楠。”

对方的脸隐藏在海雾里，草草地看一眼，宽翻领的长袍风衣称出修长的身型，灰白中的一抹深黑，突兀惹眼，乔生楠听见一道慵懒又浑厚的声音响起，不禁为之一愣。

“戚尧，”他的语中有不易察觉的笑意，“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