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官员、兵将都跑掉了,富户被裹挟着,后面还跟着不少见别人跑也跟着跑的人。
城下一片兵荒马乱,打头的是个身穿铠甲的将军,梦夏数了数,他身后光装家私的车就有八十三辆。后面还有不少官员、兵丁,每个富户的马车边上都有一排士兵,一看就知道不是自愿走的。
仔细听还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带着财物,马车跑不快,足足两个时辰这长长的队伍才走完。
这边走了没多长时间,从城门里又冲出来一队兵士,冲着那些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目测这两边的速度差,不出一炷香就能追上。
新来的这队人马还不错,至少他们第二天煮的粥能见到米了。
逃荒来的人都有了安置,修城墙就能有干的吃,梦夏瞅了瞅柳泽这身子骨儿,恐怕去修一天就能把命丢那儿。
年代虽然搞不清,但这儿的字就是繁体字,梦夏易容成男子模样找到负责修城墙的官员,拿到了登记的活儿。
为了不惹人怀疑,梦夏登记上工名录时,把字写的丑丑的,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登录名单,这俩人以前还是童生呢,可惜生不逢时,遇上乱世,连考秀才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这份工作,梦夏每天能光明正大拿回两个馒头,还顺带了解了更多讯息。
这个时空的历史发展和本时空相仿,但朝代名称不同,前朝国号顺,新朝国号为乾,在京城登基那位是乾元帝,国姓乃是魏。定安城在京城西南方,让梦夏错乱的是地里的产出不太分南北,简而言之就是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可惜产量很古代。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龙天子一扫**,为了显示乾元帝登基是顺应天命,老天爷竟然下雨了,下了一天一夜,定安城的护城河一下子恢复往年水位。
老百姓喜极而泣,真情实意地哭着、笑着。
“当当当……”
“各位父老乡亲,老夫是本府布政司都事,朝廷初定,咱们的皇上在京城登基了,大家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抚台老爷让我转告大家,愿意回乡的,两个月内返乡,向里长报备就可拿回你家的田土,两个月后再回乡,田土不得找回,可找里长新分无主土地。不愿回乡的,一会儿找衙役报名,本府统一安置。成年男子可分田地十亩,成年女子可分田地五亩……”
穿着官服的老人年纪五十上下,身后的兵士比起昨日那些多点精气神,毕竟是打了胜仗,骄傲点正常。
城里的贫苦百姓跑的不多,听到这样的榜文有胆子大的就问:“我们家是定安城的,也能分地不?”
“城内百姓若在城里过不下去的,也可出城生活,分地分产。”
城墙修好了,梦夏再度失业,问柳泽:“我打算留下来,你呢?”
柳泽道:“不回乡找族人?不怕受欺负吗?”
梦夏道:“既然统一安置,朝廷肯定会考虑到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朝廷最缺的就是人,没有人就没有赋税,皇帝吃什么喝什么?这个时候,朝廷大概率不会乱来,话说回来,你会种地?”
柳泽摸摸鼻子,心虚道:“不会。”
梦夏道:“这不结了,咱们都不会种地,就算分田给咱们也是佃给别人种。咱们还得另谋生路。”
说着梦夏就拉着柳泽找衙役报名,先到先得啊!
定安城这边靠近大江,交通便利,百姓抛荒的原因更多是因为苛捐杂税和战乱。
朝廷现在的承诺更多还停留在纸上,定安城七县百八十个乡,以前的县令都跑了,新县令不知什么时候能上任,安排落户的乡勇都是临时招募的。
重新在里长那里落了户,说清自己是从什么地方迁来的,再记录□□貌特征,分了田契,户籍就算是落好了。
让梦夏郁闷的是这里不能立女户,梦夏也没把握一辈子女扮男装不被人揭穿,跟柳泽一合计,还得以夫妻的名义落户,这坑爹的年月,女子超过十八不嫁,朝廷就会强制配对,是人是鬼都不让你挑。
石河镇就在大江上,梦夏给里长塞了个金豆子,里长不仅将两人户籍落在镇上,给他们划了十五亩上等良田,还帮他们找了个靠谱的牙行典屋住。
连年战乱,民间不说十室九空也是人口锐减,镇上空房子很多,租房买房都是白菜价。
石河镇说是镇,也就是个大点的村,因为靠近大江,常有船只停靠,镇上靠近码头的地方有条街,曾经繁华过,现在也是凋敝的可以,梦夏觉得机会难得,拿了个金镯子在街上换了个前店后屋的院子,院子里还有口井,用水很方便。
既然已经在柳泽跟前漏了底,梦夏又在官府买了一百亩没主的地,说是生地,其实抛荒不超过两年,好好侍弄两年就是肥地。
梦夏也就是仗着这里没人知道原身的底细,才敢买房子置地,柳泽虽然也怀疑梦夏哪来的金子,好在他明白难得糊涂的道理,没有问。
他和梦夏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这世上就他俩人来自异界,出卖了梦夏他也讨不了好。人都是要抱团的,他和梦夏是天然同盟,因为不能宣之口的来历问题,他们的关系比利益更可靠。
况且最开始是梦夏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后来两人同行也是梦夏在照顾他,不然就他这副身体早死在半路上了。
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客观现实,他都不可能出卖她。
梦夏不知道柳泽的心理活动,可她活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柳泽来到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古代常识匮乏的可怜,把他自己扔这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明白,柳泽也明白,她没有柳泽,顶多过的艰难点儿,柳泽没有她,光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活到现在都是奇迹。
柳泽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五六年,知道什么叫识时务。
牙行经济靠谱,他们买的这个院子损坏有限,以前江匪占了镇上的时候在这儿住过,屋子里已经没有像样的家具了,都得找木匠订做。镇上只有一家做木匠的手艺人,父子俩姓何,都管父亲叫何老爹,儿子叫何贵。
柳泽按照梦夏的要求,找何老爹订了两个架子床,两个柜子,两个箱子,两张桌子,四把椅子,一个碗柜,一个风箱。
没等木匠把家具做好,梦夏先把房顶缺的瓦补齐了。
她检查过,这处房屋结实,建房子的砖料木料都是好的,简单修葺一番就能住。
铁匠姓钱,道具农具都是现成的,梦夏买了一把砍刀,买了两把菜刀,还定了农具若干。她虽然不下地,也得雇人耕种,趁着现在铁匠铺里清闲,早点把工具准备齐全了才是正经。
柳泽别的不会,这么多年自己生活,简单的饭菜还是会的,梦夏教会他用土灶后,一日三餐就被他承包了。
我也没那么没用!
靠近大江,镇上每天都有新鲜的鱼虾卖,两文钱就能买条大鱼,三文钱买一篓虾。因为饥荒,从外地运来的米价居高不下,一斗米五十文,好在梦夏空间里存粮不少,都是她在现代补充的。
真要过生活,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一样不能少。
镇上往北就有山,梦夏砍了十来棵棵毛竹,借了邻家的排子车和柳泽一块儿推回去。钱铁匠的手艺不错,砍刀锋利得紧,用好力道,一刀砍下去竹子就倒了。
十来棵大毛竹,做了一架梯子,十来个竹筒,还做了回篾匠,把竹子劈成蔑片,编成簸箕、箩筐、筛子、提篮、盖子等好多东西。
柳泽看得眼睛都直了,惊叹:“大神,还有你不会的吗?”
梦夏抬眼看了他一眼,略带点骄傲道:“羡慕吧,我会的还多呢!”边做边忽悠他,“我家是山里的,小时候去趟城里不方便,家里的东西好多都得自己做。那时候天天看我爸做,自己也就学会了。”见他一脸“你逗我”的表情,梦夏脸不红心不慌,继续忽悠,“厨房那火,那风箱不都是我教你用的?小时候我家就那火,做的饭比电饭煲好吃多了。”
天知道她爸爸什么时候成了篾匠,反正柳泽也不能找她爸求证,梦夏撒起谎来毫无心理压力。
“你真是山里长大的?”柳泽有点相信了。
梦夏编好了一个小筐,用来放杂物:“我骗你干吗?又没糖吃。”
“你真厉害,会做这么多东西,还会书法,我拍《仙君泪》的时候需要写字都是借位找替身,其实为了拍这部戏我专门找书法老师练了两个月,架势是练出来了,可字没法见人。”柳泽能红绝不是偶然,他努力、踏实,每部戏都认真准备,跟他合作的导演、老演员没一个不夸他的。
篾条是先劈好的,柳泽学着梦夏的动作跟着一起编,梦夏伸了伸腰,张嘴就来:“我大学学的古汉语专业,书法是我们的专业课。”